自从周铭搬过来后,除了偶尔俩人在电梯口碰面对彼此点个头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太多的交集。
老同学呢,熟稔算不上熟,反而太过热情,说陌生倒也不至于到那程度。
谁都不知道想不想,该不该,甚至如何能够更进一步,毕竟中间隔阂了空白的6年,再好的情分也都能走散了。
林倏没想到再一次和周铭碰面,会是在同学会上。
林倏坐在包厢里,一时间特别感慨,大学几年的同学没见了,有选择回归家庭结婚生子的,孩子大的都能下地走了,有的人选择孤身在城市里打拼,勇敢搏一把前程。
虽然大家之间生疏归生疏,场子倒是整的很热,氛围都搞的特别好,在这一刻抛却了所有的所有,重聚在这里只为敬年轻的自己。
林倏猛灌喝了口酒,仿佛也重回了一把二十岁时的畅快和肆意。
“林倏,你现在是在哪里工作啊?”有人问。
“毕业之后大家都慢慢失了联系。”
“我在临江一中当老师,上个月工作调动刚调任到临江。”林倏放下啤酒,笑着说。
“工作很稳定啊。”身旁的人附和道。
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众人一时之间都看向门口。
“哎,是周铭啊。”
“周铭来了啊,来这儿,坐这有位置。”林倏身旁的人招呼着周铭过来坐,林倏和他对视上眼后,周铭便走了过来。
位置都坐满了人,并不宽敞,走过来的时候难免碰到林倏的膝盖,林倏把腿往里收了点。
周铭就落坐在林倏的旁边,俩人挨的很近,手肘都碰到一起,他对众人解释说:“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
“没事儿。”
“安全第一,能赶到就行。”
“说好了,迟到的人要罚酒的啊。自罚三杯啊,周铭,我们大家伙都看着呢。”杨漾给周铭倒满了三杯白酒,放在桌前。
“杨漾你怎么又欺负人家周铭,大学的时候你就使唤人家干了多少事,要不是周铭学弟负责,每次都接下你的烂摊子。”女生们看不过去了,抱着肩膀,在一旁打抱不平。
周铭能力出众,当时破格和大三一起上课,又是和林倏同专业,在同一个导师底下,和师哥师姐一来二去就熟了。
“我哪里有欺负他啊,你们自己问问,哪次我欺负他了。这不是周铭学弟太优秀了,我顶多只能算是请教他一下嘛。”
周铭说:“没事,是学长照顾我。三杯是吗?”
周铭说完很干脆利落,直接举杯喝完三杯白酒。
惹得林倏都忍不住频频他那看,但又顾着听旁边的人说话,只看了没两眼。
大家的鼓掌声响起,依稀看见当年谈天论地,不缺一腔孤勇的少年气。
男生们揽着,簇拥着周铭落座,问着他这些年的讯息,怎么一声不响就消失了六年。
“难得啊,还以为今晚咱们班上注定是要缺一人的,这下好了人全都到齐了。”班长刘涛看着包厢里笑容满面的每一个人,甚是感慨,眼眶都红了。
“老刘啊,这是做什么,怎么还偷偷抹眼泪啊。大家伙好不容易聚到一起,高兴事儿。”
“是啊是啊。”
林倏看到在一旁,刚说完话的男生强撑着呜咽的声音,转过身在角落抹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老刘的老婆王佳佳晚上也在场,是事业上的女强人,也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他们大学时就走到了一起,毕业后顺理成章走入婚姻的殿堂。
王佳佳臊着脸,推了一把老刘,脸上故作严肃,咳咳两声:“哎,都看着呢。情绪收一收,回家再哭去。”
“是啊,老刘。都当两个孩子的爸爸了,是得稳重一点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刘缓过神来也是老脸一红,“我这是喝酒被眼睛这酒熏的。”
众人也给他面子,很配合着他,“好好好,今晚都怪这酒劲太大。”
“周铭,这几年在德国呆的还适应吗?”老刘突然凑近,脸上浮起两层绯云,嘴里的酒气都快冲出天了,重重往下拍了周铭的肩膀。
德国?
林倏握着玻璃杯的手倏然一紧,心里很疑惑:明明记得当时周铭申请读研的不是在纽约吗?怎么会跑去德国?
