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安出生后被母亲掉包,十七年后因与小皇孙命格相衬,假千金孔珍的身份被发现。
孔安被孔家急急找回,全家因她命格而荣华富贵,却无人对她真心以待。
只因孔府已经有了假千金孔珍,深受父母疼爱,兄长撑腰,而她入府后父母不亲,兄长欺凌,短短半年折了身边乳母。
就连皇后赏下的县主名号,也被从中作梗,换成了孔珍。
她气急攻心,誓要讨个公道。
他们却活活逼死了她。
她死了,孔府松了气。
孔安的灵魂却被困在了小小的四方宅院里,直到府中闯入一只矜贵无比的绿眼黑猫,脖系祥云金锁,它注视着她。
穿越虚空相对视的那一瞬,孔安重生了。
安绥十二年春。
“大小姐,前面就是距城南十里的望月客栈,您要在那里休息一下吗?”孔府的车夫问她。
她掀开车帘,春阳正暖,照在身上却觉寒意彻骨。
“不必,直入城门。”
末了又拿出藏在里衣口袋里水头极好的翡翠道:“先去明悦坊。”
车夫不明所以但是照做,随行来接的婆婆指桑骂槐,孔安只是对她歉意一笑,并不争论。
前一世,她涉世未深,不懂自保。
这一世,她要先做一件事。
随行而来的丫鬟谢琦问她:“安安,明悦坊是什么地方?”
“华城规矩森严,以后得尊称一声大小姐。”一旁的乳母谢妈妈轻声呵责自己女儿。
“无妨。”孔安看着前世两个最爱自己的人安详端坐在这里,眼眶发热。
随即解释道:“华城最大的当铺在明悦坊。”
谢琦问她:“我们去那里做什么?你不是很想见老爷夫人吗?”
“不急。”
前世的她因渴求父母之爱,事事退让,导致后面节节败退。
不到半年,谢妈妈和谢琦都死于孔府。
马车到了明悦坊,马夫和婆子都在外头等着,两人皆不知孔安在里面做些什么。
一个从南边来的乡下丫头,被人骂了也只会笑脸迎人的怯懦姑娘,无法引起婆子警惕。
白玉般的大理石砌成的明镜地砖,踩在上面光滑澄净,三人的倒影穿过巍峨庄严的层层高楼。
“好大啊。”谢琦感叹。
角落里闪过一只青眼黑猫,孔安警觉地瞧过去,只见它跑掉的残影。
到孔府时已经黄昏,早春的太阳已冷如灰烬。
庭院深深,看门人高声吩咐:“从偏院进。”
车夫蹲下准备起轿。
“从正门进。”孔安幽幽开口。
“这……”皮肤黝黑的车夫弓腰搓手:“别叫咱为难啊。”
孔安吩咐谢琦几句,谢琦跳下马车给门口小厮递去几钱银两,说些好话。
大门便开了一个缝,隐约窥见三尺高的翡翠色影壁,兰花的香味随风而来。
忽地,从里面传来管事的严厉呵斥。
“今日不许开正门!”
门再度关上。
随行来接的嬷嬷不耐烦道:“哎呀,小姐,您才归家,别闹得父母不宁。”
“孔府书香门第,规矩森严,不似乡下大门,随时开关。”
见孔安眉目沉静,不曾反驳,越发狠厉道:“早些入府拜见父母,才是正经的!”
竟是装也不装了。
“好一个规矩森严。”孔安回眸,目光逐渐变冷:“孔家嫡长女竟能被粗使婆子教训。”
嬷嬷脸颊抽搐不敢再顶嘴。
“既是孔府不迎,那便去鸿福。”孔安放下帘子,吩咐车夫。
言下之意,要么正门入府,要么客居鸿福。
孔安是太卜令算出的身带凤命的人物,孔家若是迎不回女儿,是要被问罪的。
车夫不敢动,小厮跑去通传。
孔安顺利入了府。院子五进三路,坐北朝南,很是富贵堂皇。
孔安一行人被引进祖母院子,正厅内暖风熏人,热闹非凡。
还未进去,说笑声便已入耳。
偏她一入门,鸦雀无声。
人人都在打量她。
与大夫人箫氏相似的如画眉眼,与孔大老爷等比例复刻的英气轮廓。
为方便出行,穿着湛蓝色的粗布衣裳,长发束冠,双眼明耀,难掩贵气。
大家又齐齐看向被抱错的假千金孔珍,窄脸蛋细长狐狸眼,穿着艳色衣裙,金玉首饰镶嵌发间。
孔安通身气派像老爷,孔珍艳丽妩媚像夫人。
夫人发难:“回来第一天便同父母作对,你这性子往后不知该如何调教。”
祖母有心缓和气氛,将孔安唤了过去,揽着她的肩:“给你母亲赔个不事,这便算了。”
孔安起身作礼,巧笑嫣然:“我还想向父亲母亲讨赏呢。”
在场众人,表情一敛。
箫氏发难:“忤逆父母,何赏之有?”
