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稳稳地站在地上,身上的云纹衣袍已经损坏,上面防护的符文已经无法再承受出窍期修士强力一击,左手手臂自手肘位置断开,断口处的鲜血小雨般淅淅沥沥地淌着,脸色因为失血而发白,高束的黑发凌乱,有几缕垂落两鬓,形容异常狼狈。
他看着老怪物背影的目光坚定,神色平和,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分明是不打算撤退。
他祭出流光剑,通透的剑身凝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右手指尖间闪烁的紫色电光顺着他手握的剑柄蔓延,瞬间笼罩了一整把剑。
他居然将伤自己的妖丹融为己用了。
这向来是邪修的手段。
贺妩咬着牙,凝眉冷目地看着,掌心濡湿得几乎拿不住小小的玉符。
还未待她拿好主意,他已经踏出了一步,老怪物反应很快,暂时放过她这个背后偷袭的女修,先去收拾碎他妖丹的家伙。
回身弯刀一辟,攻击以迅雷不掩耳之势落下。
蓝紫交织的闪光在虚空中穿插往来,老怪物那道虚影速度更是快得惊人。
老怪物目光一离,她仿佛从高强度的运动脱离,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低头看了一眼玉符,努力忽视心中的挣扎,拇指正要捏下去,孤零零躺在血泊中的断臂猛然窜入她的眼中,紧接而来便是那张清俊如玉的容颜,以及那双会说话的眼眸。
她心里唾骂自己没骨气,苦笑着将狱火鞭收起来,祭出流光剑,脑海中飞快过了一遍口诀,自平地一跃而起,快速加入战斗。
流光双剑的威力有多大自然不言而喻,但是修为等级方面的鸿沟却不是区区一部剑法可以弥补的。
俞珄与贺妩几乎同时被击落,胸腔气血翻涌,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沫。
贺妩抬头看了远处的俞珄一眼,从储物戒指拿出法器朝老怪物扔过去引爆,企图争取些少的时间。
法器铸造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自然不菲,每扔出去一个都是大把大把的灵石,但眼下自爆法器却成为了她仅有能用的法子。
俞珄还半坐卧在地上,灰头垢脸,周身气度不曾消减半分,眼神却是极冷。
她暗叫不好。
俞珄这性子她是清楚的。
他根本不打算撤退。
左手掌心被硌得生痛,玉符已经彻底泡在汗水中,她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连捏碎的力气也提不起来了。
他冲上前,没有了流光双剑加持的他根本没办法从那老怪物手中走过一招,他被远远地甩到一边。
贺妩站起身,烈火鞭才祭出来,脖颈已经被老怪物布满皱纹的干枯手指给掐住了。
他手指在她脖子上来回摩挲,出窍期的神识扎入她的识海,她不适地痉挛着,青筋外凸,形容惊恐,再也看不出平素的淡定端庄。
识海是每个修真者最为宝贵私密的东西,道途上所修习的一切都藏在里头,包括财帛、法器、人脉、弱点,没有一个修士会甘愿将自己的识海外露给他人看,哪怕是最亲近的道侣也不会莽撞地探视。
老怪物发出诡异的笑声:「太极纯阴体,大补啊,居然有意外收获。」
他砸吧砸吧嘴,还吸了一下口水,恶心得贺妩直反胃。
一个闪电般的白影扑了过来,将老怪物从原来的地方撞开,贺妩被他的五爪带着拖了一段路,然后猛然挣脱开来,摔落在地上,同她一并落下的,还有一只干瘪的右掌,切口处齐平,闪着紫色的电光。
一黑一白的两道影子已经去到很远的地方,两厢交手,白影以一个抛物线落在地上,他没有停顿又冲了上去。
贺妩握紧狱火鞭上前,九炎真火还未覆盖全身,一道无形的重力击到她身上,她重重地摔落地,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
她惊恐地抬头,那边的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缠斗得火热,然后黑影被击飞出去,白影停在半空中,头顶天空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乌云,翻涌着的雷电笔直地辟在他身上。
以俞珄为中心,庞大的能量呈现倒锥状涌到他身边,在他的控制下不断压缩液化,惊人的气压在周边形成,整个空间的灵气被他抽取一空,他头顶的虚空中诡异地出现一条条的裂纹,露出阴森森的黑洞。
被掠倒在地的贺妩咬紧牙关,脸上血色尽褪,皮肤下面的筋脉随着周遭的灵压抽搐不停,太阳穴到耳蜗一带的脑仁儿仿佛要炸裂一般,疼痛的感觉如排山倒海般强烈。
她挣扎着伸手探向左腕的七彩手链,心神无法贯注,口中默念了好几次,才成功读出口诀。
磅礴的灵力自她左手腕的七彩手链迸发出来,如同缺堤的洪水般顷刻涌向异象的中心,在俞珄身边汇聚成一股新的力量河,一点点没入他的躯体中。
如同世纪一样漫长的过程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那老怪物开始被此等异状惊住了,后来直接被气压扇飞开了去,落在远处支起防护结界,可怜巴巴地呆着,半点不见刚才的盛势凌人。
贺妩按着疼得让人脸容扭曲的脑壳儿,没忍住还是咧开嘴笑了。
随着他涌入身体的灵力越来越多,他周围的气压开始缓缓消减,取而代之的是吓人的灵压。
啪嗒。
她手腕上的七彩珠链断了。
她抬眸看向他。
晋级,便是想通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