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色微明,朱老三赶着温度没上来前,掮着吃饭的家伙事儿锁了门去上工。
朱老三哼着曲儿,见了人打招呼,和工友寒暄着走一道。
“朱老三今天来这么早呐。”
“嗯呐,昨儿个来的晚没寻摸到好地方,晒了一整天的大太阳,后背被晒得秃噜皮,火辣辣地疼,夜里都只能趴着睡,这不,今儿来早点,抢个阴凉些的地方。”
白天做工累,夜里上了床就打鼾,具体啥睡姿也就家里婆娘知道,但不妨碍朱老三这么说。
“那也是你福气,听人说你昨天挨着官老爷做工?官老爷长啥样,是高是瘦是矮是胖,你当真没瞧出来他和我们不一样?”
“要我说,当官的细皮嫩肉,两胳膊提不起一桶水的,他能干啥活,朱老三皮糙肉厚都能晒秃噜皮,那他不得晒去一块肉。”
“我昨儿犯懒去了离家近的城南上工,错过了见青天的机会,你们说他今天还会来吗,为着这事,家里婆娘差点把我耳朵拧下来,有福气凭本事错过。”
那人摇头晃脑,给旁人看大了一圈的猪耳朵,获得一众人的哈哈大笑。
朱老三是见过彦博远昨儿个猴急样,觉得这话他能接,当即回道:“大人物哪有工夫见天往工地里钻,而且人还是被夫郎叫回去的,听说是从京里特意赶来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别什么的?”
朱老三想了想没想出来,遂直接总结:
“今儿铁定待家,搂着夫郎热乎。”
朱老三说得有模有样,都传他和官老爷说过话,都觉得他了解得多,话赶话的让他多说说。
朱老三越说越肯定。
“肯定不来。”
“一定不来。”
“谁放着夫郎在家,不享清福来这受罪。”
路上被人围着问东问西,到了地方一看,得,还是昨天那位置。
“去去去,我要开始干活了,等歇了再和你们聊,彦大人铁定不来,别围着我了,我要出去上工。”
朱老三挤出人群,理理衣襟,对自己受欢迎的程度很是满意,雄赳赳气昂昂登梯子上房檐去糊瓦片。
撸起袖管子一抬头,扶着竹梯往上一看,好家伙,恨不得当场把自己舌头吞了。
一身灰褐短藏不住的好躯体,一副英姿飒爽,俊朗潇洒的好面貌,正做着和芯子全然迥异的事儿。
左手拿瓦,右手糊泥,短短一会儿就铺了一排瓦,不是待在家里享福的彦博远彦大人还能是谁。
朱老三悔得直跳脚,就说不能瞎显摆,这不,打脸了。
“彦……彦大人好,这么早就来上工啊。”
说完,朱老三恨不得再给自己一嘴巴子,说的都什么屁话,没大没小的,大人愿意理他是给他脸,还真当对面是寻常做工的工友不成。
“嗯,还没谢过你昨儿替我干活,我今早来把你替我的工补齐了。”
朱老三这才看到彦博远身后的瓦片,鳞次栉比,瓦片底下的泥巴缝颜色深暗透着水汽,明显是铺了没多久,还没干透。
他以为人昨天就那么一说,不想今儿还真来了。
“吃了吗?”
“啊?哦哦,吃,吃了。”
他还和他寒暄!!
一点看不出人是个大官,这不比工友还像工友么。
朱老三有点飘飘然。
彦大人不光问他吃没吃,还说自己夫郎给他零花钱去买包子吃。
“我夫郎从京都马不停蹄,一路奔波过来,见了面那对我是一个问候啊,好得没边儿,就这,大早上还想起床亲自给我做朝食呢,被我给好说歹说劝住了,于是就给了我二十个铜板去买包子,一个肉包子四文钱,哪用得着那么多啊,夫郎疼我得紧。”
彦博远叨叨叨。
朱老三一脸惊讶,“当官的还要亲自去买包子?”
