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赵小霜按着之前的办法处理着鱼肉,周翊凡也起身跟着去院里洗菜,他看到院子阴凉处晾着的黄连党参等药材,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一个人上山采药不害怕吗?我听说晚上会有狼群出没。”
赵小霜已经迅速地把鱼肉都刮了下来,正在往里加葱姜水搅打上劲,她一边费力地搅着,一边回答:“怕呀,但是没钱更可怕。”她的额头因用力冒出了晶莹的小汗珠,周翊凡已经洗干净了青菜,他顺手接过赵小霜的小盆儿,学着赵小霜的样子顺时针给鱼肉泥搅打上劲,等鱼肉泥变得黏糊有弹性,赵小霜又加入了一些没有剁碎的虾肉,这样吃起来口感会更加丰富。
见周翊凡上手做饭熟练又快速,赵小霜也就不跟他再客气了,直接把剥蒜和和面的任务也交给了他,林家三姐弟则在另一边处理赵小霜买回来做卤味和酱菜的原材料,赵小霜买了不少蔬菜,她路上已经盘算过了,油鸡枞里有鸡肉丝,小鱼小虾酱也是荤的,她准备用肥点的五花肉做香菇卤肉酱,再做一个酸辣豆角和糖醋萝卜丁,这样有荤有素,价格口味也可以区分开,让对方多几个选择。
等鱼丸和面条都备好了,赵小霜把蒜切末,用猪油炸成蒜酥备用,接着把蒜酥、野芹菜碎和野葱段倒回锅里翻炒,加入开水,放入鱼丸和面条,面条她特地做成了圆滚滚的粗面,这样吃起来口感有嚼劲,比细面口感更好。等水开了再加一勺胡椒粉,一勺菌菇粉、两勺盐,出锅之前感觉味道不够,赵小霜又加了一勺子生抽提味儿。
小虾不需要去虾线,清洗干净晾干,再把大一点的虾头剪掉防止扎嘴就可以。赵小霜往盆里倒了一点面粉和红薯粉,磕了两个鸡蛋进去,再加一点点盐和花椒粉,直接用手搅拌均匀,让虾均匀地挂上面糊和调料,菜籽油热下锅,大火炸到面糊金黄,虾也变成诱人的红色就可以捞出来了,趁热撒上一些椒盐和花椒碎,吃起来又麻又香,酥酥脆脆的,很适合下酒。
最后再用猪油炒一个鸡蛋,一个青菜,今天的晚饭就可以上桌了。今天的饭菜种类多样,颜色丰富,寻常人家也就逢年过节才这么吃。金黄的鸡蛋蓬松喧软,表面还有一些大火炒出来的焦褐色。炸河虾裹着酥脆的面糊,猪油炒青菜青青脆脆的,表面有一层油光。鱼丸粗面的汤是浓郁的奶白色,鱼丸,面条也都是白的,只在表面有一些野芹菜的嫩绿色。
忙碌了一整天,五个人都已经很累了,今天白天天气热得人抓狂,晚上反倒显得舒服了,赵小霜搬了桌子放到院里,开了两瓶小鱼小虾酱,趁着丝丝的凉风,五个人迫不及待地开饭了。
周翊凡先夹了两筷子青菜,赵小霜用大火蒜蓉爆炒出来的青菜保留了翠绿的颜色,又不会变得软软塌塌,一口下去,又有猪油的香气,又有青菜的脆爽,直接勾的他胃口大开,这下也顾不得什么含蓄礼仪了,大口大口就着炸河虾吃了起来。林建华今天除了干农活,还上山了一趟,这下已经又累又饿,白天热出汗多,渴得他喉咙直冒烟,他直接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汤,鱼丸的鲜味儿已经浸到了汤里,面汤浓郁却又不腻,野芹菜和野葱恰到好处地增加了汤底清香的感觉,吸溜一筷子小麦粉面条,再嚼一个鱼丸,两种不同的筋道口感在嘴里相撞,让人不得不细细咀嚼,大块的虾肉弹牙又鲜甜,配上油炸的蒜酥,让人欲罢不能。
院子里,五个人一时居然没有人说话,都在大快朵颐,直吃到一半,周翊凡才反应过来似的:“……小霜同志,你做的面条实在太好吃了。”林秀英也很开心地夸赵小霜:“妮儿真是太厉害了,普通的青菜也能做得这么好吃!”
