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安暂时在客房歇下,这客房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几件家具,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了。沈辞安一个人在房里无聊得紧,便想出去外面走走,和其他人交流一下。
毕竟以后就是一个宗门的了,总得认识认识。
这么想着,沈辞安便出了门。她的房间在角落,离其他人的房间有些距离,她也不知道路,只能凭着感觉走。好在她运气还不错,没一会儿就听见了其他院子里有人声传出来。
她顺着声音的源头找到院子,一进院就看见了几个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看样子恰好是刚才与沈辞安一道来的那群人里的几个。
沈辞安还在想着是否上前,接着便看见了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和她比较熟络的程慕。她雀跃地冲程慕挥了挥手,程慕也注意到了她,连忙转头打招呼:“辞安!你可算出来了!”
其他人被程慕这声吸引,纷纷转头看向沈辞安,他们也认出了沈辞安,很是友善地冲沈辞安笑着。
沈辞安成功加入了他们,程慕拉过沈辞安的手问道:“方才怎么一直不见你人影?你的房间在何处?”
“我比较喜欢清静,就拜托师兄带我去了个远些的房间,但一个人实在无趣,就又出来了。”沈辞安解释道。随后她看着其他人问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我应该没打扰到吧?”
有个人客气地答道:“无妨的,就是在聊各自想拜哪位为师。”
随后另一个人问沈辞安:“对了,你瞧着年纪也不大,怎么这么急着来参加选拔?”
沈辞安半真半假地回答道:“家里一直想让我来万重宗拜师,听说今年不用比武,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就选上了。”
“你这哪是运气好啊,头一轮的幻境你就那么早出来了,之后测灵时连长老都说你资质好,你不管哪回来参选都能被选上吧!”人群中有个声音这么说道。
沈辞安不敢太自大,开玩笑一般地说道:“万一我其他时候来,碰上比武比不过其他人的话,那可就没机会了。”
“行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辞安你打算去哪?我听说你那资质很适合去望风岭的。”程慕及时扯回话题。沈辞安想了想,还是老实回答:“我想去月照峰。”
另一人说道:“月照峰?那都没多少人。”
“月照峰不是就许枝鹤有收徒吗?但是听说她都好些年不在选拔时收徒了,今年能破例吗?”
能不能破例沈辞安自然是不能说的,程慕倒是很信任她,在一旁说道:“那可说不定,辞安天赋这么高,万一人许前辈就看上她这资质收徒了呢?再说了,月照峰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收徒。”
可月照峰除了许枝鹤就剩她那几个徒弟了。沈辞安笑笑,心里应道:“拜师兄为师吗?那可不行。”
这话她自然是没说出口的,她转头问别人:“那你们打算拜入哪处?”
众人七嘴八舌地应着。
“临日山。”
“我想去踏雪崖。”
“巧了我也想去踏雪崖!”
“镜海川吧,我想当个阵修。”
“若是望风岭看得上我就去,若是不成的话镜海川也不错。”
几人又很和谐地讨论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人群才散去。
沈辞安又回了自己那僻静的房间,附近几间房都没住人,走廊上安静得很。沈辞安推开房门,却发现自己的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来人依旧身着华服,正坐在椅上把玩着随身携带的铃铛,看起来已经在这等了有一会儿了。
对于许枝鹤的到来,沈辞安很是意外,她关上了门,对着里面的许枝鹤问道:“师尊怎么来了?”
许枝鹤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反过来问她:“你方才去何处了?”
“去和认识了其他人,顺便聊了几句。”沈辞安老老实实地交代着。许枝鹤也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得了答案便没再多说什么。
“吃些东西吧。”许枝鹤指了指桌子。沈辞安这才发现桌上放着一个食盒。她应了一声,走过去打开了食盒,里头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米饭和两小碟配菜,恰好是她爱吃的。
沈辞安将饭菜端出来,正坐下想要动筷子,看到坐在一旁的许枝鹤,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师尊要一起吗?”
许枝鹤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些困惑。沈辞安意识到许枝鹤早就辟谷了,心中有些尴尬。
“我不和小孩抢吃的。”许枝鹤这般说道,语气里带了点笑意。沈辞安有些羞郝,连忙低了头吃饭。
她细嚼慢咽地解决了自己的晚膳,将碗筷收回了食盒里,许枝鹤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坐在一旁。沈辞安见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知道她肯定不是单纯地来给自己送饭的,便问道:“师尊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就是想来问问你是如何识破幻境的?”许枝鹤语气随意地说道。
提起幻境,沈辞安便有些不好意思,她问许枝鹤:“师尊看见幻境中的事了吗?”
