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是无关人士?我不是什么受害人的邻居吗?”
阿七还没忽悠完,斜对门那个体态丰腴的大妈,仿佛脚下装了火箭推进器一般,杀到了阿七面前。
她气势汹汹凶神恶煞,揪住阿七白卫衣的领口,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臭小子,你敢诅咒我们家,我今天要打死你!”
阿七一脸无辜,“你们家爆炸跟我有什么关系?”
“放屁!就是因为你那块破玉佩!”大妈的手揪得更紧了,眼睛瞪得像铜铃,“要不是你把这晦气东西弄来,我们家能被炸吗?”
“亏你看得起我,我那么穷,哪有玉佩?爆炸不是鬼搞的吗?看你家阴气这么重,平时缺德事一定没少干。”
“鬼?”大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之以鼻,“老娘活了五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鬼,装神弄鬼的倒是见过不少!”
阿七终于抽回衣领,“师奶你不信有鬼,信一块破玉能诅咒你家爆炸,这逻辑挺清奇的。”
大妈胡搅蛮缠振振有词,“废话!诅咒是诅咒,鬼是鬼!老娘没见过就是没有!有本事你让它现在出来给我瞧瞧!”
阿七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丝促狭的坏笑,“那,你现在就能见到了。”
终于轮到他登场了吗?隐去身形的柒正打算现身,却见阿七猛地从衣兜里拽出一只瘪得可怜的钱包,展示里面的三块钱,还有一枚钢镚。
“喏,”他抑扬顿挫,掷地有声,“穷鬼!”
空气静默了一分钟,大妈脸上的怒容凝固,眼神从凶狠变成了呆滞,忽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哀嚎起来,这变脸速度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涕泪如同开闸洪水,瞬间在她那张富态的脸上纵横交错。
她一边挥舞手臂,捶打地面,一边哭天抢地大喊道:“没天理啊!这个死飞仔害我们全家啊!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啊!”
哭着哭着,她抱住何大春的腿,“长官!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我们做主啊!快把这个丧门星抓起来!让他赔钱!不赔个百八十万,就拉他去枪毙!枪毙!”
何大春不动如山,表情严肃,“不好意思,我们是刑警,枪毙犯人是法警的职责。”
“……”空气又静默了一分钟,大妈感觉讨不到什么好,悻悻地站起来,拍了拍衣上的尘土,恶狠狠地剜了阿七一眼,威胁道,“总之,臭小子,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大妈前脚走,冯警官后脚就过来了,“伍先生,那个老太太说这起爆炸跟你有关,你有什么想说的?”
阿七夸张地摊开手,“冯sir,这年头碰瓷的成本这么低的吗?空口白牙就能造谣了?我可是冯sir亲自认证的好好市民。”
亲自认证?他自己怎么不知道?冯警官这才想起昨天喊他好好市民伍先生的事,明明这个称呼只是调侃,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打蛇顺棍上,由衷敬佩此人的脸皮。
“冯队,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这个!”年轻的警员将一只证物袋递给了冯警官。
证物袋里装了破碎的玉佩,原本完整的一块,碎成了三段。但还是能看出来,雕刻的是一对展翅欲飞的蛾子,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玉的颜色均一,通透洁白,有几道细微的、肉眼几不可见的暗红色裂缝,如同美人白皙肌肤下的丝状血管。
“对对对!”大妈一见到玉佩就扑过来,激动地叫道,“就是这个东西,就是这个东西冒出一股股黑气,接着就爆炸了!肯定是这个死飞仔搞的鬼!”