“父为子天,君为臣天。太仆令以我为祥瑞,我不仅是父母之子,更是皇上所寻之宝,孔府待我越是周到有礼,便是待天子忠诚。”
言下之意,若是待我无礼,便是待皇上无礼。
“母亲,您说我该不该讨赏?”
孔安和箫氏的目光在空气中短兵相接。
“该!该赏!”孔老爷脑子转过了弯。
他何必听箫氏的挑拨,说外来的女儿与孔家心不齐。
孔安受皇上青睐,他身为她的爹怎能不沾光享福。
大老爷的笑声让紧绷的氛围再次轻松。
“你要讨个什么赏啊?”
“女儿多年离家,思念父母,斗胆向父亲讨要个离父母最近的院子。”
“小事,就把清致院连夜收拾出来给大小姐吧。”
“不可。”箫氏厉声打断,死死咬着嘴唇,凭什么孔安一回来,就要抢孔珍的院子。
“为何?”
“老爷,清致院有人住了。”箫氏恢复了温和面容。
“若是孔安一回家,就闹得大家不得安生,对女儿名声不好。”她耐下性子,编好了借口。
“母亲,我不怕名声有损,我只盼能随时挨着您,看着您,同您亲近。”说着眼底竟似有了水光。
箫氏回望女儿温柔至极的目光,却感到反胃。
缱绻深情的话,一字一句仿佛都在说——我要像鬼一样缠着你。
“好孩子。”祖母欣慰夸赞,孔安流落在外多年,对父母却没有半点怨恨,只盼亲近,是个孝顺的。
祖母发话:“如今清致院谁住着啊?”
“祖母,是我。”一旁的孔珍,笑着回答。
祖母愕然道:“是你啊,不知你可愿意让与你姐姐?”
“本就是姐姐的。”孔珍垂下眼眸:“祖母言重了,折煞孙女。”
这位孔珍,便是当年产婆的女儿。
十七年前,孔箫产下龙凤胎,女婴被产婆暗中调包。
直到太卜令算出孔家长女命格清贵,可抵皇孙大灾。
孔家将孔珍送入皇宫,太卜令见后断言此人非孔家长女。
这桩陈年旧案,才被翻了出来。
“多谢妹妹,你便是与我抱错的那位吧?”说着,孔安凑上前,见孔珍低眉顺目,伸手去抬她的下巴。
“放肆!”箫氏呵斥:“粗鄙无礼!”
孔安一回来,就要抢孔珍的院子。言语动作,多有不敬。
她凭什么?生的粗陋,品性卑劣,凭什么和她皓如明月的珍珍相争。
孔珍美目流转,眼角噙泪,凄楚的眼神仿佛隔着一层纱布在孔安脸上流连。
美,真美,非常美。
“畜生,放开她!”箫氏气急败坏,竟破口大骂,冲孔安扬起巴掌。
众人一震,箫氏多年来美丽温婉,治下有方,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还是为了一个假女儿打骂自己的亲生女儿。
“娘亲别急。”孔安幼时习武,手臂孔武有力。
她不疾不徐,拦下孔箫手臂,转而擒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在身前。
右手捏着孔珍下巴,稍一转角度,孔珍美艳的五官便被迫面向众人。
孔安面露疑惑:“既是抱错的,为何你们生得如此相像?”
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孔珍露出一丝惧意,暴怒的箫氏眼底闪过惶恐。
两张相似的脸庞清晰地呈现在众人视线中。
“看着,真像亲生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