彦博远有些不高兴,他明明是在说夫郎,这朱老三,重点都不会抓。
“是人就要吃饭呐,我夫郎还担心我吃不饱,想再多给几个板儿,我没要。”
“出了门见有卖白面饼子的,买了饼子和骨汤回去和夫郎一块吃的,还剩两铜板。”
彦博远一脸骄傲,看我多勤俭持家,多会过日子。
其实是云渝吃不得油腻包子,饼子撕碎泡汤里吃正好。
朱老三没明白哪里值得骄傲了。
当了大官吃个包子还要过夫郎的钱袋子。
还不如他呢,他吃包子都不用问婆娘讨。
彦博远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开始想念在千里之外的何生,怀念书院里攀比夫郎的纯洁友谊了。
许是他现在的打扮和行为过于接工气了,小麦色的脸上藏不住的红光,乐嘻嘻地在屋檐上铺瓦片,让人忘记了身份的差距,忍不住搭话,啥事情这么可乐,说出来一起乐乐。
“彦大人怎么不在家陪夫郎。”
旁人略带调侃的话响起,彦博远半点不恼,露出个终于有人问到点子上的表情,脸上好大一朵灿烂大花,大声嚷嚷是汉子就要挣钱养夫郎云云,再夸夸自己的夫郎如何好。
彦博远对于云渝因为他的黏糊劲一晚没歇,听到外头公鸡打鸣,气得一脚把他踹下了床,让他滚去工地醒醒脑子的事情是半点也不提。
并且篡改事实,真假掺着说。
彦博远摇头无奈,“我夫郎什么都好,就是太黏我了,这不,京都大老远地也要过来陪我。”
朱老三手里活不停,留个耳朵听他叨叨。
听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嘴上抱怨,不住摇头感慨,有多嫌弃似的,实则秀夫郎。
叭叭叭开口夫郎,闭口夫郎,昨儿也没见他这么话多。
上工的人陆陆续续就位,来一个他就要主动开口说他夫郎特意从京都来寻他的事儿。
知道他身份的见大老爷主动搭话俱是诚惶诚恐,应和着顺着他的意思夸他夫郎。
他那臭显摆的样!
朱老三看得牙酸。
朱老三面无表情糊泥砖。
一开始大家还顾忌着他当官的身份,有些局促。
但他话痨显摆的劲头,和寻常家里新婚大小伙一般无二,发现官爷也是人,便逐渐放开心胸,说话不再小心翼翼,一块唠起家常。
“吃了吃了,和夫郎一块吃的,白面饼子配骨汤,这地的白面可真香。”
“我看你不是白面香,怕是夫郎在身边心里香。”
“阿婆你这可说对了,但凡是夫郎在身边的时候,我心口都能流出蜜水。”
听听,是话么,就说。
朱老三挖出厚厚一坨泥拌在砖块上,冷酷地拍在垒砌的墙上。
兴源是京都派来赈灾的最后一站,有消息灵通的知道离得近的几个府已经有京官到了,问何时能到兴源,彦博远一一回答安抚,有他这个口子在,一时之间众人都没了心思做活,都想听听朝廷准备如何安排他们。
彦博远干的是铺瓦的活,不用再特意寻高处挪地儿,直接将人叫到身边,众人在他下面围成一圈听他讲话。
云渝来时就见他低着头在听一老汉提问,细细给人解答。
来前担心民变,担心疫病,担心粮食短缺,这担心那担心,处处都悬着心,哪哪都不安生,到这一看,担心的事情全然没有,云渝发现了新世界。
灾后还有这么个官民相和的场景看。
那官是他相公。
云渝心里酸酸甜甜。
这里的屋舍虽然被冲垮了,粮食不富余,民众却不慌乱,一切忙中有序,稳中有进。
云渝一身青衫,在灰扑扑的汉子堆里鹤立鸡群。
他一来彦博远就发现了,眼睛登时一亮,隔老远和他挥手,云渝也挥了挥手回应,和旁边担着木桶的仆役道:“就在这边寻个空地,将绿豆汤分给大家。”
“是。”仆役点头答应。
众人的目光一路跟着彦博远动,两边自动让开一条道儿,最后一齐落到云渝身上。
豁!好俏的夫郎。
好白的娇嫩美人。
再看高高壮壮黑得发水的彦博远。
啧。
有好事者胆子比猪肥,挤眉弄眼和人打眉眼官司,比划着彦博远的身子,再看一眼云渝,冲旁边人笑得一脸猥琐,被旁边一高个汉子一巴掌拍头上,消停了。
彦博远和云渝说话,两人都背对他们,没注意身后人群里的哗然。
“我煮了些绿豆汤,正午暑热,你也喝一碗去去燥热。”
彦博远尾巴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夫郎给他送汤水,不显摆不是人。
彦博远招呼工友来喝汤。
那汤在井中冰过,凉丝丝的,大热天做了半日活,正是疲倦的时候,适时喝上一碗消暑的汤品,别提多痛快。
一时四野之下皆是夸彦夫郎人美心善,夸彦大人有福气,听得彦博远后头的尾巴摇得更剧烈了,下巴能把天戳出个窟窿来。
