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愈发崎岖难行,荆棘与盘根错节的古木根系遍布四周。
渡江云虽已是金丹巅峰的修为,但如此长途跋涉,又要时刻分出神识警惕四周,灵力与心神的消耗亦是不小,他额角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行至一处异常陡峭还布满了小碎石与湿滑苔藓的斜坡时,渡江云不慎踩中了一块略大的石子,身形一个趔趄,重心瞬间失衡,向着陡坡下方滑去。
“当心。”前方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华清走在前方,甚至未曾回头,宽大的青色袍袖向着身后一拂,柔和的灵力凭空而生,精准托住了渡江云下坠的身形,将他稳稳地送回实地。
与此同时,前方道路上那些肆意生长的荆棘藤蔓,仿佛被无数柄利刃齐根斩断般向两侧倒伏,让出了一条足够人通行的平坦小径。
渡江云稳住身形,看着前方自动分开的荆棘藤蔓,又抬眼望向华清那连衣角都未曾晃动一下的背影。
这不像是袁庚往日那种依靠灵力催生,或操控草木的手段所能达到的效果,这更像是……言出法随,或者说,是一种对天地规则极其精妙的运用与掌控。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几下,满腹的疑问到了嘴边,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带着复杂情绪的呢喃:“……谢谢。”
华清没有回应,甚至连步伐的节奏都未曾改变。
只是,在他广袖遮掩之下,那修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方才那一刻,几乎是身体本能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夜幕缓缓覆盖山林,两人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崖下凹陷处歇脚,权做休憩之所。
渡江云熟练地清理出一片空地,捡来干枯的树枝,指尖微弹,一簇灵火便跃上柴堆燃起温暖的火焰。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专注的侧脸,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华清静立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幕似曾相识的场景,移开了目光。
他第一次通过共感看到的景象,便是在这样的光景下,渡江云与那竹妖在媾合。
前几日他便锁定了一条品质上佳的木属性灵脉,那灵脉藏于山腹之中,因有天然形成的隐匿阵法遮掩,极难被外界修士察觉,正合他眼下所需。
“袁庚,走了这么久,吃点东西吧。”渡江云将一块烤得温热的干粮饼子递了过来。
华清看着那块卖相实在算不上好的饼子,胃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涌起一阵轻微的排斥与翻涌。
与这青年相处的这些时日,他打破了自己太多的惯例。
饮了粗劣的灵蜜水,吃了甜腻的朱果,如今,又要咽下这如同砂石般的干粮。
见他迟迟不接,渡江云疑惑:“怎么了?”
“……无事。”华清接过了饼子,吃得极慢。
渡江云坐在了他身侧,自己也拿起一块饼子大口吃着,看着手中从系统那花巨资兑换的地势图,借着火光规划着明天的路线。
“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据我根据灵力浓度观测,再往东南方向走……”
华清见他眼下青黑,还在操劳着行程,插话:“灵脉之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劳心。”
渡江云闻言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袁庚对外界的资源认知大多来源于自己,如今却能如此成竹在胸地说出他有把握……
这样的变化让他很不习惯,也觉得袁庚很陌生。
华清却没有解释的意图,说完便阖上眼休息,不再多言。
对他而言,寻觅一条品质尚可的无主灵脉,不过是举手之劳,神识扫过,便能甄别十之**。
渡江云看着华清那副不欲多言的模样,心中疑问终究还是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默默咽了回去。
袁庚的变化太大了,有时候自己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与他开启一个话题。
夜深,篝火渐熄,只余下暗红的炭火偶尔噼啪作响。
这片山林地域极广,呈长条状。
他们已经在这片地形复杂,几乎横跨沧澜大陆的原始森林中,连续赶路九天了。
渡江云靠着冰凉的山壁,因连日长途跋涉的疲惫,已然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绵长。
华清神识内视,能清晰地看到,那枚道胎似乎也进入了休息状态,稳定地汲取着他体内的灵力,悄然生长。
忽然,肩膀一沉,伴随着梦呓般的低喃。
“冷……”
华清侧眸,看向身侧蜷缩着的青年。
他只是空有一身金丹巅峰的修为,和一个奇异的空间介子,但为何,连一身能够自动调节温度、抵御风寒的极品灵袍都没有?
