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淮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咱们不是土匪。都给我滚去院里蹲着去!”
葛大壮缩了缩脖子,蹲在地上数蚂蚁。
魏德华偷偷抬眼,正对上傅明淮凌厉的目光,又赶紧低下头去。
“现在是文明社会,咱们得用文明的法子,不能总是打打杀杀。”
程小山一脸疑惑,“啥文明的法子?”
“让他们写认罪书,然后送去公安局。”
“……若他们不写呢?”
“那就打到他们写为止。”
“倒也不必如此。”周小柒试图劝说几人放弃使用暴力。
毕竟前世,傅明淮就是这样为了兄弟朋友,一点点陷进去,最后与那些人不死不休,不得不一条道走到黑。
“好,听我媳妇儿的,不去了。”傅明淮答应得很痛快。
然而周小柒的心里还是惴惴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又过了两日,依然风平浪静,周小柒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去找王春燕。
因为周小柒的关系,纺织厂又多了一个大客户。
王春燕也因此在纺织厂扬眉吐气,从一个工厂女工成功进入办公室,成了财务助理。
这会儿看到周小柒简直就像看到财神爷似的,立马就迎了过来,“快尝尝,这是我刚买的糖瓜,可甜了。”
“最近怎么样?”周小柒淡淡一笑,从王春燕手里捏了一个糖瓜放到嘴里,麦芽糖的甜香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好得不得了,我现在也是坐办公室的人了。”王春燕往嘴里塞了块糖瓜,嗦了嗦,之前的郁气早已被春风得意取代。
“以后需要什么布料尽管来找我。”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周小柒等的就是这句话。
临走时,又在纺织厂订了一批帆布。
距离大地震还有不到一年,她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三天后,急促的敲门声惊扰了正在看书的周小柒。
只见程小山背着浑身是血的葛大壮站在门口,原本憨厚的脸此刻惨白如纸。
“嫂子……”程小山声音发颤,“大壮他……他瞒着傅哥去找那帮人了……”
周小柒心头一紧,“怎么不赶紧送医院?”
“不能送医院,若是送去医院就瞒不住了。”
葛大壮被放在床上时已经神志不清,右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傅哥……对不起……”
“说清楚。”周小柒神色微变,凌厉的眸光转瞬即逝,让程小山有一瞬的恍惚。
刚刚一定是他看走眼了,周小柒怎么可能有这么慑人的眼神。
程小山支支吾吾不敢抬头:“魏德华他们劫了对方的货……”
“……”
过了一会儿,程小山请来住在附近的一个老中医为葛大壮正骨治伤完,又叫了两个朋友将他送走。
如今医院和家都回不了,也只能将他暂时安置在外面。
傅明淮回来时已是深夜。
一行人鬼鬼祟祟地扛着大包小包就进了院子。
刚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东西藏起来,就见屋里的灯突然亮了。
傅明淮进屋见周小柒还没睡,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那个情况紧急……”
周小柒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地给他倒了杯热水。
虽然表情看着没啥不同,但傅明淮就是知道她生气了。
狡辩的话在嘴里翻滚了几圈,愣是又咽了回去,“媳妇儿我错了。”
“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啊?你这么做就不怕被那些人报复吗?”说着周小柒拧了一下大腿,两滴清泪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惹得傅明淮更加愧疚。
“他们不知道是我把货拿走了,应该……”
没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见周小柒脸色又冷了两分,自知理亏,可怜巴巴的像只做了坏事的大狗,“媳妇儿你别生气,我下次不敢了。”
周小柒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但心里却有了其他想法。
第二天一大早院里就来了一伙人。
气势汹汹,惊醒了整个院子里的人。
“姓傅的,给老子滚出来!”
“大早上的吵什么吵。”
站在屋外,傅明淮虽然表面淡定,但心里突突直打鼓,目光时不时瞥向厨房。
对面,几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旁边跟着两名公安,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其中一名公安还是熟人,正是那天和周小柒一起制服人贩子的小刘。
不过此时,小刘表现得犹如陌生人,公事公办。
“傅明淮同志!”小刘率先开口,“有人举报你投机倒把!现在立刻开门接受搜查!”
傅明淮的瞳孔猛地收缩,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些东西要是被搜出来,足够判他个十年八年。
“你说搜查就搜查?凭什么?”
