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御花园荷花初绽。温彦大手一挥,办了个小型的赏荷宴,美其名曰“与后宫同乐”,实则名单上重点圈了林初霁,并且一早就亲自到凤仪宫“请”江晚晴。
“皇后整日对着那几根兰草,也不怕看成对眼儿?走走走,今日天气好,陪朕赏荷去,你也松快松快。”温彦不由分说,拉着江晚晴就走。
江晚晴无奈,只得随行。
温彦特意让宫人将座位安排得极为“巧妙”——她自己坐在主位,左边是江晚晴,右边空着一个位置,然后才是其他嫔妃。那空位,自然是留给重点目标的。
林初霁接到旨意,精神一振!机会来了!皇上主动设宴,这是刷存在感和好感度的绝佳时机!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掐着时间到达,一眼就看到了皇帝右手边的空位,心中狂喜:天助我也!
她袅袅婷婷地上前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目光灼灼地看向温彦,完全忽略了旁边的江晚晴。
温彦笑着点头:“爱妃不必多礼,坐吧。”她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右手边的空位。
林初霁心花怒放,谢恩后,毫不犹豫地绕过了那个空位,精准地选择了温彦斜后方、离皇帝稍远但更能全方位展示自己的一个位置,款款坐下。
温彦:“……” 江晚晴:“……”
【**】系统的电子音似乎都带上了一丝无力。
林初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离得太近容易显得急功近利,引起皇上反感。这个位置若即若离,既能展示我的端庄,又方便我随时观察圣意,进退有据!这是策略!”
系统:【……6。】
温彦嘴角抽了抽,给江晚晴递了个“你看她是不是故意的?”的眼神。
江晚晴垂眸,端起茶杯,掩去眼底一丝好笑和失落。
温彦不死心,决定主动出击。她拈起一块精致的荷花酥,咬了一口,赞叹道:“嗯,今日这点心味道甚好,甜而不腻,带着荷香。皇后,你尝尝。”她将碟子往江晚晴那边推了推。
江晚晴刚要去拿,温彦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林初霁道:“林贵妃,你也尝尝,别拘着。”
林初霁受宠若惊,立刻起身:“谢陛下!”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也拈起一块荷花酥,然后无比自然地将点心放到了温彦面前的碟子里,声音甜得发腻:
“陛下喜欢便是最好的。陛下日理万机,甚是辛劳,多用一些。”说完,还含情脉脉地看了温彦一眼。
温彦看着自己碟子里多出来的点心,又看看江晚晴刚刚收回的、落空了的手,一时无语。
江晚晴默默地收回手,继续喝茶。
【不是哥们!!!】系统的声音差点劈叉,【目标是皇后!是江晚晴!你把点心给她啊!给她!!!你看不见吗?!】
林初霁被脑海里突然拔高的电子音震得一愣,心里嘀咕:“系统你今天电流不稳?怎么老出错?我给皇上献殷勤没错啊!你看皇上刚才还特意让我吃点心呢!这说明我的策略有效!对,一定是这样!”
系统:【……妈的智障。】如果系统有实体,此刻大概已经气得冒烟并开始砸主机了。
温彦扶额,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温彦如何明示暗示、挖空心思地把话题和关怀往江晚晴身上引,林初霁总能以各种清奇的角度完美理解错误。
并且将所有的热情和注意力百分百聚焦在温彦身上,其信念之坚定、目标之明确,令温彦叹为观止,也让江晚晴从最初的些许期待,到后来的哭笑不得,最后彻底化为了无奈旁观。
赏荷宴结束,温彦身心俱疲。她看着林初霁欢天喜地、自以为今日攻略进度大涨离开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江晚晴道:
“晚晴,朕觉得……你这路,可能比朕想象得要坎坷得多。这孩子的脑子……或许真的和常人不太一样。”
江晚晴望着林初霁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唇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无妨。”她轻声道,“她高兴就好。”
而林初霁,正沉浸在“今日又离攻略皇帝更近了一步”的喜悦中,步伐轻快,甚至哼起了小调。
自那日“赏荷宴惨案”后,温彦痛定思痛,觉得可能是自己暗示得不够明显,林初霁那脑袋瓜需要更直接的“撞击”。
她决定放弃风花雪月的迂回策略,采用更简单、更粗暴、更物理的方式——强行制造江晚晴和林初霁的肢体接触!她就不信,肌肤相亲了,她还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日,温彦以“视察宫内新栽的牡丹”为由,又把江晚晴和林初霁凑到了一起。牡丹圃旁的小路略显狭窄,温彦眼中精光一闪,机会来了!
她故意让林初霁走在中间,右边是江晚晴,走着走着,温彦突然毫无征兆地、极其浮夸地“哎哟”一声。
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猛地一个踉跄,张开双臂就朝着右边的林初霁扑过去!
“爱妃小心!”温彦嘴里喊着,手上动作却快如闪电,目标明确—要借着扑过去的力道,把林初霁狠狠地推向右侧的江晚晴!