甚至他惯用的那柄长剑,虽锋锐,却也能看出品阶不高,剑身上布满了与人激烈交战留下的齿痕。
这很难想象是一个身怀异宝、天资卓绝的修士应有的待遇。
华清不禁想起自己的亲传弟子兰少珂,亦是那一代千年一遇的剑道天才,可两人的境遇宛如云泥。
兰少珂本就是世家子弟的领头羊,拜入青云宗后更是如鱼得水,手中灵器法宝不计其数,最差的也是极品。
不对。
错了,都错了。
华清将分神记忆中关于渡江云的碎片重捋,发现渡江云身上显然有着许多秘密,空间与灵泉暂且不论。
单是他与竹妖初遇时,分明只是个毫无灵力波动的凡人青年这一点,就极不对劲。
若真是毫无根脚的凡人,怎会对修行之事那般了解。
那竹妖心性纯良乃至愚钝,对渡江云抱有全然的信任与依赖,从未问询他的过往。
倚靠在华清身上的渡江云调整了一下姿势,手砸到了地面上,眉头瞬间紧锁。
华清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那里有一道被荆棘划出的细长伤口,虽然已经自行止血,但翻开的皮肉在火光的映照下依旧明显刺眼。
他沉默地伸出手,指尖灵力悄然探出,拂过那道伤口,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不过眨眼功夫,便恢复如初,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华清基本确认,渡江云的身份有着很大的问题。
骨龄二十是真,那这番见识从何而来?是夺舍?是转世?还是别的什么……
搜魂术自然是最直接获取真相的手段,但……那风险太大。
搜魂过程极其痛苦,宛若将灵魂寸寸撕裂,且稍有不慎,便极易导致被搜魂者神识受损,变得痴傻呆滞。
……
天光将明未明,山林间弥漫着破晓前的清冷与潮湿。
渡江云睁开眼时,便看见华清正背对着他,给将熄的火堆添着新柴。
“你休息了吗?”
华清添柴的动作未停,淡淡颔首,应了一声:“嗯。”
他一夜未眠,但对于他而言,睡眠其实并不重要,若是必要情况下,他甚至可以几月不眠。
渡江云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小溪边洗漱,冰冷的溪水让他彻底清醒过来,掬水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的手背,那道清晰可见的伤口没了。
他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一眼华清依旧在照看火堆的背影,嘴角轻微地上勾了些许。
袁庚……果然还是在意自己的。
渡江云带着一身清冽的水汽走回火堆旁,走到华清身后俯身,双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脖颈,转头飞快地在他清冷的侧脸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华清身体骤然一僵,添柴的动作停滞下来。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贴合的温热躯体,以及脸颊上那转瞬即逝却触感分明的柔软。
一股混杂着惊怒,无措,以及一丝陌生悸动在体内炸开,让他脸色控制不住地几经变幻。
“你……”
渡江云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却没有松开手,反而将脸颊贴在他背上,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刻意流露的、惹人怜惜的脆弱。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父母,袁庚卿卿,我就这么一颗心,全给了你,你省着点伤。”
他在示弱,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两人的氛围。
华清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有些僵硬地拍了拍环在自己身前的手背。
“嗯。我……一直都在。”
他心中默然一叹,无论这青年是谁,有着怎样的秘密,此刻看来,也不过是个渴望温暖的……可怜孩子。
渡江云趴在他的后背上,嘴角上勾,微眯着眼嗅闻他身上的香气,嘴上却依旧可怜巴巴。
“真的吗,可是我好怕我的袁庚卿卿走掉。”
袁庚近日身上的草木气似乎淡了些,但仍旧是好闻的。
华清耳根微热,有些羞耻,他皮肤白皙,略微一点的红都十分明显。
他起身后,主动牵起了渡江云微凉的手。
“不要这么叫。”
“卿卿”这样亲密的称呼大多是甜腻的夫妻间丈夫叫妻子的,从未有人这么叫过他。
渡江云眉眼含笑,就当作没听见:“走吧,我们继续赶路。”
“嗯。”
两人继续往山脉深处行进,晨间的小插曲让两人的关系明显亲近了不少。
周围的林木愈发苍翠欲滴,枝叶间灵光隐现,呼吸都带着沁人心脾的清新,甚至连华清体内的道胎也传递出微弱的欢愉意念
华清在一处面朝山谷、背靠主峰的天然石台前停下脚步:“就是这里了。”
伦家忘记定时惹[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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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