林倏也只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王佳佳坐在他的旁边,对周铭挤眉弄眼,无声说:“别再让他喝酒了。”
“挺好。”周铭低声说,顺势顺走了老刘手里的酒杯,倒扣在桌面上,“酒量不行就别喝那么多。”
“谁说我不行。”老刘嘟囔着,越过周铭把酒杯又翻了上来,周铭见状也不恼,很淡定地拿水壶往他杯里倒满温水。
老刘半口下肚,咂摸着味儿不对。
“上好的雷司令,从德国带回来的。”周铭淡声说。
不过是白开水味的雷司令。
老刘听了嘿嘿直笑,说要再喝一口。
林倏被周铭的这操作也整的一愣一愣的,看着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老刘。
“哎,咱们来玩个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提议的人站起来举着空酒瓶,除去喝醉的人,招呼着剩下的人都一起玩。
林倏本想回绝,怎奈何被挤到正中央,退无可退,更别说出去,只得坐了下来。
开局者投掷骰子决定胜利者,酒瓶的转向决定受罚者即输者,输者可选择大冒险还是真心话,大冒险和真心话的内容则由胜方决定。
玩了几轮,林倏运气都还不错,没被惩罚也没被指定到,或者是轮空。
游戏玩到火热,突然被身旁的人挤到,林倏的手不小心撞到了周铭的手,林倏抿着唇心跳如鼓,指腹微微蜷缩,又马上收了回来。
在这期间林倏的手指老是若有似无贴着痒痒的触感,像羽毛一样,撩人心弦,每当林倏低头去看,明明又分的很开。
林倏忍不住抬头去看周铭,周铭察觉到他的视线,窄窄的眼皮往下压,一脸云淡风轻:“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林倏摇了摇头,心里有点窘迫,无意识地握紧酒杯不断摩挲,想和周铭说些话,但是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
分别多年,俩人之间仿佛剩下的只有局促和尴尬。
“轮到你了,周铭。”席位上突然有人说。
“嗯。”周铭转动桌上的空酒瓶,空酒瓶缓缓晃到王佳佳面前,她挑眉:“不是吧,又是我?我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刚说完,酒瓶晃晃悠悠往旁边偏了点方向,正指着林倏。
王佳佳看热闹般抛了个眼神给林倏,带着安慰。
林倏说:“我选真心话。”
周铭思忖了几秒,然后开口:“问题,不抽卡牌。”
裁判愣了下,然后说:“规则上来说是可以,不过你要征求下对方的意见,如果对方同意那就行。”
周铭扭头看林倏,在征求他的意见,林倏点头说没问题。
“最近让你感到最不开心的事是什么?”周铭问。
“哇塞,周铭你这是光明正大的放水吗?”
“你还能再包庇一点吗?不行不行,换一个,必须重新换一个。”
林倏也看了一眼周铭,抿着唇,犹豫他是不是要换一个问题,毕竟前几轮的问题可都是往狠了问。
“就这个。”周铭说。
林倏想了一会,然后说:“感到最不开心的事,大抵是刚到临江水土不服,腹泻了两天两夜。”
“大概没有人能体会到这种痛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行了,下一个。换林倏转酒瓶。”
林倏伸手拨动了下酒瓶,心里带着些许紧张,想着要是等会酒瓶停在周铭面前,自己该不该礼尚往来,也问他个什么问题。
林倏紧盯着酒瓶,酒瓶再次晃晃悠悠转到了王佳佳面前,林倏有点失落。
下一秒,没停稳的酒瓶终于停了下来,偏向周铭的位置。
轮到周铭了。
周铭同样也选择了真心话。
林倏还没想出要问什么问题,被催促着只能随便抽了张卡牌,读了出来:“请问在场你觉得哪位同性的…嘴唇看起来让你最想kiss?在场有伴侣已婚男性除外。并解释为什么?”
林倏尴尬地握紧手里的卡片,早知道刚才认真选一张了,随便哪张都比这个好吧。
“哇。”众人一脸看热闹地看向周铭。
在场的男性除去结婚的,除去班上公认的一对模范男男情侣,就只剩下林倏和另外一个男生。
大家都好奇周铭会说出口的是哪个答案,睁着眼睛一脸期待。
随后周铭闷声喝了三杯酒,然后说:“我自罚三杯。”
“哎呀,没意思。”
“没意思啊~~~”
“我也觉得,真真真是没意思~~~~”
“我有问题,你的初吻还在不在?”有位女生实在是很憋屈,借着酒意斗胆提问,眼睛很水亮。
“不在。”周铭出声。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众人都愣了,都止不住地往林倏的方向看,瞅了瞅林倏,瞅了两眼后又接着瞅周铭。
林倏低下头,愣神了两秒,捏紧玻璃杯,拿起喝光了剩余的酒。
旁边的小男生的人看他杯里的酒都光了,和他搭话,问他还要不要。
林倏说不要了。
也是,在德国那么多年,杳无音讯的,说不定女朋友都换了好几任。
自己在这瞎操什么心,矫情什么。
林倏兀自拿起酒咕隆咕隆往杯子倒,白色的气泡很快就满了上面,又陷了下去,金黄色的啤酒液照得透亮,看得到里面漂浮的颗粒。
“哎,你不是说不喝么。”旁边的男生一直偷偷关注着他,“别倒那么多,都快满出来啦。”
周铭看到男生的手握在林倏的手腕上,替他把酒杯挪开。
“谢谢。”林倏不动声色挪开了被他碰到的手腕。
林倏对他没有太深的印象,丁阳说自己也是当时和周铭一样同样被破格允许跟着较高年级一起学习,只不过比周铭小了一届。
更何况,他来的时候林倏已经大四了,在外面跑实习,在学校时间时间并不多,虽然同在一个专业,对丁阳并没有太多印象。
丁阳却很崇拜他。
“学长,你是因为听到周铭学长说他初吻不在了,才这么伤心吗?”丁阳说。
林倏刚喝进嘴里的酒差点一口喷了出来,很错愕:“什么?”
“师哥师姐他们都这样说。说自从周学长出国之后,你整个人都郁郁寡欢,你们当时是分手了吗?”丁阳又问,掩盖不住好奇。
“没有。我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
“哦~~~”丁阳张大了嘴,又收了回来。
“是真的没有。”林倏无奈,看他一脸不信,又解释了一遍。
“好吧。”丁阳说。
丁阳:“那你喜欢周学长吗?”
林倏僵硬着身体,握住酒杯的手顿住,心底一紧 “啪嗒啪嗒”钟表声在脑海里一分一秒转动,心跳如擂,耳朵烫得灼人。
包厢里眩晕的灯光,酒精劲头上来了,麻痹了人的思绪,周遭嘈杂的声音如人海般褪去,定格在某个虚空点。
林倏下意识往周铭的方向看去,没曾想撞进对方的眼底,沉默带着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