看到客人和家人都吃得开心,赵小霜也难掩兴奋,对于做饭的人来说,最好的嘉奖就是吃饭人的开心。一家人吃得脑门直冒汗,西边的天空已经被夕阳染成了嫣红色,后门的金桂随风飘下点点桂花香,远处还不时传来一两声鸟啼,世间最幸福的时刻,也莫过于此了吧!
吃完饭送周翊凡离开以后,赵小霜就赶紧去做酱菜,这种酱菜都必须腌制至少一晚上,不然调料浮于表面,第一口吃着非常咸,菜又不入味,吃起来寡淡。时间紧迫,她不得不得赶紧开始,好在这些小菜做法简单,有林秀英的帮忙,赵小霜没费多大功夫就备好了材料。
她先把所有的萝卜切成一厘米见方的小块,用盐腌制出水,再洗干净攥干水分,放进干净的大坛子里,起锅烧水,倒上大量的白醋,一些冰糖,烧开以后晾凉,倒入坛子,加上几小段小米辣,密封放到院角阴凉处就可以,这样的糖醋萝卜丁做出来白净透亮,吃起来脆爽可口,酸辣解腻,适合跟肉菜一起吃。
长豆角去掉两段,清洗干净,用开水烫一分钟烫到变色,盘着塞进坛子里,倒上刚才的糖醋汁,再加上蒜末、小米辣、花椒粉、姜片和白酒,这个酸辣豆角吃起来是更辛辣的,但里边的冰糖也可以缓解一点入口的冲,让辣味儿变得绵润,不至于一吃就呛到,腌制好以后切段直接吃或者用来炒肉炒鸡蛋都非常不错。
林家三姐弟跟着赵小霜忙活了一晚上,在赵小霜的指导下,大家现在都对做饭得心应手了。最后一家人做出来四坛子酸辣豆角,三坛子糖醋萝卜丁,还有十五瓶香菇卤肉酱,二十瓶油鸡枞,三十瓶小鱼小虾酱。明天赵小霜准备先早起做点红油猪耳朵,再把腌好的菜分装到瓶子里一起带去县城,把钢铁厂王厂长要的给他以后,再去其他地方卖剩下的。今天事情太多,也没来得及回中医馆,明天她可以把院里的药材一并带过去卖掉。
赵小霜还想再算算进账,昨天卖红油猪耳朵、油鸡枞和鱼虾酱一共得了四十二块五毛钱,买玻璃花了七块九毛钱,买食材花了十二块三毛钱,最后手里剩下二十二块三毛钱,加上之前的六十八块五毛钱,现在手里一共有九十块八毛钱了!
她重生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手头的钱现在逐渐多了起来,她想早点带妈妈去检查身体,她想知道林秀英到底生了什么病,才会在短短的两年内撒手人寰。但思来想去,却找不到合适的由头,林秀英是绝不会花钱去体检的,现在的人也没有什么体检的概念,身体不舒服能去县医院的已经是条件很好的家庭了,不过好在现在她们离开了家里,手头也有了一些钱,万一有什么事儿赵小霜也好做准备。
赵小霜活动了一下脖颈,晚上一直低头做东西让她的肩膀和脖子都酸疼无比,但身体的疲惫和对未来的美好期望让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早上林家三姐弟照常去上工,大队的麦子打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还得摊场、翻场、扬场、晒麦,有的地方还得收高粱穗。谷子收回来以后一般都要轧三遍,翻三遍,再用木锨把谷子借巧劲儿均匀散到空中,借助风把谷子里的杂草尘土去掉,这是一项体力活儿,更是一项技术活儿,也需要大量的青年人来接替倒班,因此这半个月以来,大家都忙的不可开交。
赵小霜起来以后啃了两口窝窝头,去院里处理了猪耳朵,刚把红油调料调好,大门外却传来了一阵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吵架一样,赵小霜本来没准备管,结果外边的声音却越来越大,好像还朝着她家门口来了?
