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大作战 第12章 秀色可餐

回宿舍后，冉昕认真回想了下过往，有没有和叶矜玦有关联的人。

想来想去，她生活中出现过的，比较特别的人，也只有初三那段时间，用漂流瓶摇到的一个网友。

那段时间的晚城，天总灰蒙蒙的，一如她的心情。

她已经习惯了经济上的困难，却没想到会遭到同龄人的恶意。

猝不及防，百口莫辩。

每天上下学，她都会被各种各样的目光洗礼，探究、鄙夷、嘲讽、垂涎……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出生带着原罪，所以才会不断遇到糟糕的事，别人的日子是越过越好，而她是越来越坏。

爬上窗台那一天，她捏着碎了屏的二手手机，晃着双腿，坐在窗台边，脑子里第一次没有填满题目，而是完全放空。

都说人在自杀前会下意识向别人求救，冉昕点开Q.Q前，并不觉得这是在求救。

然后她看到，她前几天随便写的漂流瓶，收到了回复。

她写的内容是：[真的存在没有做错事，却被所有人指责的受害者吗？会不会是她明明有问题，自己却没有发现？]

回复她的人说：[受害者就是受害者，不需要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这样吗？可是，正确的道理，似乎也没什用。

冉昕犹豫着，和这个陌生人加上了好友。

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理她，发了个“你好”，便不抱希望地望向远方。

夕阳把云朵染成惊心动魄的血红色，冉昕最近在复习光学，脑中掠过一串串折射与反射的定律、公式。

半分钟前一跳解千愁的冲动，在这样的条件反射中淡去了。

冉昕翻回房间里，心想她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竟然要为这么点事，草率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坐回充当书桌的茶几前，Q.Q来了消息，碎屏被夕阳镀了层暖融融的光。

那个昵称“只有我记得吗”的陌生人回复：[你遇到什么事了吗？不方便告诉家人的话，可以和我说。]

冉昕对他说：[没事，看了会儿夕阳，已经好了]

[你一定是个很擅长发现生活中的美的人。]

陌生人突如其来的赞美，让大人口中性子越来越沉闷的冉昕一愣。

[不是，我很无聊的，我刚刚看到夕阳，脑子里想的全是物理公式]

诗词歌赋，一概没有。真的是，现实到了极点。

陌生人却用意外的语气说：[为什么想到物理就是无聊？]

[……因为，大部分人都这么觉得？]

[那不是正说明你的独特。你能教我物理吗？我今年初三。]

[我也初三，可能没法教得很好……]

[试试吧。（一道物理大题的图）]

冉昕的注意力，被这道大题吸引，脑子里最后一点沮丧，也一扫而空。

就这样，她和陌生人在Q.Q上聊了大半学期，大部分是物理，偶尔会有落日、朝阳、不同时期的月亮、不常出现的星星。

他们一起分析月相代表的时空规律，星星在宇宙中的位置，潮汐效应怎样锁定月球，洛希极限为什么是安全距离。

大部分时候都是冉昕打很多字，陌生人一点点回复。

很多理论超过了初中生的知识储备，陌生人也老实承认：[你说的时候，我一直在查对应资料。]

[那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冉昕忐忑。

陌生人的语气，从始至终都很认真。

[一点也不。]

他告诉冉昕：

[我期待你成为大科学家。]

却不知道，冉昕所处的环境，薄薄的墙壁挡不住隔壁的谩骂与训斥，底层的世界，科学家是个天方夜谭的词，没有人敢把它称为梦想。

在这里，懂事的孩子应该明白，学习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成为科学家。

冉昕本来以为，她会和这个陌生人成为朋友。

她甚至想过，中考完就约他见面。这很大胆，但理所当然。

但在中考前一天，她的Q.Q号意外被盗。

强忍着考完试，努力申诉后，她找回了账号，但所有好友都被删掉了。

“只有我记得吗”永远消失在互联网中，冉昕再也没能找到他。

……

叶矜玦被没收了一口锅的消息传开时，冉昕刚上完量子力学，准备和余木樨去吃学校附近很火的烤鱼。

结果路过男生宿舍楼，看到一群人围在门口公告栏前。

“不是，校草私底下居然是这种人？”

“他煮饭做菜样样来的吗？”

“不会只有我想尝尝草的手艺吧？”

在A大，能被称为校草的也只有叶矜玦。

冉昕和余木樨对视一眼，挤进人群，仰起头，看到了舍管贴的处罚公告。

违反校规，私自使用违禁电器，但念在初犯，只没收小煮锅，再罚写一份检讨，请全体同学引以为戒。

“哇，校草写检讨的笔迹都这么嚣张。”

“看起来是专门练过的草书，狂放不羁，飞扬飘逸，有点东西。”

“都说字如其人，草是不是不太好相处？”

“前两天见他打球来着，扣篮很炸裂。”

“是的，穿了篮球服才看出来，校草身材很顶。”

