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茗停顿两秒,最终点头答应,可能是不甘心在作祟吧,她以为自己很好地接受了分手这件事,每天的生活平平淡淡,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释怀。
结果那人一出现,她的所有伪装都被撕开。
她只能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看看演唱会也没什么吧,其实并没有想看看邱筠的意思,自己只是陪同事罢了。
和她见一面也没什么吧……
想一想她也没什么吧……
好吧。
我想她了。
许茗还是没能释怀。
自己真没用啊,许茗绝望地想。
剩下的三个星期,许茗每天都住出租房内,还换了个能监控外面的智能锁,只要有人敲门就会记录画面。
她说服自己只是怕某人再来时能够把人赶走,并不是期待某人来。
但是门口并没有人来,手机也没有某人的电话打来,明明许茗是故意给某人留下电话的,只要某人想,就能打过来。
整整三个星期。
许茗怔怔地望着手机发呆,拧着眉,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明天放月假,明天演唱会,某人不打电话给我,不来敲门……
许茗知道自己的心理防线不高,只要邱筠回来,轻声哄一哄她,她都愿意和邱筠继续纠缠下去。
但是邱筠没有,就只是突然人出现了,又消失了,耍她一样。
隔壁班数学刘老师看到许茗这样子,手里还抱着没改完的卷子,一下子猜到许茗教的学生肯定卷子写得一塌糊涂,自以为找到共同点的刘老师一脸惆怅,像找到知音似的:“许老师,这次卷子你学生也是写得很离谱对吧,我们班学生也是,我都不知道他们学到哪里去了。”
许茗回神,意识到刘老师误会了什么,其实她学生写得挺好的,但是她只是装作认同的样子点点头,还翻了几下卷子,摇摇头,很失望的样子。
刘老师和她一同叹气摇头,两人无话,悲伤自在心头。
过了几分钟上课铃响了,许茗赶紧走了,剩刘老师一个人神伤。
早上三节课,三个班各一节,这是她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时间都在讲卷子中度过,讲的是周末的小测,题目很简单,她没有收上来改而是让发答案让学生自行批改,许茗以为随便讲讲就好,前两个班也是如此,学生要讲的题不是很多,许茗就讲了几道题和易错点就结束了。
“老师,我不明白,为什么投影可以用那个公式,不可以这样。”
许茗很耐心地给那位同学解释着,温温柔柔,那位同学才恍然大悟,露出懊悔的神色。
许茗轻笑。
许茗忽然想到很多年的春天,邱筠也错了一道很简单的题,她惊讶于自己居然会错,于是独自钻着牛角尖,似乎一定要找出扣掉这一分的原因。
许茗是邱筠的新同桌,她看到那个低着头思考的毛茸茸的脑袋,没来由想和邱筠说话,想和邱筠熟悉起来。
邱筠的成绩很好,但是聪明的小孩总爱钻牛角尖,总会在一点小小的错误上翻车,许茗瞥了一眼那题,恰好许茗知道为什么那里为什么错。
许茗把卷子藏在桌洞里,她手里捏着卷子,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因为她考得很差,班级倒数。
算了,许茗心想,我考得那么差,邱筠会笑话我的吧。
所以她才起来的小心思又被自卑压了下去。
算了,我好差,所以邱筠不会愿意和我说话的吧,敏感自卑的许同学打算放弃和新同桌熟悉的机会。
胆怯的许茗时不时看邱筠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又不敢说。
邱筠捕捉到许茗轻飘飘的视线,突然回头直视许茗:“新同桌,第三次了哦,你看我第三次了。”
被抓包,许茗低下头,耳朵红了,但是蘑菇一样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耳朵,于是许茗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高冷极了。
“新同桌,你好高冷。”邱筠幽怨地低声说:“你都看我了还不和我说话。”
“我……”许茗不知道说什么,于是邱筠就撑着头看着许茗,盯得许茗脸上更红。
“你要告诉我什么吗?”邱筠猜测着许茗的意思:“我背后有虫吗?还是我头发乱了,还是我怎么了吗?”
