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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颂裴一生最后悔的,就是收到许嘉砚死讯的那天。
“颂裴,”电话里,黎厌声线不稳,极力克制着发颤的嗓音:“许嘉砚……死了。”
死了。
这两个字,如同在空中凝成一根冰锥,精准地楔入他的胸口,瞬间冻结了所有感官。
颂裴正站在蛋糕店收银台前,挑选给许嘉砚的生日蛋糕。
“怎么会……”颂裴身体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被凝固,刺骨的寒冷蔓延上身。
——啪
手机从手中滑落在地,电话那头黎厌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响起——“颂裴?你怎么了?颂裴!”
“……”
颂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赶到那栋废弃大楼下的。世界只剩下嘈杂的雨声和嗡嗡的耳鸣声。冰凉的雨水砸在他昂贵的西装上,擦得锃亮的皮鞋浸满泥土,整个人狼狈不堪。
直到警戒线内,那块盖着瘦小白布的轮廓刺入眼帘。
“许嘉砚!!”
颂裴仅存的一丝理智骤然断裂。他像一头绝望的猛兽,嘶吼着要冲过去,却被刑警们死死拦住。他所有的体面与冷静,在这一刻彻底灰飞烟灭。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颂裴嘶吼着,所有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宣泄,雨水与泪水交织,顺着惨白的脸庞留下,掩盖了他无声的哭泣。
“颂先生,请您冷静点。”
刑侦支队长谢听澜递过来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是一本陈旧的笔记本,原本平整的纸页,被雨水浸泡过后变得沉重,松垮。
“据我们的调查,死者属于坠楼身亡,现场只留下这本笔记本……”
夏青裴嗓音冷淡,面无表情的诉说案发过程。
颂裴此刻什么也听不清,耳边传来一阵阵尖锐的耳鸣声。
在他看到笔记本的瞬间冷静下来,猛地推开禁锢他的刑警,颤抖着接过。
透过塑料袋,扉页上是熟悉的字迹,墨水晕染开来,可依旧清晰可见。
——世界纷纷嚷嚷,而我的诉求,仿佛化作一片虚无,从未有人听过。
再往下,是一行更小的字:
——颂裴,如果……能早点遇见你。
“如果能早点遇见你……”
轰一声震响在颂裴脑中炸开。
他想起上一次见面,许嘉砚看着他,眼底是颂裴看不懂的情绪——“颂裴,我能去找你吗?”
而他当时说了什么?他说:“乖,我很忙,在家等我,忙完以后我就回来。”
这是颂裴对许嘉砚第N次说过的话,两人在一起后,颂裴因继承家业原因,整天忙东忙西,陪伴许嘉砚的时间少之又少,二人几乎很少面对面诉说心声。
……以后?
可是再也没有以后了。
巨大的悔恨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吞没,强烈的窒息感扼住他的喉咙,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疼痛般撕裂开来。
如果时间能重来……
如果一切能回到过去……
此时一阵微风恰好吹开白布一角,露出许嘉砚精致惨白的侧脸。
许嘉砚面色苍白,嘴唇也失去了红润。但少年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分明。离开并未折损他的俊俏,反而增添一种易碎而忧郁的气质。
明明他还那么年轻,明明两人曾约定好在一起一辈子,明明……明明昨天他还活生生出现在电话那头,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颂裴……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颂裴,我一个人好怕……”
可自己当时碍于工作,并没把许嘉砚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匆匆敷衍几句挂断。
——扑通
颂裴整个人直直跪在地上,丝毫没注意到价值上万的西裤沾染上些许泥泞。
“为什么……”
颂裴哽咽着,泪水打湿了眼眶,许嘉砚的样貌渐渐模糊不清。
“许嘉砚……”
颂裴将那块撞的不成样的蛋糕放在身侧,眼里饱含泪水,轻声道:“生日快乐。”
在意识失去的前一瞬,颂裴脑海里不断回想起和许嘉砚的点点时光。
“如果能回到从前,我一定好好爱你……”
-
再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明晃晃的吊灯。
颂裴抬手遮了遮光源,直起身后脑子还有些发懵。
——怎么回事,他不是在案发现场吗?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一摸身旁,空空无也,许嘉砚不在。
颂裴趿拉着拖鞋,走到洗漱台前。
他拧开水龙头,弓起掌心捧起一片清凉,停顿片刻后猛地将脸埋入手心,凉意渗入毛孔,思绪清醒许多。
颂裴关掉水龙头,双手撑着台面,一抬头,整个人瞬间愣住。
镜子里的他身着柔软的睡衣,衣领大敞,洁白的肌肤和凹陷的锁骨映入眼帘。
少年长相英俊,额前刘海还在滴水,眼眸深邃,眼角微挑,高挺的鼻梁乃至紧抿的薄唇,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清冷感。
——那是颂裴十七岁时的样子。
颂裴脑袋嗡嗡作响,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颂裴下意识扭头看向门外,管家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闷声传来——“少爷,起床吃早餐了。”
——少爷?早餐?莫非……
颂裴似乎想到什么,冲出浴室拉开房门。
“少爷,您怎么这么……”急。
“现在是几几年?”颂裴一声打断管家,问。
“少爷……您……”
“我说现在是几几年!”颂裴几乎是冲着管家喊。
管家愣愣地看着颂裴,片刻后拿起胸前的怀表,看了眼上面的时间——“2018年,少爷您怎么了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管家见颂裴迟迟不做声,以为身体不适,忙不迭上前关切询问。
“没……没事。”半晌,颂裴思绪回笼,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睡懵了,一时间想不起来。”
管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颂裴推搡出门:“好了,我真没事,等我换个衣服就下楼。”
——砰,门被重重关上。
管家站在门前许久未动,片刻后才嘟囔着下楼:“少爷今天真奇怪。”
另一边,颂裴抵在门上,背部贴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下,最后瘫坐在地。
——2018年
颂裴一手抓着头发,似乎不可置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我重生了?”颂裴心想着,手狠狠掐了把自己手臂上的肌肉——“嗷!”