赵小霜竖起耳朵听着,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还没等赵小霜想起来,门外就传来了粗暴的敲门声,像是要把门砸烂一样。
“林秀英!给老子出来!再不出来我踹门了!”
嚯,这不是她那个便宜爹吗!居然找到这里来了,赵小霜心里升起一股子无名火,前世的她可能会害怕,会忍让,而现在她只想冲出去狠狠揍人。
眼看屋里的人没有动静,赵令强往后退了退,开始用脚狠狠地踹向本就不结实的木门。
赵小霜捏紧了拳头,她长出一口气,走过去开了门,赵令强还在踹,木门打开的一瞬间,差点把赵小霜给踹倒了!
门外除了赵令强,还聚集了好多街坊邻居,大家都围着门探头探脑窃窃私语地讨论着,赵令强见赵小霜开门了,走进院里,大手一挥道:“走!跟我回去!”
赵小霜咬着牙:“我不回去!这儿就是我家!”
赵令强一听又急了,撸起袖子就要打她,被旁边的人拦了下来,他恨恨地啐了一口:“你个小兔崽子,回林家庄住了几天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吧!我说让你回家你就赶紧回家!别不知道好歹!把你妈也叫上,快点的!”
赵小霜不知道赵令强到底为什么非要“接”她俩回家,她和林秀英都走了一个多月了,要找早就找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她和林秀英不在家,不是更方便他和王雪兰偷情吗?赵小霜想不明白,她瞪着眼睛看赵令强,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回、去!”
旁边的大婶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道:“闺女,你就别倔了,你爹大老远过来接你俩,也是挂念你们,一家人有啥过不去呢,你也体谅体谅你爹,啊。”
体谅,呵,真是不经他人苦反劝他人善,被赵令强打的时候,领居街坊劝林秀英忍一忍,体谅一下大男人在外挣钱不容易。现在她们跑了,还要被劝大度善良,再回去接着过那样的苦日子!赵小霜冷冷地看着赵令强,还有他旁边的“热心群众”,开口说道:“我上学是妈妈供的,吃饭从来没粘过荤腥,你对我和妈妈非打即骂,这次要不是我们跑回来,你就要活生生把我们打死!”
赵令强显然失去了耐心,他眉毛一竖,大声嚷嚷起来:“我不管你这这那那的,我养你这么多年,花的钱怎么也有上千了!王农栋已经说好了给我300块钱彩礼,你不嫁过去就由你来出这个钱!”
这下赵小霜听明白了,原来是上她这儿来讹钱来了!
赵小霜心寒极了,她冷冷地笑了一声:“赵令强,我今天还叫你一声爹,是看在你当初救了林家人的面子上,钱,我一分没有,要命,有一条!你有本事就拿去,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欠你的!”
赵令强没有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受气包居然敢这样顶嘴,一时气急,抬手就是一巴掌,赵小霜被他打的一个趔趄,心中的愤恨再也掩藏不住,她转身拿起门口的铁锹就要和赵令强拼命,赵令强人高马大,直接伸手抢夺着赵小霜的铁锹,嘴里骂骂咧咧地去拽她的头发,旁边的人着急拉架,后边看热闹的又想往前挤一挤看看,一时乱成一团。
扭打中,赵小霜被赵令强狠狠地推倒在地,旁边几个拉架的也跟着赵小霜摔到了存放的玻璃板上,一时间玻璃的碎裂声,人们的痛呼声,赵令强得意的骂声交织响起,赵小霜感觉有玻璃扎进她的皮肤,一股一股的热流从手中流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几声喊叫:“公安来了!公安来了!让一下!都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