嚷嚷着这是他夫郎,这汤是夫郎特意给他的。
这么好的人是我内当家,你们就羡慕吧。
彦博远见云渝没给自己留一碗,便从仆役那要了一碗,退出排队领汤的人群,拉着云渝颠颠走到一个新修缮完的屋檐下遮阳。
瓦是他铺的!给夫郎遮阴。
太阳底下晒了半天他身上也热,先呼啦啦蝗虫过境喝完一碗。
烈日底下扯着嗓子喊了一早上,喉咙冒烟,人多问题也多,没顾上喝水,嘴里干得冒火,嗓子都要哑掉,赶早不如赶巧,夫郎这碗甜汤可谓是送到他心坎子里去,放井里冰镇过的水冒着凉气,端起甜汤光摸着都舒坦。
一碗凉汤下肚,身上燥热骤散。
彦博远用袖子抹嘴开始心疼:“站着腿累不累,我给你搬个板凳过来,坐着歇歇。”
云渝乜了眼他窄袖,默默收回了帕子。
彦博远没看到他的动作,他去搬凳子去了。
将小凳子往云渝身后一放,让他坐下。
他自己则是蹲在一边,低个头正好和夫郎说悄悄话。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碰到几个痞子在欺负城外的哥儿,我使人将他们驱赶了,但想着他们能欺负一次便能欺负第二次,我现在将人救下,难保那些痞子记恨,暗地里变本加厉继续欺负人。
我就把那几个哥儿都带回了官舍,暂时安置在了我们院里。
但那么多人放舍里也不是个事,想来想去想到一个法子,想问问你意见。
我想建个布坊,招些孤女、孤哥儿的,让他们有份工来养活自己,人多了加上护卫,一般人就不敢随意欺负了去。”
不是济世堂,而是工坊,但目的是接济。
身有残疾、年岁小的也能来,给个住处包个饭食,愿意并且能做活的就去织布做活拿工钱。
彦博远做工的地方接近城墙,城墙坍塌了一部分,有府兵把守,但挡不住两边的视野。
城外也有安置灾民的地方,每日四两的赈灾粮供着,有痞子混日子,有救济粮吃就不愿意做活,混过一天是一天,欺软怕硬,壮实汉子惹不起,就去寻哥儿姐儿的乐子,被云渝撞个正着。
他是官家夫郎,一听是彦大人家的,官兵行了方便,让他将人顺利带入城。
一路上来,他见街上做活的都是汉子,年轻点的哥儿、姐儿是一个没见到,只有年纪大点的婆子、夫郎做点后勤搬运的工作。
走了一路,思索了一路,有了建作坊的打算。
兴源哥儿姐儿地位低,云渝想起路上遇到的那个院子。
若是能建立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哥儿、姐儿的大家互相帮扶,就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忧哪一日成为无名院中的枯骨了。
兴源窑馆是个大隐患,彦博远之前将心思放在了重振农业上,属实没往建工坊上想。
“这主意好,我之前就想改变兴源重娼的局面,说到底还是百姓穷苦,又没其他来钱的路子,要是能有尊严地赚钱,哥儿、姐儿也不会逼得没法子卖身糊口。”
兴源被说做销金窟,但底下更多的是连糊口都难的普通倡妓,为求一口饭,一片瓦,染病了没钱医治,十几年的风华匆匆离去,哪怕是最赚钱的花魁娘子,也有容颜老去的一天,皮肉生意焉能长久,最后大多悲剧收场。
云渝是商人思维,听彦博远这么一说,更觉得事情可行,这事办成便是为兴源的改革蹚出一条先路来。
“既是为国为民的好事,那就该加快速度办,我下午就去寻地方,看把作坊建在哪里。”
这事可以由府衙牵头,但想到现在这个兴源知府疑似牵扯进命案里,彦博远说了个人名——邓彰。
“他是兴源当地的富商,为人仗义,人品能保证,建全是哥儿、姐儿的作坊,摊子要铺开铺大,有当地人一块协同,办事会更便利些,也让宵小之辈歇了下绊子的心思。”
彦博远在这地筹谋抗洪,和当地豪族富商打交道,认识不少人,邓彰便是其一,他为人信义秋霜,在当地颇有名望,很得百姓爱戴,极适合参与此事。
云渝之后抽身回京也能将场子镇住,后续就能将作坊延续,再而辐射周边,影响其他商人,让哥儿、姐儿的生存空间扩大。
云渝点头,暗暗记下此人的品性习惯。
彦博远看他小口喝完绿豆汤,将碗收了,带着人四处游看他做工的地方。
他现在是巡查御史,先前预防的事情多有参与,后面地方都有具体官员去办,他便只处理些特定的事务,其余时间就去帮忙搭把手,了解具体修缮情况。
他的任令在押运粮食的队伍之中,等京都物资到了,他就又要忙起来。
“彦大人好……”
“彦大人,你夫郎真好看……”
“彦大人……彦大人……”
一路上百姓见了他就要笑着打招呼,有的甚至把食物往他们怀里塞,这当口食物珍贵,云渝被百姓热情地亲近闹得脸红。
