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九六八：从灯泡厂到老板娘 第10章 选择

(1979年夏，市工人体育场)

热浪裹挟着尘土和汗味，在简陋的水泥看台上翻滚。劣质大喇叭里，解说员声嘶力竭的喊叫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加油声浪里。市里工厂篮球联赛决赛，红星灯泡厂女篮对上了实力强劲的纺织厂。

梅英穿着印着“红星”字样的旧背心短裤，汗水浸透了布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比平时看起来结实许多的线条。她喘着粗气，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紧紧盯着对面高大中锋的动作。比分胶着，只剩最后两分钟。

“梅英！接球！” 王彩霞一声大吼，从人缝里把球奋力传出！

篮球带着风声飞来！梅英像只灵巧的狸猫，一个矮身晃过扑上来的防守队员，稳稳接住！没有丝毫犹豫！她运球，加速！瘦小的身影在对方高大的队员中间左冲右突，快得惊人！

“拦住她！” 纺织厂的人急了，两人包夹过来！

看台上，红星厂方阵爆发出巨大的吼声。王国良站在人群最前面，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目光像焊在了梅英身上，随着她的每一次变向、每一次跳跃而移动。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着。

梅英被逼到了边线！眼看就要出界！千钧一发！她猛地一个急停，身体几乎拧成麻花，在两人合围的缝隙中，手腕一抖！

篮球划出一道精准的低平弧线，鬼魅般穿过人缝，送到了无人盯防、早已埋伏在篮下的队友手里！

“好球！！” 全场沸腾！队友轻松上篮得分！反超！

最后时刻！纺织厂孤注一掷，三分球出手！篮球在空中划出高高的抛物线！

一道瘦小的身影猛地从斜刺里高高跃起！是梅英！她跳得那么高，手臂伸展到极限！指尖在最高点，堪堪擦到了篮球底部！

“啪！” 轻微的触碰！球路被改变！砸在篮筐前沿，弹飞！

“嘟——！” 终场哨响！

“赢了！！红星厂赢了！！” 王彩霞第一个扑上来，像个炮弹一样把梅英撞得踉跄！其他队员尖叫着涌上！看台上红星厂的工人们疯了，帽子、毛巾、搪瓷缸子（这次是背景）抛向空中！

梅英被队友们簇拥着，抛起又接住！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她大口喘着气，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纯粹的、带着血性的笑容！瘦弱的身躯里爆发的力量，点燃了整个球场！

喧嚣渐渐平息。队员们互相搀扶着去领那个印着“冠军”字样的搪瓷缸子（奖品）。梅英落在最后，用毛巾擦着汗，心脏还在胸腔里兴奋地擂鼓。

她看见王国良穿过人群，大步向她走来。他走得很快，深蓝色的工装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白色汗衫，也被汗水浸透了一片。他脸上没有平时那种腼腆或沉默，而是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热烈的激动，眼睛亮得惊人，直直地盯着她。

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很近。梅英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汗味和阳光晒过的气息。

“梅英…”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运动后的喘息和未平复的激动。

梅英抬起头，脸上夺冠的兴奋红晕还未褪去。汗水浸湿的刘海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看着王国良灼热专注的眼神，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一个念头，像积蓄已久的泉水，终于冲破了所有的犹豫和堤坝，清晰无比地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抢在他前面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坦然和力量：

“王国良，” 她叫了他的全名，眼神没有闪躲，“之前我一直在想…”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因奔跑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盛满自己倒影的眼睛，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坚定又带着点羞涩的弧度：

“…如果等我有自信了，就由我向你告白。”

“现在，” 她迎着他骤然亮起的、难以置信的目光，清晰地宣告，“是时候了。”

王国良整个人僵住了！像被一道电流击中！他黝黑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只剩下那双眼睛，里面翻涌着震惊、狂喜、难以置信，像被点燃的烟花，瞬间炸开！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下一秒，在梅英话音落地的瞬间，他猛地张开双臂，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和急切，将眼前这个汗津津、却仿佛发着光的瘦小身影，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拥进了怀里！

那拥抱如此用力，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占有欲，勒得梅英几乎喘不过气！他的胸膛坚硬而滚烫，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清晰感受到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力道，像一面擂响的战鼓！

“梅英…” 他埋首在她汗湿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只有最炽热的三个字，“…我喜欢你！”

这拥抱来得太突然，太猛烈！周围还有没散尽的工友！梅英被这滚烫的气息和巨大的力量包围，瞬间从主动告白者变成了被动承受者。属于少女的羞涩和对周围目光的顾忌瞬间占了上风！

“王国良！” 她脸上红晕爆开，挣扎着用手抵住他坚硬的胸膛，声音带着羞恼，“快松开！我们…我们还没在一起呢！”

王国良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狂喜凝固在脸上，变成了错愕和一丝受伤。他像犯了错的孩子，触电般迅速松开了手臂，高大的身躯后退半步，眼神里满是茫然和无措。“对…对不起…” 他低声道歉，脸上写满了“我搞砸了”的沮丧。

两人之间瞬间拉开了一点距离。燥热的空气里弥漫着尴尬和未散尽的悸动。

梅英看着他像个做错事的大狗一样耷拉着脑袋，手足无措的样子，心尖又软又涩。刚才那莽撞的拥抱带来的冲击感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酸胀的暖意。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王国良却突然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切和笨拙的执着，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砸在两人之间：

“那…现在呢？” 他问，眼神紧紧锁住她，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时间仿佛在他问出这句话后凝固了。

“现在？” 梅英被他这直白又孩子气的追问弄得一愣。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紧张和期待，看着他额角滚落的汗珠，看着他敞开的领口下剧烈起伏的胸膛……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前世的顾虑，在这一刻，被这滚烫的、笨拙的、毫无保留的赤诚，彻底击碎了。

巨大的羞涩感像海啸般席卷而来。梅英的脸颊红得快要滴血。她猛地低下头，像只受惊的兔子，把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了自己汗湿的、带着肥皂和阳光味道的外套领子里。声音闷闷地、含混不清地从布料里传出来，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甜蜜和肯定：

“…现在…在一起了。”

夏日的热风吹过空旷了些的球场，带着青草和尘土的气息。阳光炽烈地洒在两人身上。

王国良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好几秒。然后，一个巨大的、近乎傻气的笑容，像初升的太阳，毫无保留地在他黝黑的脸上绽放开来。从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那笑容如此明亮，如此纯粹，仿佛照亮了整个喧嚣过后的球场。

他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轻轻握住了梅英藏在袖子下的、微微颤抖的手。

这一次，梅英没有躲开。指尖传来的温热和粗糙的触感，像一股细微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她依旧把脸埋在外套里，只有露在外面的、红透了的耳朵尖，暴露了她此刻同样汹涌的心绪。

阳光，汗水，心跳，还有两只紧紧相握的手。在这个喧嚣过后的夏日球场，一段新的关系，笨拙又坚定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