计划通!温彦仿佛已经看到林初霁惊呼着跌入江晚晴怀中,两人四目相对,脸颊绯红,空气中迸发出爱的火花的完美场景!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林初霁展现了惊人的应变能力!
她见皇帝陛下龙体失衡,朝自己扑来。“陛下!”林初霁一声惊呼,非但没有顺势倒向江晚晴,反而扎稳马步,气沉丹田,使出吃奶的劲儿,张开双臂——
稳稳地接住了扑过来的温彦!
温彦:“???”(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林初霁紧紧抱着怀里的“皇帝”:“陛下!您没事吧?!可有伤到龙体?!这路不平,您千万要小心啊!”她甚至下意识地拍了拍温彦的背,以示安抚。
温彦整个人僵在林初霁怀里,内心一片狂风暴雨:朕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朕是想把你推出去!不是投怀送抱啊喂!你的目标是旁边那个!旁边那个啊!放开我,冲她去啊!!!
温彦站稳,表情复杂地看着一脸“求表扬”的林初霁,又瞥了一眼旁边已经从震惊转为忍笑忍得肩膀微抖的江晚晴,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失败是成功的娘亲。
“朕……没事。”温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努力维持着皇帝的威严,“爱妃……反应很快,很好。”
“谢陛下夸奖!这是臣妾应该做的!”林初霁笑得见牙不见眼,觉得自己离攻略成功又近了一大步!
温彦不甘心,决定再试一次。这次她瞄准了路边一块稍微凸起的石头。
“皇后,你看那株魏紫开得极好。”温彦一边对江晚晴说,一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拉住江晚晴的手腕,引她去看,同时脚下极其刻意地朝着那块石头踩去——计划假装被石头绊到,拉着江晚晴一起歪向林初霁!
完美!
然而,她的手刚伸到一半,旁边的林初霁以为皇帝是要扶皇后娘娘,立刻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又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林初霁一个箭步上前,抢先一把扶住了江晚晴的胳膊,声音清脆又殷勤:“皇后娘娘小心!陛下说得对,这路确实?不平,臣妾扶着您!”
就在温彦的手即将触碰到江晚晴手腕的前一刹那,另一只温热而略带急切的手抢先一步,稳稳扶住了她的胳膊。
曾几何时,这双手会亲昵地拉住她的衣袖,会调皮地捏捏她的掌心,会在月下荷塘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拂去发间的落花……
那短暂的触碰,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看似平静的湖面。江晚晴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她极快地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然而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而温彦这边,她的手抓了个空,脚下那块石头也结结实实地绊了上去——
“嗷!”
这一次,是真的绊倒了。
因为没有林初霁再来接她,温彦毫无形象地、结结实实地扑倒在了牡丹圃旁边的泥地上,摔了个标准的“龙啃泥”。
场面一度十分寂静。
江晚晴:“陛下!” 林初霁:“陛下!”
温彦趴在地上,脸埋在泥土和青草之间,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深深的无力感。苍天啊!大地啊!朕只是想做个媒而已!为什么要让朕承受这些?!
然而,就在这片寂静和皇帝内心的哀嚎声中,林初霁的脑海里,系统提示音竟然再次响了起来: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 1。】
林初霁:“……???”
她扶着皇后娘娘胳膊的手还没松开,愣愣地低头看了看姿势狼狈的皇帝,满脑子问号。
嗯???皇帝摔了个狗吃屎…… 为什么……加分了?难道……陛下他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喜欢自己出糗的特殊癖好?!
林初霁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一丝诡异的思考中。
系统:【……】(如果系统有嘴,此刻大概已经吐血三百升)
最后还是江晚晴看不过去,忍着笑,指挥着目瞪口呆的宫人们七手八脚地把这位“龙啃泥”的皇帝陛下从地上搀了起来。
温彦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发髻微乱,额头上甚至还蹭了一块小小的泥印,看起来狼狈又滑稽。她龇牙咧嘴地揉了揉摔疼的膝盖,一瘸一拐地被扶回了最近的宫殿——正是凤仪宫。
一进殿,温彦就瘫在软榻上,哼哼唧唧地喊疼。
江晚晴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吩咐宫女去打水取药。她亲自拧了湿帕子,走到榻前,动作粗暴地给温彦擦脸上的泥印。
“嘶……轻点轻点!晚晴你这是伺机报复!”温彦疼得直抽气,委屈巴巴地控诉。
“陛下若安分些,不搞这些幺蛾子,又何至于此?”江晚晴语气冷淡,手下力道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
看着温彦这副惨样,觉得十分好笑,终究还是心软了。毕竟……虽然方式蠢得令人发指,但初衷是为了帮她。
她接过宫女递来的药膏,挖了一小块,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温彦膝盖那处明显的青紫上。
药膏沁凉,缓解了些许疼痛。温彦看着江晚晴专注的侧脸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那点作怪的念头又活泛起来。
于是,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又软又糯,还带着点儿撒娇似的抱怨:“唉……这药膏揉着好痛……要是清如姐姐在就好了……她手最轻了,还会给我吹吹……她才不会像你这么用力……”
温彦还在那里不知死活地继续演,甚至夸张地吸了吸鼻子,模仿着某种可怜兮兮的腔调:“呜呜……朕要清如姐姐……晚晴你下手没轻没重的,朕不要你擦了……朕要清如姐姐来……”
“哐当——”
江晚晴面无表情,直接将那盒药膏一扔。
温彦的哼哼唧唧戛然而止,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只见江晚晴慢条斯理地拿过一旁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榻上的温彦,红唇轻启,语气冷得能掉冰渣:
“爱擦不擦。”
她顿了顿,补充了三个字:
“不擦滚蛋。”
说完,转身就走,裙裾划过一道利落的弧度,没有丝毫留恋。
温彦:“???”