彦博远在民间声望极好。
他与有荣焉。
婉拒了众人的好意,两人相视一笑,特意寻着往人少的地方钻。
“……也不知道将军什么时候回来,他这次去东沟县,是带了仵作查验尸体,若是有线索,也该回来带人去查办,可这都几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人也没回来。”
彦博远这边一切向好,云渝不禁担心起谢期榕,彦博远宽慰了几句,说了些平日趣事,将这话题揭过。
三日一晃而过。
彦博远和云渝如前日一般,和百姓热情热络了一番后钻进人少巷子中走走停停,看着旁边屋舍的进度,也看沿路古旧的风景,挤在狭窄的屋檐之下躲避日头,肩挨着肩,别有一番趣味。
彦博远想起东沟县知县,此人办事萎软,但手下的师爷是个好性子,地方出了这般大的案子,怎么也该知道去协助郡君。
他现在住在挨着府衙的官舍里,每日和知府有公事上的来往,没听说他有递上一张半纸的,府衙众人集体装死。
表面越是平静,底下越是暗潮涌动,彦博远不得不深思。
“一切还得等建宁郡君回来才能知道。”
“也只能如此了,那院子阴森森的,现在回想,它好似夜里阴暗处张着的血盆大口,勾着人往里跳,再把人生吞活剥喽。”
云渝蹙起眉头,有些担忧谢期榕。
“吃人的不是院子,是人性。”
是欲.望,是永不满足,穷奢极欲的人性。
权力与金钱如同照妖镜,任何人在它们的面前,都将无限放大自己内心的渴望与本真,妖魔鬼怪俱现形。
兴源府的“金字招牌”就像那暗处的黑洞,吞噬着贪婪的人往里探索,获取了一件又一件珍宝,填大了胃口,也填大了渴望,一步错,步步错,引着人往深处地狱去。
有人幡然醒悟为时已晚,挣扎脱身时发现已深陷泥潭,有的人进了地狱,还未反应已入地狱便被吞噬殆尽。
那院子只是兴源的一角,醴国的一处尘埃,天下各国阴暗面的一个缩影。
现在看到的那些尸体,他们背后有成千上万的尸体在。
“希望将军能早日破获,将恶人绳之以法。”
云渝语气沉重,真切期盼。
“会的。”
此路虽难,但他定要上下求索,但求扫尽世间险恶,还世间朗朗乾坤,谋一个太平盛世,安乐人间。
谢期榕去现场查看的同时,他也时刻关注着衙内的动向,寻着蛛丝马迹。
就连事发当地的东沟知县,都装聋作哑不上报一封禀函。
而被谈及的东沟知县,此时却不如旁人想得那般对案子不上心。
全兴源找不出比他更上心此案的人了。
上心到烧心,火燎燎地疼,肝胆俱裂。
施显民在自己的私宅里急得热锅蚂蚁一般,指挥众人收拾细软装车要跑路。
“你小心点,里头都是玉石摆件,磕坏了你赔得起嘛!”
下仆急匆匆地抬箱子来往,装满重物的箱子突然落地,顶着满头汗的施显民大步上前冲着他的脑门就是一巴掌。
“老爷消消气,老爷消消气。”管家执着扇子给他扇风。
火热热的风扇得他心火呲呲冒,一把夺过扇子,自己扇,“这都什么时候了,再不收拾好,皇哥儿就要杀过来了!”
施显民不住跺脚害怕,咆哮着催促人收拾东西,不肯放过一丝钱财,也不想着之后逃往路上好不好走。
院外传来通报声,门房一头汗水地飞奔来报:“老爷,老爷……秦师爷回来了。”
话刚落地,秦师爷就出现在了施显民的眼前。
后者宛如见了菩萨父母,“师爷!师爷你可算回来了,你可要救救我啊,知府大人怎么说的,他老人家可别是想抛下我不管了,我可是知道他不少东西,他不能让我就这么落入皇哥儿的手里啊!!”
秦师爷躲过施显民的熊扑,淡然道:“慌什么。”
“师爷!”施显民两眼含光,就要落下泪来。
“哎!”秦师爷抬手,打住他要嚎哭的死样。
“你替大人做的事,大人都看在眼里,知道你不容易,这不就来替你支招了么,四十多岁的大汉子,遇到点事儿,就慌慌张张成这样,白长这年纪,你这能成什么事儿!”
一听有招,一下子死不成了,施显民顿时神色一喜,收了哭嚎神通,殷切盼道:“师爷快说,如何才能将我保住。”
死到临头的时候,还在想着如何保全现有的,而不是保住性命,秦师爷就是施显民心里的蛔虫,他一开口,就知道他还想全身而退。
秦师爷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又贪又蠢。
但贪蠢也有贪蠢的好处,只要能保住荣华富贵,就像赌桌上的赌徒,只要能有个翻本的机会在前面吊着,为了留在赌桌上,他什么都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