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叶慈喉咙咽了两下,自信满满说道:“端亲王与栩国使臣走得近,我想殿下肯定知晓,但至于他们在谋划什么,恐怕还不能确定,”她停顿片刻继续:“我有办法去获取更多。”
此话一出,秋淳泽笑意更显,双手插于腰间笑道:“可是你现在是太后的人了,你要如何做呢?”
莫叶慈好不容易精心挑选的大腿,可不想就这么没了,她有些着急起来,话语中带着几分恳求:“太子殿下,我不想留在这里,还望您成全。”
以表诚恳,她还弯腰行了个礼。
只见他转身开始离去,就在莫叶慈心灰意冷时秋淳泽轻声说了一句:“还不跟上。”
“可是还未和太后说一声.......”莫叶慈嘴上这么说,但身体已经非常诚实地跟了上去,顺势把原先单手拎着的茶酥抱于怀中,就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在路的尽头处,遂宁站在马车旁等着,他见到莫叶慈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冲她笑了一下,但却没有上马车,莫叶慈看到秋淳泽朝遂宁点了一个头,随后遂宁朝太后所在的宫殿走去,想来应该是去告知太后去了。
她有些吃惊,竟连太后都利用了进去,她的去留,他皆可以随心改变。
秋淳泽并没有等遂宁,而是让马车直接打道回府,这里距离东宫距离可不近,一想到遂宁独自一人不知要多久才能回家她觉得有些可怜,多嘴问道:“殿下,不等遂宁了吗?”
秋淳泽正照着烛火翻着本账簿看得入神,车轮的声音此起彼伏响着,她见秋淳泽半天都没有回应,以为是没听见或者不想回答,下一瞬秋淳泽回道:“不等,他还有别的事要去办。”
莫叶慈瞬间想到上一世的经历,那时候她虽在端亲王手下办事,但也因此结识了不少江湖人士,甚至还有几个不错的朋友,在如今都是派得上用场的,她大胆猜测道:“可是关于那个栩国使臣?”
那个栩国使臣,叫刘墨,表面上帮端端亲王做事,其实为的是控制端亲王为栩国所用,让他成为傀儡,好在上一世面目被戳穿,最后被端亲王砍下脑袋挂在城墙上风吹日晒了半年之久,算算日子,就是五日之后。
端亲王此举获得了阗国百姓上下一致的夸赞,纷纷高呼端亲王慧眼识奸佞,不愧是个保家卫国的王爷,栩国也声称不再往阗国派送使臣。
数月过去,阗国的栩国人一夜之间发现多了数倍,他们且伪装成了阗国百姓打扮,在城中不断传播流言蜚语,一时间引得城中百姓惶惶不安,幕后黑手却迟迟无法捉拿归案,但莫叶慈知道,那人就是端亲王,之前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以退为进,牺牲一个刘墨换取更大的可能。
端亲王的手段依旧残忍,莫叶慈此时心中已有对策,但她需要秋淳泽的帮助才行。
见秋淳泽关上账本,有些意外看了过来,她知道猜对了:“若是信得过我,殿下可以把此事交给我。”
秋淳泽皱了皱眉头道:“你一不会武功,二不知其中利害关系,给我理由。”
莫叶慈真的很想说自己会武功,虽身体没有上一世有力,但眼下七八分足够了,其中的厉害关系是更加无法言说的部分,她只能眼神坚定,语气真诚:“殿下,还请你给我个机会,我虽想报仇,但也知道家国事大,个人事小的道理。”
直到马车在东宫停下,秋淳泽再没说一句话,没有拒绝,但也没同意,他依旧还是不相信,莫叶慈跟着下了马车来到明崇殿,刚准备把茶酥放下时秋淳泽说道:“你拿回去吃吧,等遂宁回来后,我会告知他。”
莫叶慈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嗯?”了一声。
秋淳泽已经坐下继续翻起手中的账本,另外一只手拿着毛笔圈圈画画,他抽出眼眸看了莫叶慈一眼:“一切听遂宁的,切不可轻举妄动。”
“好好好,谢谢殿下!”
莫叶慈十分开心,说完拎着茶酥快步离开明崇殿,她得回去规划一下明日行程。
秋淳泽看着少女轻快的背影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这几乎是第二次见她卸下伪装,真正放松下来,第一次是在那棵栾树上熟睡时,当时不知为何,动了想打破那宁静的想法,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为何会那样,或许是自己太过无聊,也或许本性使然。
他从来都是太子的样子,太子应该怎么,他就该怎样,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知道他全部的样子,可事实并非如此,他们对他知之甚少。
夜幕之下,宫灯再次亮彻四周,池塘岸边,阿圆就着灯光喂了好一会老王,差不多时准备收拾离开,眼下太子殿下应该是回宫了,他有晚上看书处理政务的习惯,需要准备些茶送去明崇殿,她刚踏上木廊桥迎面就看见了莫叶慈。
阿圆从黑暗中窜出,看清是谁时莫叶慈整个人如遭遇雷击,吓得往后踉跄着退了好几步,猛地一哆嗦手中的食盒“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木盖下的茶酥暴露出来,但她丝毫没注意到,脑海中屡次浮现出阿圆一身黑衣出现在狱中,拽着她头灌下毒药的场景,恐惧使她迟迟无法缓过来。
阿圆见状也吓了一跳,但只是以为自己突然出现才吓到了莫姑娘,反应过来时一边蹲下收拾食盒一边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莫姑娘,我在旁边喂龟......”