“喂!江晚晴!你这就走了?!朕还伤着呢!朕是皇帝!你居然让朕滚蛋?!”
温彦冲着江晚晴的背影嚷嚷了半天,回应她的只有殿内空旷的回音。
她瘪着嘴,看着水盆里沉底的药膏和自己依旧青紫的膝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亏,简直要哭出来。
“没良心……太过分了……朕都是为了谁啊……”她小声嘟囔着,试图自己伸手去够掉在榻边的干净帕子,结果牵扯到伤处,又疼得龇牙咧嘴,“嘶……好痛……”
就在她自怜自艾、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可怜最可怜的皇帝时,殿门口的光线一暗。
方才离去的人去而复返。
江晚晴依旧板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了她八百两银子似的。脚步生风地走回来,看也不看榻上瘫着的“大型伤残人士”,径直坐到榻边。
温彦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晚晴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挖了一大块药膏,毫不客气地拍在温彦膝盖的淤青上!
“嗷——!”温彦猝不及防,痛得惨叫一声,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江晚晴!你谋杀亲夫啊!轻点!轻点!”
“陛下慎言。”江晚晴手下力道丝毫未减,反而加重了几分,揉得温彦嗷嗷直叫,“你我之间,何来‘亲夫’一说?再说,”她冷笑一声,“陛下不是想要‘清如姐姐’来伺候吗?嫌我手重,倒是别叫我回来啊。”
话虽这么说,但她揉按的动作在最初的“报复复”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放缓放轻了些许,药膏的清凉慢慢化开,确实缓解了疼痛。
温彦疼得龇牙咧嘴,但看着江晚晴虽然一脸不爽却还是回来给自己上药的侧脸,心里那点小委屈又莫名其妙地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得寸进尺”的念头。
她哼哼唧唧地享受着皇后娘娘“独家专属”的(暴力)上药服务,眼珠子转了转,又想起了她那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晚晴……”她声音放软,带着点讨好和试探,“你看,朕都伤成这样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就行行好,下次……下次你表姐进宫来看你的时候,提前跟朕说一声呗?就让朕……远远地瞧一眼?就一眼!”
江晚晴揉药的手顿住了。
她抬起眼,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温彦,语气凉飕飕的:“陛下,您这摔的是膝盖,不是脑子吧?怎么尽说胡话?”
“朕没胡说!”温彦急了,也顾不得疼了,试图坐直身体,“朕是认真的!朕对清如姐姐的心意,天地可鉴!你就帮帮朕嘛……好歹牵个线,搭个桥……”
江晚晴彻底放下药膏,抱起双臂,上下打量着温彦,那眼神仿佛在评估一件什么不合格的商品。
“帮你?”她红唇微勾,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把我那如花似玉、知书达理、温柔似水的亲表姐,介绍给你?”
温彦猛点头,眼睛里充满了期待的光芒。
江晚晴倾身向前,凑近温彦,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
“陛、下、您、在、做、梦。”
她顿了顿,用更嫌弃的语气补充道:
“就您这样的,还想拱我家水灵灵的白菜?趁早歇了这心思。”
温彦脸上的期待瞬间僵住,然后碎裂开来。她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晚晴!”她气得差点从榻上跳起来,也顾不上膝盖疼了,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你说朕是野猪?!朕是皇帝!真龙天子!你居然说朕是野猪?!”
“呵,”江晚晴轻嗤一声,重新拿起药膏,慢条斯理地继续给她揉,语气那叫一个气定神闲,“陛下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朕没有!”温彦气得哇哇大叫,“你污蔑!你诽谤!朕哪里像野猪了!朕明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江晚晴手下故意一用力。
“嗷——!”温彦的自我吹嘘瞬间变成惨叫。
“陛下,”江晚晴语气“温柔”地提醒,“伤还没好,少说点话,省点力气。毕竟……”她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野猪嚎多了,也伤嗓子。”
温彦:“!!!”
她气得胸口起伏,指着江晚晴“你”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只能愤愤地抓起旁边的软枕抱在怀里,把脸埋进去,发出沉闷又委屈的哀嚎:
“啊啊啊!江晚晴你欺负人!朕要跟你绝交!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