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淮脸一耷拉,将书摔在床上,“你个小豆芽菜,就是来我这里蹭吃蹭喝的?”
李红军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连忙起来将纸包打开,“我听说周姐姐爱吃点心,特意拿了些点心过来。”
“点心留下,你滚。”傅明淮冷笑着踹了他屁股一脚。
李红军不走,揉了揉屁股,随后“啪”一下跪在了傅明淮面前,支支吾吾道:“我是来拜师的,明淮哥,你收我为徒好不好?我也想学修理。”
“不是,你来拜我为师,为啥只给我媳妇送点心?”
李红军眨巴眨巴眼睛,“你是不是得听周姐姐的?”
傅明淮一噎,重重地拍了李红军几下,咬牙切齿道:“好小子,有你的。”
正当李红军磨着傅明淮要拜师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啊~~~~天杀的,谁把我的点心给偷了!”李奶奶的声音犹如阎王的催命符,把李红军吓得一个哆嗦。
傅明淮:“……”
周小柒:“……”
“我,我在这儿躲一躲,等我奶走了,我再出去。”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这顿打挨定了。”傅明淮毫不客气地吃了块点心,一边吃还一边问:“咋感觉有点咸菜味呢?”
“我奶怕被人发现,把点心藏咸菜缸里了,我们家里就没有我找不到的东西,我厉害吧!”李红军得意地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傅明淮被噎得差点没喘上来气。
难怪这点心一股子怪味,这是被咸菜缸给腌入味了啊!
周小柒再也忍不住笑成了鹅叫,给他拍了半天后背,他才将喉咙里那点心渣给吐了出来。
李红军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最后傅明淮只记住了一句话,“我们家就没有我找不到的东西。”
傅明淮有些心虚地偷瞄了周小柒一眼,他藏的那些东西,媳妇儿没发现吧?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似的疯长。
好不容易等到周小柒出门,傅明淮立刻搬来梯子,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了房梁。
看到自己藏的盒子还在,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还好没被发现。
谁知刚扛着梯子走到院里,迎面就撞上了周小柒。
“媳、媳妇儿,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傅明淮手一抖,心虚地差点把梯子摔在地上。
周小柒眨了眨眼睛,装作没看见他慌张的样子:“忘带钱包了。你这是……在修房顶?”
“对对对!”傅明淮连连点头,耳根子都红了,“我检查检查瓦片……”
周小柒噗嗤一笑,“那你继续。”
此时,院子里再次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李奶奶拿着扫帚追着李红军一顿抽。
“你个缺心眼的死孩子,你知道那包点心多少钱吗?你奶奶我都不舍得吃,你倒好,直接给送人了。”
“奶,奶,别打了,我错了,我不该把那包点心送人。”李红军一边跑一边求饶。
“知道错就好,去把点心给我要回来。”李奶奶停了下来,杵着扫帚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行,那奶你给我点钱呗。”李红军揉了揉被抽疼的屁股,没皮没脸地又凑了过去。
“你要钱干嘛?”李奶奶警惕地盯着孙子,捂紧了衣服口袋。
“你那点心放久了,又硬又变味,我给我师父再买份新鲜的去。”
“……”李奶奶跟点了炮仗似的,顿时就炸了,“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小混球的!”
直到李老爷子回来,这祖孙俩才算消停下来。
李老爷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知道傅明淮迟早要崛起,当即同意了李红军拜师的想法,还另外让李红军拎了只鸡过去。
没过几天,李红军拜师的事也在街坊里传开了。
不少人见李老爷子都对傅明淮另眼相看,便也都动了心思。
连傅明淮多年未见的叔叔傅鹏程也想起了这个亲侄子,正领着儿子傅明强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两瓶廉价白酒。
“明淮啊,听说你现在出息了!”傅鹏程堆着满脸笑容,眼睛却不住地往屋里瞟,“这是侄媳妇吧,我是明淮的亲叔叔,这几年太忙,也没顾上明淮,今天拿了两瓶酒来,咱们叔侄俩不醉不休。”
说着,就拉着傅明强往屋里走。
傅明淮靠着一边门框,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抬起一条腿,一脚踩在另一边门框上,拦住了傅鹏程的路。
“咱们不熟,就在这儿说吧。”
傅鹏程是个没脸没皮的,也没什么道德底线,虽说做了个小科长,可没啥实权,仍然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所以对于傅明淮的刁难也不生气,反而一副包容晚辈的模样,“你堂弟今年高中毕业,咱们怎么说都是亲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看能不能……”
傅明淮手里的烟“啪”地一声甩在地上。
“叔,你记性不太好吧?”傅明淮声音冷得像冰,“当年您可是亲口说过,要和我们家断绝关系的。”
傅鹏程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儿子傅明强却突然冲上前:“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你也不能让我们跟着你们一起受苦吧?都被下放去了农场,谁还能帮衬你?”
