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离 第3章 第三夜

收银桌上，回炉重造的招财猫摇着抓钱手，遇人就说“欢迎光临”，还会准点报时，天气预报也不在话下。

这招财猫省下不少孟灼的工作，除了早晨的欢迎光临因为人流量多说不过来，有些卡顿外，它勤恳的工作态度，孟灼还是认可的。

“欢迎光临！”女童机械音于安静的室内格外响亮。

“你该充电了。”

孟灼百忙之中抬头，沿着稚嫩的声音看向客人，那人戴着帽子，高高的马尾垂下直至腰间，一身的运动服，看背影是个年轻人，有些雌雄莫辩。

也许只是一句玩笑话，孟灼看着隐藏于货架中的客人，虽不解，却也没多想。

“准点报时，现在是北京……时间……哔！”一阵电器夭折时心有不甘的撕扯声，不算刺耳。

这招财猫怎么了，怎么报时只报一半，难道是又坏了？孟灼拍了猫头两下，招财猫也没有丝毫反应。

“人类一直对不工作的器械多拍两下就会乖乖开始工作的想法深信不疑，从古沿用至今，也不见改变。思维短小的人类，真是愚蠢。”客人傲慢的声音响彻整个室内。

听清声音，看清长相，很明显，他是男的。

莫名遭到人身攻击的孟灼瞧仔细了眼前的客人，这人一双修长丹凤眼，眼尾上挑睥睨一切，高傲又娇纵。

他将一盒巧克力往桌上一扔，双手插兜，很不耐烦地道：“快点结账，看什么看，没见过鬼吗。”

孟灼收回视线，认真输入代码。

随后，少年嗤笑一声，掏出一张一百元，弹着百元纸币的纸面，声音清脆响亮，“没见过世面吧。”

一百块钱，很难得见吗？

孟灼一阵梦幻，他是遇见‘鬼’了？

完全没有兴奋感，还有点开眼的赶脚。

经过这几天的工作，孟灼一边工作，一边瞧鬼，两不耽误。

余光下垂，少年身后有团影子，得嘞，这就是个典型离家出走满嘴谎话的中二病少年。

他见多了。

孟灼搓纸币纹路，辨别真伪。

“摸什么摸，你不会以为这是冥币吧，呵，你可不要想太多，烧给我的冥币不是金子就是银子，丢银子给你，你找得开吗？”

经这位拽兮兮的自称是鬼的东西提醒，孟灼彻底对他没有了兴趣。

这鬼生前怕不是个暴发户，一副你个穷逼没见过钱的欠揍样。

就算眼前这人真是鬼，都没什么研究价值。

死后为鬼，不丑态百出，怨气冲天，秀什么有钱人呀，真是当鬼都业余！

孟灼哼了一声，“的确找不开。一百五十块，还差五十。”

“什么！这什么糖呀，这么贵！你别欺负我第一次当人就不知道物价，我要去冥司法告你敲诈！无良奸商！”少年一改刚才的显摆样，气急败坏敲着桌子，长长的马尾好似感知到主人的情绪，炸开了花，十分助长火力。

冥司法是什么东西？少年你入戏太深。

“客人很抱歉，这是本店进口的巧克力，价格有些偏高，不过本店也有价格适宜的巧克力，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给您换。您需要换吗？”孟灼发现，几天的工作，他的内心越来越强大了。

少年沉默了会，抬头时丹凤眼满含泪水，薄唇一嘟：“哥哥，不可以便宜点吗？”

能屈能伸呀。

孟灼眯眼一笑：“不可以哦！”

“真的不可以吗？”少年眼睛黏在巧克力上，那舍不得堪比生离死别。

装这幅样子，挺会撒娇，可哥哥不吃这一套，只好对不起喽。

孟灼微微一笑：“欢迎下次光临。”

“哼，再也不来了！”少年抱着巧克力，愤恨回应一句，收回对这个奸商的眼神凌迟，转而邪气一笑，消失在夜色里。

孟灼检查了这个招财猫，发现机械猫只是没电。孟灼刚插好插头，招财猫摇着手爪子就是一句“欢迎光临”。

那头，周旋悠闲推门而入，伸手摸了摸机械猫的头，“好久不见你，反应又慢了。”