“少和他废话,有没有搜一下就知道了。”
“搜查可以,可若是什么都没搜到……该如何处理?”
这时,周小柒从屋里走出来,面色从容,眼神坚定。
傅明淮有些懵,心里想着是不是昨天他们在厨房藏东西的时候周小柒没看到?
脸上有道疤的男人狞笑着带人往里冲。
“搜不到老子跟你姓!老子亲眼看见他把货运进来的!”
“哦?”周小柒淡淡一笑,“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昨天!就是昨天!”男人斩钉截铁地说。
“既然昨天你就知道了,为何今天才来?这么长时间,你在想什么?该不会是你自导自演,想要诬陷我们吧?”
周小柒突然挡在傅明淮前面,声音清脆:“公安同志,他们这分明是栽赃。”
“不管是不是栽赃,既然有人举报,我们就要秉公办理。”两名公安不由分说就进了屋。
几个壮汉紧随其后。
眼看他们就要进到厨房,傅明淮脸色骤变,双拳攥紧,“注意点,我们家就这点值钱的东西,翻坏了你们得赔。”
这样的变化没有躲过公安的眼睛。
让他们更加确定,他们把东西藏在了厨房。
“媳妇儿,你先去买点菜吧,咱们今天中午吃排骨好不好?”
“行,中午吃排骨,叫上程小山他们。”
话音刚落,就见程小山等人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咋回事,咋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我就说昨晚怎么那么容易就让咱们得手了,这帮龟孙,就在这儿等着咱们呢!”
“现在咋整?”几人都急得不行,那么多东西根本藏不住。
傅明淮舔了舔腮帮子,饶是他平时脑子转得再快这会儿也没主意了。
屋内,负责搜查的几人越搜越暴躁,“怎么没有?”
“你不是说你看到了吗?东西呢?”
“我们被骗了,他们根本没把货拿回来。”
傅明淮等人也傻眼了,几人面面相觑,“货呢?”
“某些人好像说了,若是找不到,就跟我媳妇儿姓,我就勉为其难认你这个儿子吧。”傅明淮点了根烟,双手环胸,倚靠在墙根,心里那点心虚此刻已经烟消云散。
虽然不知道那些货哪去了,但看着这些人气得跳脚的样子,他就心情舒爽。
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一无所获。
“公安同志可搜到什么了?仅凭别人一句话,你们就要搜查,如今是不是该给我们个交代?”周小柒说话的声音温婉轻柔,不紧不慢,可却让人无法忽视。
两名公安表情严肃还带着些许不耐烦,“报假案我们自会严肃处理。”
说罢,径直出了屋。
正准备走的时候,小刘突然将周围的群众都聚集到一起,“经过证实,傅同志并未投机倒把,这次搜查是我们工作的失误,不该没做调查便听信了谣言。”
“我记住你了!”一名壮汉指着周小柒恶狠狠地威胁。
傅明淮直接挡在她前面,“觊觎我媳妇儿,你不想活了?”
“听见没,以后见到我嫂子绕道走!”魏德华嘚瑟地踮着一只脚,说话的底气十足。
然而等人群散去,一行人迫不及待地关了门,围坐在桌前。
“货不会是被他们偷偷弄回去了吧?”
“不可能,若是他们干的,今天就不会来。”
周小柒喝了口水,“一会儿吃排骨吧。”
随后起身去了厨房,拿了个网兜就出了门。
直到饭都吃完了,几人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那些货好像凭空消失了。
到了晚上,傅明淮依然摸不清头绪,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明明就藏在厨房……怎么会凭空消失?”
周小柒洗漱完,轻轻坐到他身边。
昏暗的灯光将她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那批货还在,”周小柒勾起一抹笑容,“我那时觉得藏家里不太安全,就找了几个朋友,连夜把东西转移了。”
傅明淮愣住了,敲桌的手指停在半空。
“本来想告诉你的,谁知道一大早他们就来了,所以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真、真的?”他终于挤出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胸腔里那颗沉甸甸的心脏此刻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却又轻快得快要飞起来。
傅明淮这才想起来那天晚上周小柒说的话,懊悔地将周小柒揽入怀中。
“媳妇儿我错了,我太自大了,没听你的话,若不是有你,我怕是这会儿已经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