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作坊在这个小镇上还是颇有名气的,随便找个人打听都能说上把个时辰。
朱信拿出两文钱打赏给一位大婶后,折返回来禀报:「师叔祖,镇上的人都说美作坊闹鬼,在里头工作的工人们都被上身了,让我们不要随意靠近大山那边。」
「寻到路了吗?」
朱信点点头,朝前走去。
美作坊规模不小,偌大的作坊设有染坊、布坊、绣坊等工场,占地面积很大,从山脚开始一直蔓延到半山处,贺妩等人来至美作坊北边的一道偏门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远处的天色暗蓝透着些许诡异的青紫色,门扉上雕着两只四不像神兽,眼睛和背甲处用金器镶嵌,偏门旁边装横比较单调,两侧垂着红澄澄的纸灯笼,门前挂了一盏琉璃灯,在晚风徐徐的吹拂下,摇摇曳曳地散出氤氲红艳的光色。
贺妩示意朱信将那琉璃灯拿下来,仔细端详片刻,笑言:「这可是份大礼。」
任无常也学着看了好一会儿,有点丧气地说:「无常愚笨,请师尊明示。」
「此乃引魂灯。」贺妩指着上面那闪烁着光芒的琉璃石:「琉璃展现的颜色皆有不同意思。」
朱信问道:「那敢问师叔祖,红色是作何代表?」
贺妩轻轻一笑:「红为煞,这附近,刚死了人。」
任无常抽了一口凉气,紧张地四处张望起来。
「无事,去吧。」
朱信听毕,拾级上去,在門口躊躇了半晌,最後伸出手,用力地敲了敲门。
门后一片静寂。
他輕輕推開了眼前那两扇雕兽木門,门后是个小小的院落,栽着疏疏落落的青翠嫩竹,已是掌灯时分,回廊两侧挂上了氤氲红艳的红纱笼灯,将眼前这一小块地方映照得暗红暗红的。
一行四人往回廊上走着,脚步声在空旷无人的地方显得越发的清晰可听,似有若无的回声让整个环境气氛变得越发压抑可怖。
他们往前走着,大概是穿出了这个小院落,绕过一片染缸后,转入了一个新的院子里。
这个院子颇有些人气。
这个院子较先前那个放满染缸的大院落为小,空荡荡的就栽着一株比成人高上一点的马尾松,树下放置了一张石桌、四张石凳子,上面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所谓的人气,是稍远处那竹竿上挂着晾晒的衣物。
朱信上前伸手一捏,干硬的布料带着些微的寒意,似是已经挂了好些时日,纤维中的水分都已经被蒸发个透底。
他回头看向贺妩,眉头轻皱,微微摇头。
院子正殿的桐木门关着,里面漆黑一片,两侧还有各一个厢房,都被关上了门,其中左边的小门还落了锁。
朱信手一扬,没有半点动静,他凝视右手指尖,亦不见半分反应。
他涨红着脸,有点尴尬地回首瞥了眼肖子奇和任无常,前者直接略过他的目光,握着剑走向厢房逐一探查,任无常倒是注意到朱信的举止,双手合十默念了几个口诀,均无一成功祭出。
「此处有禁制,莫白费力气了。」贺妩环视一周,朝马尾松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朱信一点头,笑着跑过去,伸手拂去石桌上的灰尘,眼睛刚看清桌面上的纹路,整张脸就僵住了。
这石桌上原有一个棋盘的雕刻,方便主客在此下棋嬉乐,可现在这个黑色的棋盘被人用尖锐的硬物在上面刻画了几个大字,最后还用红色的颜料往上抹,黑红交杂的几个大字看得朱信触目惊心。
「孽兽重临,天道崩塌。」任无常看着石桌开口读出:「师尊,这是何意?」
贺妩看着那八个字,神识里乱糟糟的一团麻,什么也理不出来,但还是提醒几位小辈:「这原是个斗移盘,一般用来禁锢作恶多端的妖物和魔怪,这人破坏了大能的封印将其释出,却无力控制大局,此间的邪灵气息多半就是由这怪而起。」
「是什么人会做此等祸民的恶事?」朱信不忿。
肖子奇探查完各个厢房,右手持剑,左手掌心捧着一个青铜灯烛:「师伯,里面的人都已化为枯骨,子奇不才,此灯瞧着有些诡异,望师伯掌眼。」
贺妩接过,仔细端详。
这是一盏青铜为底座的灯,里面金色的莲花底座中燃着小指大小的红烛,外面用镂空的银片弄了个外罩,拿在手上不单止不烫,而且还带着些许的凉意。
贺妩右手一翻,拿出早前那根金步摇,青铜灯的外形跟步摇上的金铃一般无二。
「这是拘魂灯。」贺妩用指尖捏住青铜底座,将灯座左右转了转:「材料都是凡物,作用有限,但便于量制。」她续冷笑:「这作坊只怕是个幌子。有人惦记着封印中那妖邪的能力,故意在此处以血肉怨灵滋养着那魔物。」
「这供养和破坏禁制之人,会是同一个吗?」任无常问。
贺妩眯着眼睛:「看看吧,我闻到那股子烦人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