傅明淮被气笑了。
“你们帮衬我?是指当年第一个跳出来举报我父母,还带人抄了我家,抢走我家房子那事儿?那可真是帮衬得太到位了。”
“放屁!”傅鹏程顿时气得跳脚,指着傅明淮的鼻子破口大骂:“那是老爷子留下的祖宅,本来就该有我一份!你个不孝的东西,现在翅膀硬了,连长辈都敢顶撞了是吧?”
周小柒不动声色地握住傅明淮青筋暴起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安抚,转头对傅鹏程露出得体的微笑:“叔,您大老远来一趟,要不进屋喝口茶慢慢说?”
关门才好打狗。
“免了!”傅鹏程挺直腰板,摆出长辈的威严:“我怎么说也是林业局的科长,你给明强安排个工作,咱们一家人互相帮衬,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傅鹏程是个很看重声誉和脸面的人,总是一副清廉正直的模样,自然不好将儿子安排进自己的单位,便将主意打到了傅明淮身上。
谁不知道钢厂效益好,逢年过节都发各种福利,米面油、蔬果肉,就没有不发的。
多少人挤破脑子想要进钢厂。
当初举报了傅明淮父母,傅鹏程才得了个机会成了林业局一个没啥实权的科长。
工资还不如傅明淮现在的技师工作高。
傅明淮突然笑出了声,那笑声里透着刺骨的寒意:“当年你们写举报信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一家人?如今倒觍着脸来要工作?”
傅鹏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理直气壮地吼道:“你爹是臭老九,你娘是资本家的小姐,就算我不举报,别人也会举报!肥水不流外人田,倒不如便宜我。”
“滚!”傅明淮猛地抄起门边的烧火棍,双眼赤红:“再不滚我让你横着出去!”
看着父子俩骂骂咧咧逃走的背影,周小柒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这几日上门来找傅明淮的邻居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
有的人甚至还跟傅明淮攀上了亲戚,说是他二大爷的小姨子的表哥的侄媳妇。
可惜还没开口,就被傅明淮送了一个字,“滚!”
傅明淮这几年到底是声名在外,倒也没人敢死乞白赖的强求,生怕事没办成,还招惹了这活阎王。
华灯初上,周小柒从外面回来,以往这个时候,傅明淮已经回来了,甚至连晚饭都准备好了。
但今日,周小柒到家的时候,屋里还黑着。
“奇怪,难道今天加班了?”她小声嘀咕着。
正思忖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
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他满头大汗,浅色衬衫的后背湿了一大片,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同志,你找谁?”周小柒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
“我是梁连文,”来人扶着门框大口喘气,喉结剧烈滚动着,“傅明淮同志的同事……他出事了……你快跟我走。”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砸在周小柒心头。
她强自镇定地说了句“好”,哆哆嗦嗦地锁了门。
路上,梁连文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他说要去救个朋友……下班前就回来的,可到现在都没回来……”
周小柒越听越担心,步伐也变得虚浮凌乱,脚下一滑,身子便朝侧面倒了下去。
梁连文一个箭步,伸手将她拖住,又极为礼貌地退后两步。
“你没事吧?”
“没事。”
只是走到半路,在人迹罕至的胡同时,周小柒突然放慢了脚步。
梁连文察觉到异样,疑惑地回头之际。
他瞳孔猛地扩大。
毫无征兆,也没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手腕粗的棍子砸向他的后颈。
昏迷前,梁连文心里只留下了一句,“我艹。”
周小柒踢了踢倒在地上的男人,毫无反应,这才收起了木棍,将男人拖去了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