周旋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气息，随即脸色一变，皱着眉头，急切一问：“刚来了什么人？他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

孟灼手腕被抓着，冰冷的触感刺激了他一下，这是人手？也太凉了些。

“刚来了一个长发少年，买完巧克力就走了。一个小孩，他能对我做什么。你怎么这么紧张？”孟灼说。

周旋认真看着眼前的人，似要辨认孟灼话的可信度，反复确认后，他眉头依旧紧紧皱着，不过放开了纤细的手腕，随后点了一下孟灼的眉心。

孟灼有一瞬间的清凉感，是因为周旋的手指冰凉，还是因为些什么，他只知道，被周旋点了这么一下，他精神了不少，身上的疲惫感消散了些许，有些舒服。

“有热水吗？”等孟灼回过神来，周旋已经拿着泡面撕开了包装袋，调料包也撕开了，周旋手拿着叉子，将泡面推向孟灼，说：“麻烦小矮子给我加根热狗，谢了。”

孟灼满足客人一切能力所及的需求，当机立断接水加肠且附带一句小心烫，哎，跟钱打交道久了，难免谄媚了些，不，应该是服务态度好！

周旋坐在店里休息区的椅子上，他也不急着吃，而是点开了手机，看着动物世界，听着解说员科普飞禽走兽。

孟灼收回视线，回想刚才，摸了眉心，真的是因为手凉吗？

孟灼坐在收银台的配椅上，也点开了视频软件，播放着综艺节目。

“准点报时，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安静的店内响起了招财猫的播报，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孟灼。

孟灼伸了懒腰，望着休息区。

周旋还没走，他趴在桌子上，好像睡着了。

视频还在播放着，经典的男声响起：“企鹅，一生钟爱一位伴侣，并且齐心协力抚养后代……在丹麦动物园里，发生了两只雄性伴侣共同育儿的事例，类似的事例任在不断发生。企鹅仿佛用行动告诉我们，爱存在于这个世上可以是各种方式……”

孟灼逐渐挨近，听了一耳朵动物世界的科普，不过这最后一句，他很认同。

“周旋，醒醒，你这样睡容易感冒。”

周旋偏头，将脑袋面向声源。他脑袋枕于双手间，依旧趴着，他睁开眼睛，眼里含着些水光，他就这么看着孟灼，微睁的双眼，透着刚睡醒的温柔与懒散。

孟灼拍后背的动作一顿，与周旋对视一瞬后，极快移开视线，他咳了一声：“你别在这睡，容易着凉。”

周旋身体坐直，单手放在靠椅上，另一只手撑着脑袋靠在桌沿边，等待清醒。

随后，他眼睛又恢复了惯常的似笑非笑，笑着对孟灼道：“我喜欢你一语双关的关心。”

“什么一语双关？”孟灼不明所以，随口问了出来。

周旋看了一眼这个小矮子，收拾残渣垃圾，起身挨近孟灼耳边：“你这话不是赶人的意思吗？难道我理解错了，你是若有所指，你不让我在这睡，是想带我去哪睡呀？是酒店？还是你家？”

“是我理解的意思吗？孟灼。”

孟灼脸倏地一热，当即远离这温热气息的控制范围之外，眼睛微微睁大，看着周旋，有些懵，有些迷茫，更多是不解。

“逗你呢。”周旋低叹一声，面不改色，摇着手道别：“走了，明天见，不用太想我哦。”

孟灼后知后觉才知道周旋那暧昧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对着消失在暗夜里的人沉思着，有些感慨自己迟钝的反应。

不应该呀。

身为一个小说作家，他笔下的骚话人物没有过百也有十几位吧，他怎么就没听出来，被调戏了呢。

而且还又傻又愣，没有反击，非常菜鸟，特别业余！

太对不起他的职业了。

想起周旋，孟灼一脸疑虑。

每天凌晨一点左右，周旋会出现在小卖部，买的东西不困定，大多是零食。

而他每次出现，精神十足，不像午夜出来觅食的夜猫子，也不太像长期下夜班的上班族。

他穿着讲究，举止彬彬有礼，除了言辞欠妥些，总是面带笑容，亲和力十足，整个人气质温和，给人留下的印象很好。

他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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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