年轻的警员一脸困惑,“大妈,玉石的主要成分是硅酸盐铝钠,化学性质非常稳定,不可能会爆炸。就算爆炸,威力也不可能达到那种程度。而且,”他指着玉的断面,“您看这断裂面,完全是在爆炸中碎裂的,也没有人工切割或拼合的痕迹,不可能在里面藏炸/药之类的东西。”
大妈被这通专业术语砸得有点懵,支吾了一下,还是固执地指着阿七:“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歪门邪道?他一个卖丧葬用品的,整天和那些晦气东西打交道的,肯定有什么门路。”
“冯警官,能不能让我看看?”阿七咧开嘴角,厚着脸皮凑过来。
冯警官瞅了一眼阿七,还是把证物袋亮出来,“只许看,不许乱动。”
阿七伸长脖子,绕着证物袋转了两圈,看了又看,鼻子都快贴到袋子上了,看得那叫一个仔细,“这是放在死人嘴里的葬玉,上面的红丝是血沁的。”
冯警官盯着玉佩观察了许久,他办案多年,也听说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传说。
所谓的血沁,就是尸体腐烂产生了某种液体,渗进了玉细微孔隙里面而造成的一种瑕疵。
葬玉本身就属于邪物,带着浓重的阴煞之气,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如果长期佩戴,会吸人阳气,折损运势。更可怕的是,在旁门左道的术法里,这种邪玉是绝佳的施法媒介。
眼前这块,分明就是被人做了手脚,故意放在那个纸人身上,用来暗算阿七的。
结果阴差阳错,被那贪小便宜的大妈捡了去,当了替死鬼。
“你真的能帮我们破案?”见这个所谓的大师难得认真起来,冯警官半信半疑地端详着阿七。
其实冯警官是不相信这种事的,但是听何大春说有次这个伍大师说他三日内必有一难,要远离水。第三天真的遇到小孩溺水,何大春下水救小孩,确实差点出事,幸好何大春当时带了救生圈。
冯警官决定信一回,反正也没什么线索,死马当活马医。
“当然,我可是专业的,就放心交给我吧!”阿七高高地扬起嘴角,“不过这个费用……”他将大拇指和食指搭在一起,轻轻碾了碾,做了个钱的手势。
冯警官眼神有点不屑,“等你真的能破了案再说。”却见阿七一脸势在必得,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准备要从哪里开始查起?”
葬玉这东西,一般人是拿不到的,除非是盗墓贼,而要销赃当然要去鬼市,但平时鬼市不开,要去得等到后天农历十五,只能去西城区有名的古玩街转转,碰碰运气。
这条街不过两百米,却是这座城市最大的古玩市场。
每天成千上万的人揣着钱来,盼望收到一件被埋没的珍瓷或无人识的名家字画。
画廊、私博、拍卖行、典当行、书店等相关的文化行当也随之兴起,更养活了许多餐厅、茶馆和旅社。
阿七到处东看看西瞅瞅,摸摸这个青花瓷的花瓶,戳戳那个马踏飞燕的马屁股,嘴里还啧啧有声:“仿得这么真?”
柒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感觉这人不像来调查,倒像来玩的。
不远处一个穿着浅褐僧袍的和尚缠住几个人要钱,其磨人程度堪比粘在鞋底的口香糖。
有个人被缠得受不了,掏出一张粉红的票子塞给他。
和尚笑嘻嘻地接过,等那人走远,冲那人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马的,这么小气!”
阿七多看了几眼,旁边一个摊主手擎青铜三足鼎,热情招呼道:“小兄弟,来看看!这可是好东西,商周的。”
“上周的?”
什么上周,你到底是故意听错,还是不小心的?无语的摊主拿出了杀手锏,他端起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几只锦囊,“咳,小兄弟真会开玩笑!那咱看点实在的?瞧瞧这个,月老开过光的桃花锦囊,招正缘,旺桃花,灵得很!”
阿七眯着眼盯住锦囊,瞧了一会儿,“有这么神奇?”
“当然了,看小兄弟你一表人才,保管让你……”
“行喇。(走了。)”话还没说完,脸色不善的柒就抓住阿七的兜帽,将他拖走了。
“两位施主,请止步!”还没走几步,那个和尚拦住了他们。
他浑浊的眼珠滴溜溜转着,在柒那张生人勿近的冰块脸上停顿了半秒,果断把火力集中到看起来更好说话的阿七身上。
和尚右手掌印行礼,左手拿着钵盂递到阿七鼻子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位施主,结个善缘吧?”
他张大嘴笑,脸一瞬间因为这个笑容而产生了许多的褶皱。
这样的笑容并不能令人愉快,还露出满是烟渍又参差不齐的牙齿,以及牙缝里的肉丝。
阿七右手托着左手肘,左手摸了摸下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和尚,“大师,你会不会念《金刚经》?”
“……”和尚愣了愣,笑容僵硬,“念、念这个干什么?贫僧修的是心,是心即佛。”
“和尚念经不是天经地义吗?基础业务啊!来,我起个头。”阿七清了清嗓子,“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
话还没落音,和尚直接给他一道洒脱的背影,阿七伸出尔康手,“喂大师,别走啊!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