有人展示偷拍的照片，人群爆出一声长长的“哇”，颜狗们纷纷询问：“北操还是南操？下次我也要去。”

没人再关心，校草私底下用小煮锅的事。

冉昕踮起脚尖，探头跟大家一起围观，照片里的男生颀长身材，精悍的胳膊肌肉线条饱满，投篮瞬间被抓拍，发梢滴落的汗珠在太阳底下反射耀眼的光芒。

她脑中忽地蹦出一个词：秀色可餐。

只能怪叶矜玦平时穿得太保守，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冉昕眼睛一眨不眨，看得正起劲，后背被人戳了戳。

她还以为是余木樨，意犹未尽地回头：“怎么啦？”

宋怀真一言难尽地站在她面前。

余木樨在旁边捂脸。

她顿感不妙，顺着两人视线望去，楼梯口，叶矜玦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捏着手机晃了晃，似乎是示意她看手机。

冉昕低下头，手机里叶矜玦发来消息：[你喜欢这种风格？]

冉昕：“……”

吃瓜吃到被当事人抓包，真的是……她镇定地收起手机，抬起头时，叶矜玦已经不见了人影。

手机嗡地一声，又来了条消息。

[正好去健身房，先走了，回见。]

冉昕：“……”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寻找“只有我记得吗”，和叶矜玦之间的联系。

她没能和那个网友见面，也没有和他聊过太多个人信息，四年前的记忆又已经模糊。

实在是，无法确定。

只是，这样的联想，还是让冉昕对叶矜玦，多了一些说不出的亲近。

一直到走到烤鱼店，冉昕脑子里都是叶矜玦在器械上挥汗如雨的场面。烤鱼飘香，余木樨问她吃什么口味，她漫不经心说“都行”。

等上菜时，她低头给叶矜玦发消息，带着点挑衅。

[不拍个照吗？]

估计叶矜玦这会儿正在练，冉昕揉了揉被热气熏得滚烫的脸，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没再看微信。

余木樨也知道她前几天才犯过胃病，特地点的微微辣，冉昕一向口味重，吃得不是特别尽兴，不过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吃到一半，服务员来问满不满意，满意的话，可不可以在点评软件上发个好评，可以赠送一份甜品。

余木樨是那种会为了赠送的泡面杯买一大堆泡面的人，听说有赠品，从善如流地打开手机操作起来，一点也不嫌麻烦。

冉昕就在这空档里，瞥了眼微信。

依然没消息，好像练得很认真。

冉昕抿了口免费的柠檬水，思索着又补了一句：[听说健身过度会导致发腮，你要不要悠着点？]

发完这条，冉昕索性摁灭手机，塞进了包里。可能是天太热，或者说刚才的量子力学上得人头昏脑涨，她时不时就想瞟一眼手机，确认叶矜玦有没有给她回消息。

这可不太妙。

余木樨发完好评，领到甜品，想和冉昕一人一半，却见她埋头吃鱼，好像饿急了似的。

一时间，她都没好意思打扰冉昕。

冉昕忍到回宿舍，洗漱完上了床，才打开微信看了眼。

叶矜玦之前的头像是张风景照，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樱木花道，冉昕没看过灌篮高手，但对这张脸有印象。

不会是因为觉得她喜欢打篮球的男生，才换的头像吧？

冉昕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左手按住滚烫的脸颊，右手划开叶矜玦的消息界面。

[对镜照1][对镜照2]

[第一次拍。]

[现在还没发腮，以后应该也不会。你不放心的话，要不来现场监督？]

冉昕在空调被下翻了个来回，抬头扫了眼空调温度，才20度，天知道为什么她还这么热。

她还以为能将叶矜玦的军，没想到他真敢发自拍，还回敬她一道难题。

想不出怎么回，愣神间，冉昕不自觉点击查看原图-保存到我的相册。

然后退出微信，点开下载的照片，两指放大，目光落在镜子里的男生身上。

叶矜玦戴着黑红发带，手机挡脸，昏黄灯光下，依然能看到清晰的下颌线。正如他所说，并没有发腮。

他的肌肉精悍但并不夸张，很明显是自己练出来的，而不是靠蛋白粉增肌。

冉昕想了半天，打字道：[我就不去了，万一正好撞见你失误，比如说单杠没拉起来，岂不是很尴尬？]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对上叶矜玦就有种迷之胜负欲，总想看他吃瘪。

夜深人静，大家都上床了，最靠近开关的蒋喃问：“我关灯了？”

“关吧关吧。”邱冬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床上的小夜灯。

蒋喃探出上半身，够到开关，啪地按下去，宿舍被黑暗笼罩的瞬间，冉昕的手机屏亮起。

[有人喜欢看的话，尴尬一百次也不在话下。]

冉昕没问“有人”是谁，拉起空调被，蒙住火辣辣的脸。

有的心事，哪怕是在黑暗中，也怕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