“没有。”
“那怎么了?”邱筠非要问个明白。
“就是……那题我知道为什么,我可以和你说。”许茗的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没底气。
“嗷。”邱筠明白许茗的意思,于是笑着拿着卷子放着许茗桌子上,身体也倾向许茗:“那可不可请同桌教我一下呀,等会儿我请我吃你糖啊。”
邱筠的肩和许茗的手臂隔得很近,许茗只要一动就碰到邱筠的肩。
春天的风都好热,许茗的脸已经和煮熟的虾一样红了。
幸好邱筠的目光一直都在题目上,她认真听着许茗磕磕巴巴的讲题声,许茗庆幸邱筠的注意力在题上,让她可以用余光描摹邱筠的侧脸。
“同桌,你好厉害。”邱筠笑起来周围的空气是明媚的,她夸着许茗,仿佛许茗解出了世界上最难的题一样。
但其实只是一道很简单的题罢了,许茗撇开头,露出的耳朵尖红的滴血。
“之前几届也有个学生也是错在相同的知识点。”许茗讲起往届学生的事,“她很聪明,成绩也很好,但是总会在这样的小题上出错,你们没见过这样的学霸吧,压轴题都能写出来,但是很简单的小题却总是错。”
许茗露出一丝无奈来:“我次次给她讲题,每次考试都提醒她不要错那些小题,但她还是会错,然后来找我问题,问完下次还会错,平常她这个人也不是粗心的人,但是在写题上却总是这么粗心,还好高考她没犯错。”
也是因为邱筠,后来许茗的成绩渐渐好了起来,因为要给粗心的同桌讲课,努力一点,同桌才会多问她题。
说着说着许茗才意识到什么。
下面有个女生听着有些生气,许老师人温柔,觉得那个学生就是看许茗不爽,故意找茬,女生直截了当:“老师她故意的吧。”
故意的吧,许茗福至心灵,故意借着讲题来找我,她忍不住勾起嘴角,但又忽然想到她和某人早就分手,把嘴抿成一条线。
分手也是故意的,哦。
*
安塘一中是留在学校三个星期,第四个星期放一次月假,平常留在学校的周末的安排是周六和周日上午自习,周日下午可以在宿舍睡觉或者在学校晃悠,但不能出校门,放月假就放完整的一个周末,学生可以出去校外玩。
学生三个星期不能出校门,自然憋得慌,许茗也憋得慌,但一般这时她都会在家补觉或者看书。
不过明天不同,明天张婉岚邀请她去看演唱会,许茗没真让张婉岚请,而是转了钱给张婉岚,大有张婉岚不收就不去演唱会的架势,张婉岚只好收下。
张婉岚有些歉意,因为平常许茗很少和同事一起出来玩,她和许茗的关系说不上特别熟,只能说得上是一个关系比较好的上班搭子,她并没有寄希望于许茗会答应她去演唱会,只是好朋友周末都没空有些难受以外和许茗随便说的罢了。
她以为许茗会拒绝的,毕竟许茗看着虽然看着随和,但其实是很冷淡的一个人,很难走进她的内心,很难和她接近。
所以当许茗答应的时候,张婉岚先是愣了很久,又问了遍许茗确定她没有在开玩笑,才后知后觉一些无措,两人除了学校就没私下联系过,平常聊天的话题也只是和学校相关,基本不提私下,所以她不知道私下的许茗是否能和她合得来呢。
除此之外,她还有些受宠若惊,许茗教研能力非常出色,当她还是个实习老师时许茗带过她一段时间,刚开始的时候张婉岚觉得许茗不太好接近,但最后相处下来发现许茗其实人很好,就是太有边界感,再想接近时就很难了。
第二天两个人在体育场门口碰头。
张婉岚远远就看到了许茗,便热情地和许茗打着招呼,走近看见许茗的时候被惊艳到了。
今天许茗穿得简单,一件黑色夹克内搭紧身背心,修身的牛仔裤将她的比例衬得更出色。
“许老师你应该去当明星的,你真好看。”张婉岚打趣道。
许茗拉出一缕长发遮住通红的耳朵,她不经夸的。
“没有。”
张婉岚笑得开心:“自信点张老师,你今天真的很好看,我觉得不输我家的筠筠。”
“你家筠筠?”
“我们粉丝都这样叫,我们叫云朵,管邱筠叫筠筠。”
两个人边检票,张婉岚就边给许茗絮絮叨叨地讲关于邱筠的事。
“我高中认识筠筠的,当时筠筠还不火,黑粉很多,我本来是路人,但是看不惯黑粉骂得这么脏,就去和黑粉对线,越了解就越知道筠筠有多好,后来我看着筠筠越来越火,有更多的人喜欢筠筠,我很开心。”
许茗当然知道,她见证过邱筠成长的所有日子。
“我也很开心。”许茗说。
她是邱筠的第一个粉丝。
张婉岚运气很好,她们两人的位置靠近前排,张婉岚忙着清手机内存,和许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不一会,安静的场馆忽然沸腾,人声鼎沸中走出一个人。
灯光都聚焦在那人的身上,全世界都只能看到那人。
许茗的脸隐在阴影中,眼中漾出柔情,心里却是酸涩。
她的大明星被所有人爱着。
她和高中时一样,只要在暗处看着那人,就感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