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有什么不对劲,阿七掏出手机,将那个咒文拍下,余光瞥见珊瑚社的社长正失魂落魄地发呆,几步过去,和他勾肩搭背,“老弟,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地下室的?”
社长回过神,干巴巴地笑了笑,“就是不小心发现的。”
“告诉我实话吧,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就直播……”社长瞧见阿七细究的眼神,脸色也认真了几分,“好吧,我说!”
社长家中父母双全,还有一个姐姐,虽然只是普通家庭,但还算幸福安康。
可惜五年前,姐姐在X高中当宿管老师,毫无征兆地发了疯。
这件事就像笼罩在他们家上方的阴霾,令他不得不在意。
在他考上大学之后,老家的房地碰上拆迁,经济大大地好转,姐姐的情况也得到了控制。
某次他去疗养院探望姐姐时,听到姐姐喃喃着“女生宿舍楼”和“101”这些奇怪的字眼。
他以前就知道姐姐曾经在那栋号称闹鬼的宿舍楼当过宿管老师,而“101”正是宿管休息室的门牌号。
他怀疑跟姐姐发疯这件事有关,可巧又有粉丝提议珊瑚社去闹鬼的地方探险,于是他决定顺水推舟。
至于为什么找一个大师陪同,当然是担心万一真的有什么鬼,有什么危险,也能应付过来。
当初他提出邀请有些名气的算命主播七段剪时,成员们面面相觑,尤其是花苞头女生反应最激烈,“社长,你居然相信这种东西?”
不信也没办法,以前他照顾姐姐时,遇到诸多怪事,譬如姐姐指着天花板大喊有人,姐姐喉咙里发出中年男人的声音,或者半夜瞧见有黑影站在姐姐房间门前等等,将当年还在读初中的他吓得半死。
可能是父母八字硬,只有他才遇上,说给父母听,一开始父母也不信,听他说得多,这才带他去附近的寺庙求了个护身符。
后来将姐姐送去疗养院治疗,这些怪事才不再发生。
“这是丢魂了。”阿七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
“丢魂?”这个词听起来就很不妙,社长连忙说,“大师,你能救救我姐姐吗?”
“我是算命的,我也不会招魂啊!”阿七微微偏头去看柒。
“睇我做乜,我系鬼。(看我干什么,我是鬼。)”
“让一让!让一让!”这时几个警员分开人群,人群之中显出一道窈窕清丽的身影,梳着麻花辫,一袭青绿山水的短袖斜襟旗袍,珍珠盘扣端庄文雅,看着很是眼熟。
“梅小姐,你好啊,又见面了!”阿七咧开八颗白牙,笑得特别灿烂。
梅花十三微微蹙眉,转头对警员说:“请带我去那个地下室。”
“好的好的,这边走。”警员领着她进了宿管休息室。
“梅小姐,为什么不理我?等一下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喝杯茶?”阿七在警戒线外大幅度地挥动着胳膊。
这个人真是又吵又烦!梅花十三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脚下加快速度。
“等等啊,梅小姐,不要走那么快……”阿七还打算说什么,感觉右脸一疼,转动眼睛瞧见柒拧住了他的右脸颊,“疼疼疼,快放手!靓、靓仔,你干什么?”
柒那双深邃的黑瞳死死盯着阿七,阿七莫名心虚,目光四处乱飘,“我这不是见梅小姐能进地下室,要跟她打听点消息吗?”
什么打听消息,一见这货那游移的小眼神,就清楚他那点不在酒的醉翁之意。
下午三点,夏天的奶茶店门口,阿七大马金刀地坐在花坛的围边上,右手拿着塑料杯,左手搭着膝盖。
奶茶蒸腾着冰爽的白雾,阿七吸溜了一大口,将热意压下,抬头望向X高中的大门,无聊地搅了搅杯里的冰块。
就在四颗可怜的冰块被吸管转得七晕八素之时,终于瞧见梅花十三的身影。
阿七就像一只自己叼着绳索的小狗,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柒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压根不想动,可惜他们都被阴阳环锁着,也只能跟着过去了。
阿七笑得见牙不见眼,比阳光还要灿烂,“嗨,梅小姐,我等你好久了!要喝什么,我请客。”
“谢谢,不用。”梅花十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阿七身后的鬼王,声音淡漠,“有什么事吗?”