等她看清楚食盒上的图案以及里面的茶酥后却有些僵住了,她见过无数次,是太后那里专门的食盒,以往太子殿下都会就着茶饮吃掉,他很喜欢吃,从未转手送与任何人,如今却给了莫叶慈,看来已然十分信任莫叶慈,她盖上食盒起身递给她问道:“莫姑娘,你没事吧?”
莫叶慈此时好了许多,心中不断安慰自己道:如今不会成为秋淳泽的敌人,自然也不用害怕阿圆姑娘,她勉强挤出笑容接过食盒道:“无碍了,只是有些突然才被吓到。”
她说完,还从袖中取下一块手帕,重新打开食盒包了两块茶酥递给阿圆,同在一个屋檐下关系还是得打理一下:“诺,分你一半,我就先回屋了。”
阿圆捧着手中包着茶酥的手帕看了许久,她从未尝过,不知是何种味道。
秋淳泽自从回来以后一直在看那本账本,这账本是遂宁昨日从当朝吏部侍郎赵光远那得来,近来他和端亲王走得极为近,一般能被端亲王招揽麾下的不会是什么好官,这些年和这个皇叔打得交道够多了,早做应对已经成为基础。
阿圆端着茶水进来,放到秋淳泽手边后她就准备离去,这两年间她一直都是这样的,送来就离开,从不过多说话或是打扰,秋淳泽不会吩咐她干多余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找来做的,转身之际秋淳泽却说话了。
“阿圆姑娘,麻烦帮我拿两块茶点过来。”
秋淳泽说话时依旧看着手中的东西,他很少吩咐什么,每次说话时也都是喊的“阿圆姑娘”,还会加上一句“麻烦”,起初阿圆是不习惯的,他毕竟是太子,甚至可以随便要人脑袋,但他对一个丫鬟尚且十分礼貌客气,他是个极好的人。
阿圆回道:“殿下,阿圆这就去取。”
夜半,窗柩外原是静得只剩虫鸣,忽地一阵狂风卷着腥气撞在木窗上,“哗啦”一声脆响,打破了满室清寂。秋淳泽捏着笔的手微微一顿,豆大的玉珠下一瞬如千军万马般砸落,起初只是密集的噼啪声,转瞬间便成了铺天盖地的轰鸣,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厚重的水帘,模糊的树影。
油灯的火苗被穿堂风搅得忽明忽暗,映得他的脸忽浅忽深,眉间轻皱起的一抹担忧也显现出来,他下意识放下笔杆,为何遂宁还未归来,按说端王府距离此处并不远,不知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刚想到这里,屋外就听到了脚步声,打破了已成规律的雨声,人就是遂宁,果然,没一会人就出现在了屋内,遂宁没能躲开这场雨,全身上下都湿了,进屋时以免打湿地板他脱去了外衣,此时穿着内衬禀报道:“殿下,如你所料,端王前脚从太后那要得两月后带一批七彩琉璃进宫特许后,后脚就召见了少府楚元睁。”
“他拿着太后的口令说自己两个月后要带一批琉璃入宫,给了一箱金子让人行方便,但这个楚元睁似乎有些不吃这套,表面上答应,但并未要那箱金子,端王专门命人送去他府上,但却连门都未曾进去。”
遂宁头发早已湿透,时不时几颗雨水从脸颊滑落,他用手抹了一下继续道:“殿下,这个楚元睁素来以清正廉洁自居,想来是真的,但帮不帮还未得知。”
少府一职主要是负责清点、审核以及查验出入宫的人和物,素来油水极多,楚元睁是子承父业的,他父亲生前吃了不少油水,最后还是楚元睁搜集了一堆证据逼得他父亲提前退位,事后把家中赃物如数上交才保全了一家子,也因此名声大噪。
这样的人尚且可以信上一信。
遂宁脚下已经湿了一片,秋淳泽忽然站起来把手中的账簿扔向遂宁:“楚元睁的事情暂且先放下,这个赵光远可不好办,账簿做得极为谨慎,若是粗浅根本看不出猫腻,你看我圈点上的地方就明白了。”
遂宁一页页翻看着,秋淳泽继续道:“不急,拿回去看,先回去吧,别染上风寒了。”
遂宁走到门口时秋淳泽猛地想起什么向他喊了一句:“遂宁,明日出门办事带上莫叶慈。”
没一会儿,遂宁的脸出现在窗边,笑嘻嘻道:“殿下不仅留下了莫姑娘,还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信任了她!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秋淳泽并未回答任何,只是弯腰一挥手,下一瞬盘中的茶点就飞了出去,准确落入了遂宁口中:“你应该早就饿了,够吃吗?”
遂宁咬了一口美味嚼咽:“够了够了,我回来前吃过一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