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 第108章 坦白

“你为什么一直没和我说你和张天亮认识，你总是这样，案件开始到现在，给信息完全看你心情，可这些案件是你能玩心眼的事情吗？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拖沓，也许嫌犯就会逃跑？你在做什么，你在妨碍警方办案！”许序秩努力让自己情绪稳定，但说出去的话依然带着质问的意味。

钟缈看着一向沉稳的人似乎丢了分寸，她抬起手想去拉许序秩，可对方微微往后退了半步，这好像是第一次，许序秩这样真正意义上的拒绝自己。

钟缈站在那，“你换身衣服，我不会走。”

正前方就是镜子，镜子里的人头发湿漉漉的，水滴一颗一颗的依然在掉落，领口处被拉的很大，是刚才拽扣子时不小心弄起的褶皱，她抬起手，扣住衣领，沉声说：“好。”

钟缈也看了一眼衣领，没再坚持，而是蹲下身，将原本在地上的扣子捡起，食指和拇指轻轻抵着那扣子，摩挲了两下，“等下如果你不想我给你缝，你就让你妈帮忙。”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落，许序秩忍住观察她表情的情绪，她走回到主卧，拿了衣服。

换好出来的时候，陈敏已经回来了，也不知道钟缈和她说了什么，陈敏直接对许序秩说道：“我回房里休息会儿，两个人之间交流需要耐心，不要急。”

“我知道了，妈。”许序秩其实现在疲于应对，陈敏也了解，说完便回了房间。

许序秩看了钟缈一眼，示意对方也回客卧，钟缈自然懂，跟着她走了进去，门关上。

钟缈转身，看到许序秩坐在椅子上，甚至手上托着她的笔记本，有些想笑，即便不是在警局，她还是有些被审问的感觉，而且对方就是许序秩，她走过去，坐在床沿，说：“我是为了查我姐的事去了张家村，上次就和你说过，我去过。”

“但你认识张天亮，你没有跟我们说。”

“嗯，我没说，因为我怕张天明想明白一些事。”

“什么意思？”

“张天亮死后，张天明试过逃跑，但当时他应该也没想好怎么做，竟然在网上查一些资料，当然，用的是天亮的账号，而我认得。”

“你给了他引导，说明如果假装张天亮，安全系数会更高。”

钟缈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嗯，作恶多的人，总会到处找慰藉，他让他弟弟代替他去死，然后伪装成他弟弟，起码，让他感受一下他弟弟曾经承受的，不是吗？”

许序秩皱了皱眉，“所以，张峰那边……”

钟缈昂着头，声音有些哽咽，“嗯，张峰那边，是我约的他，我也约了你，我需要你们见个面，张天明不该永远躲起来，他该被你找到，但就算找到了，他也不该就范，他要继续漏出马脚，我从头头到尾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是他诱导天亮自杀的，我相信你能做到，你会把他身后的证据链挖出来。”

湿意泛出眼眶，钟缈抬手，在脸上胡乱的擦了擦，“那个傻子，就这么什么都愿意去付出，明明他什么都知道，我甚至给他看我姐姐曾经遭受的，他很懂电脑，他还查出了一些新的信息，他说，还有好多人在受到那样的偷拍，但他在别人眼里，他是神经病，别说别人了，连他自己都不信自己。我求过他，把信息给我，可是，他要保护他的哥哥，你知道吗？即便张天明这么对他，他依然要保护他的哥哥。”

许序秩听明白了，钟缈很早之前就因为查案认识了张天亮，和对方的相处中，她从原本的试探和考究慢慢变成真心的关心对方，张天亮很善良，一旦相信一个人就是完完全全的信赖，他会用他的能力去帮钟缈找证据，也许整个过程中，张天亮知道的证据链，甚至比钟缈要多的多。

可即便是那样，即便他知道了自己的哥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当对方提出任何要求的时候，张天亮还是习惯型的去遵守，他像一个原本就不该在这世上的人，偶尔掉落，每一分每一秒都希望上天收回对他的任务线，而张天明说，让他去照顾母亲。

对张天亮来说，这个世上，如果真正意义上让他感觉到爱的人，依然还是妈妈。

他被收养后，妈妈会偷偷来看他，给他好吃的小零食，他常常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自己真正的家的方向，陈子妹会站在那，轻轻的摇摇手，张天亮就笑着，笑着。

他并不羡慕张峰，也不记恨他的继父继母，他小时候不缺爱，因为他的妈妈其实很爱他。

井口的绳子虽然粗糙，但只要他努力，水就能从井的深处被他取出来，地上的灰尘虽然常有，但只要他勤快，地面就会干净，可是他的妈妈，陈子妹，在有一天，在张大富的侃侃而谈里，再也回不来了。

张天亮和钟缈说：“我其实很想离开这里，所以你不要阻止我。”那天，是张天明要带他离开张家村的日子。

他在逃避任何和妈妈的记忆，因为糖块后面的血渍扯着他生疼，井里的水再不用他去取，家里装了水管，地面的灰尘，他扫的时候也更不累了，可，那个家的方向，他再也看不到回望的眼神。

张天亮到了那个房子里后，他重新和钟缈恢复了联系，孤单在灰色的空间里慢慢的膨胀，他开始吃药，其实他早该吃药了。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许序秩。”钟缈说。

张天亮还是死了，守着一堆的秘密，他查到了什么东西，没人知道，张天明不知道，钟缈也不知道，但张天亮开始心疼钟缈，钟缈能感觉到，那是同病相怜的默契，是孤独的人在这荒漠中艰难行走时偶尔同行的对望。

“这个事我会处理。”许序秩将笔记本合上，抬头看着钟缈，“还有其他瞒着我的事吗？”她的话里有些凉意，砸在钟缈的心上，钟缈抿着嘴，看着对方，许久，才摇了摇头，“没有。”

许序秩低头嗯了一声，将笔记本拿着，“那行，有问题我再问你。”真的像审讯最后的话，许序秩站起。

“等一下。”钟缈喊了一声，许序秩低下头，看到她将一张名片递了过来，上面赫然是赵子慧的名片，但它的左下角，还有一串数字，“这是上次赵姐给我的李子睿的联系方式。”

“……”许序秩深呼吸，而后沉声道，“谢谢。”

脚步声慢慢走远，钟缈微微抬头，眼神不似想象中那样迷惘，清亮的眼眸看着窗外，一束光在窗台，就像那个夜里，她跑过去，将手机对准对方，那时候，许序秩用手抓住镜头，看向她，大概那个时候，她就知道，眼前的女警官，一定能把所有的秘密，都慢慢的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