颂裴吃痛出声,看来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许嘉砚!”
颂裴猛地直起身,随便洗漱了把换上校服,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匆匆跑出家门。
“少爷!您还没吃早餐!”
管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不吃了!”
颂裴潦草扔下一句后头也不回地往学校方向赶。
-
——向阳一中学校大门
颂裴望着几年未见的学校,不知是不可思议,还是即将见到许嘉砚,内心竟升起一丝激动。
他怀着忐忑的心,踏入学校内部。
高二二班课室内,颂裴找到自己的座位,落座后扫视了眼全班,最后目光落在第二排的座位上——许嘉砚的位置是空的。
不知为何,颂裴心中顿感不妙,找到刚进教室的黎厌,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质问:“许嘉砚呢?”
“啊……”黎厌被颂裴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
“他之前被几个人叫出去了。”
“那几个人是谁?”颂裴继续追问。
“我也不知道,染着几头五颜六色的头发,看起来不像是我们学校的。”黎厌如实回答。
黎厌话音刚落,颂裴像支箭一样飞出教室。
“哎?你去哪?”
“去找人!”
颂裴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台阶,着急忙慌之际,差点扭伤脚踝,可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许嘉砚!
颂裴每走一步,胸腔里的鼓就敲得更响一分,仿佛整个世界都静默,唯有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终于,颂裴在一处隐蔽的墙角找到许嘉砚,刚要上前,脚步却倏地顿在原地。
“继续告啊,怎么不讲话,之前告老师不是挺能耐的吗?”
为首的寸头半跪在地,一把抓起许嘉砚的头发,迫使对方抬头直视自己。
“哑巴了?问你话呢!”
寸头伸出手,侮辱似的在许嘉砚脸上轻轻拍了几下。
“我艹你妈……”许嘉砚从带血的齿缝间虚弱的挤出一句。
“什么?”寸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将头又凑近了些。
“我艹你妈!”
——砰
寸头一把把许嘉砚扔在地上,叼着烟吩咐身后的几人:“长本事了啊,去,把他衣服给我扒了,给我往死里打。”
说着,身后几人就要动手。
许嘉砚瞳孔倏地放大,绝望的闭上眼睛。
“我他妈看谁敢动他!”
校霸几人纷纷扭头,只见颂裴不知从哪找到一根木棍,作势就要上前跟几人对着干。
“哪来的毛头小子。”寸头扭了扭手指骨节,发出令人发颤的——咔哒、咔哒声响。
身后的几人对视一眼,一个个冲上去就要动手。
怎料颂裴脸上毫无恐惧,反而勾起唇角,丝毫不留给对方时间,身手敏捷,三下五除二干倒几人。
“好歹是从小学过格斗的。”颂裴轻松的甩了甩手,抄起木棍,作势就要一棍子下去。
寸头一看不是颂裴的对手,扭头就跑,倒在地上的小弟看到大哥跑了,踉跄地起身,屁滚尿流地跟在寸头身后——“大……大哥,等等我们……”
待几人走远后,颂裴扔下手中的木棍,目光落在许嘉砚脸上。
颂裴俯下身,伸手想抚摸许嘉砚的脸,可后者却像是害怕一样,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眼底里满是对自己的恐惧。
颂裴手僵在空中,心疼地注视着许嘉砚,少年浑身沾染泥土,身上遍布是大大小小的淤青。
颂裴喉咙像是有异物堵着,什么话也说不出。
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的颂裴,此刻望着眼前活生生的许嘉砚,还是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抿了抿唇,半晌后站起身。
后者迷惑抬头看他。
颂裴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努力压下嗓音里的颤抖,向蜷缩在墙角的少年伸出一只温暖的手。
“许嘉砚。”他嗓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怕。我来了,我们回家。”
许嘉砚仰头看着他,沾着血污的眼睫剧烈颤抖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迷茫与恐惧,却也在那深处,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亮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