“梅小姐,我给你介绍一单生意怎么样?我记得梅小姐会不少术法吧?那梅小姐你会不会招魂啊?”
……
“啊对,要说招魂,梅小姐她当然比我专业了……收费?我还没问。”
给社长推了梅小姐的联系方式之后,阿七挂了电话,将手机往兜里一揣,双手抄着口袋,抬脚往家的方向走去。
脚步和歌声一样轻快,“没有约会,没有女朋友,我和我的剪刀日夜相对~”
听见阿七还哼着小曲,虽然唱得有点一言难尽。
至于这么开心?柒不禁问道:“你好钟意佢?(你很喜欢她?)”
“谁?梅小姐?”阿七理所应当地说,“她人这么靓,在玄学圈里这么有名气,谁不喜欢呢?”
“……”柒微微敛眸,沉默不语。
阿七偷偷地窥着柒的神色,“难不成,靓仔,你也喜欢梅小姐?”
“冇。(没有。)”柒又补了一句,“我钟意嘅唔系佢。(我喜欢的不是她。)”
“那就好,我跟你说啊,人鬼殊途,勉强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人鬼殊途吗?眼底掠过晦暗不明的光,柒声音也沉了几分,“总系要食过先知好唔好。(吃过才知好不好。)”
“哇,这么霸道?”阿七对他另眼相看,“这台词……难道你最近在玩乙女游戏?”
说话间,他们步上楼梯,来到过道,听到斜对门的大妈骂道:“是哪个缺德的王八蛋把纸人放在这里的,这么晦气!”
阿七伸长脖子看去,他家门外摆着一个女童纸人,扎着丸子头,大红的中式服饰,白苍的脸,上挑的眼,裂开的嘴边左右各涂着一坨嫣红,透着诡异,关键是这个纸人还点了睛。
纸人不能点睛是纸扎铺的传统,自古以来都有一种说法,纸人点睛会活。
这种说法并不准确,但是这种类似人形的物件确实会因为内里空洞,容易被没有肉/ 身的灵体寄居,而不点睛的纸人等于身体残缺,则被灵体嫌弃。
但是点睛的纸人就要被活人嫌弃了。
“七仔,我知道你是开那种店的,可你也不能把你们店里的东西带来这里啊!”那个大妈嚷嚷道。
什么叫那种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开的是大保健,专职拉皮条。
“开玩笑,这个纸人这么丑,怎么可能是我扎的?”
“废话少说啦,我今天一开门就看到这么个东西,心脏病都给我吓出来了,快点陪我医疗费!”
“有没有搞错啊,我都这么穷了,你还要讹我钱?”
“什么叫讹你钱?东西放你这里,就是你的,我还没问你要精神损失费呢!”
大妈嘴巴就像花洒似的,一根指头就要戳过来,却感觉旁边一团寒气袭来,她猛地打个哆嗦,就见一个长得有点像伍六七的年轻人将他挡在身后,那双眼睛就像锋利的冰刃,下一秒就要将人开膛破肚。
这人不会是什么在逃杀人犯吧?大妈心里嘀咕着,气势也瞬间弱了下去,“总之,你要负责处理它。”
“这有什么难的,大不了我就烧了它。”阿七才搬动纸人,就听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块玉佩。
还没等阿七细看,大妈发挥了常年抢特价商品的手速,一把将玉佩捞起,就像旋风般地卷回家里,砰的一声,重重地将门砸上。
“额……”阿七睁着一双三白死鱼眼,可能这就叫老当益壮吧?
柒将纸人搬到空地里,阿七擦亮打火机烧了它,火光之中似乎听到桀桀桀的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