“看了一些,没意思的就不看了。”许枝鹤答道。沈辞安心里松了口气,庆幸许枝鹤只看了一部分。
她是怎么看出那时幻境的呢?其实现在想来那幻境的破绽多的是,比如她父母是不会主动提出让她不要练功的。当然,对于当时的沈辞安来说,只要让她见到了父母,除非幻境中的父母要杀她,否则她是不会起疑心的。
这么一想,她也对自己能这么快从幻境中脱身感到意外了。
沈辞安细细回想着自己在幻境中感到异常的地方:“进了幻境之后,我总觉得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对幻境有所怀疑,就是心里总莫名地觉得难受。”
许枝鹤听到她这说法,显然有些好奇,她没插话,示意沈辞安继续说。
“总觉得心里闷闷的,就跟要下雨了一样。”沈辞安努力地用语言描述着那种感觉,“后来又总觉得忘了什么,心里就跟空了一块似的,风一吹就能过去了。”
“后来我碰到中秋,赏月时我总觉得那月亮不够圆不够亮,可我又想不起来我在哪见过比那更好看的月亮,只知道有个地方的月亮总是很亮。”
沈辞安费劲地描述这那种感觉,生怕许枝鹤觉得她在胡言乱语。
她说:“我想了好久,我在想有什么地方的月亮在其他时候能比我那处中秋时还亮,若是有的话,那这地方的月色应当是天下一绝。”
月照峰这个名字是忽然出现在她脑中的,在幻境中她没有任何关于月照峰的记忆,但这三个字就莫名地闯入了她的脑海。
“之后我想起了月照峰,便意识到了那不过是个幻境。”沈辞安说着,语气中带着连她都没察觉到的失落。
许枝鹤听完她说的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沈辞安当她要走,连忙跟着起身要送她。可许枝鹤确实一把拉住了她,问道:“那你可知道月照峰何处的月色最佳?”
不等沈辞安反应,许枝鹤便施了法,沈辞安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忽然倾斜,好在她拉着许枝鹤,并没有摔着。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处屋顶上,往下看时,那地面与自己相距甚远。她印象里月照峰屋顶能这么高的地方只有观星阁。
还没想清楚许枝鹤带自己上观星阁房顶做什么,许枝鹤便拉着她的手道:“坐下吧,不必害怕。”
有许枝鹤在,沈辞安自然是心安的,她听话地在屋顶上坐下,一抬头便看见了一片月白。
观星阁是整个月照峰的最高处,在观星阁顶上赏月,似乎离月亮也近了些。
但许枝鹤带她来这,想让她看的不只是这月亮。
月照峰的夜色永远比其他地方澄澈,夜间无风无云,天间月悬在那从来不用担心会被流阴遮挡。夜色下是起伏连绵的山峦,山间藏着数不尽的洞府,明灭的灯火远不及莹润的清辉。
沈辞安被这景给迷住了神,她望着眼前数不尽的山,心里只剩下洒下清辉的冰轮。
这就是她在幻境中冥思苦想的月色。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如此景象,仅此一回,沈辞安便觉得自己日后是如何也忘不了这一晚了。
“当年万重宗初立时,最先得名的就是月照峰。”许枝鹤坐在一旁淡然开口道。
月照千峰,想必千百年前的那位宗主就是这么给月照峰命了名。之后其他几处的名字,多多少少也与月照峰有些呼应。
许枝鹤放松地在屋顶上躺下,但头上繁复的发饰硌得她难受,她复又坐了起来,用手撑着身子。
两人无言地在观星阁坐了许久,直到远处山间的灯火开始熄灭,许枝鹤才将沈辞安送回客房。
临走之前,许枝鹤同沈辞安交代道:“明日还有一些人将进行测灵,后日是拜师礼,这几日你独自在此,与人打交道时得谨慎些。”
沈辞安乖乖应下,许枝鹤放心地离开,和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关上门后,沈辞安正打算早早睡下,转身时却发现桌上多了什么东西。
那是个白瓷碗,沈辞安原以为是收拾的杂役将她晚膳时用的碗落下了。可转瞬她就想起来自己先前将碗筷尽数收入了食盒中,她好奇地瞧了眼碗里,这一眼却让她愣在了原地。
几粒圆润的丸子挤在碗中,浸在糖色的藕粉中,还有些桂花浮在藕粉上作为点缀。
这是她在家中时最爱的甜食,就连初入幻境时也在惦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