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师思来想去,又把刚刚走出办公室没多久的任凡叫了回来。任凡站在办公室面前,其实也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蒋老师先是把改好的作业交给任凡发下去,又对着任凡交待:“你这次可要好好帮助人家宋飞。”
任凡自然是说没问题,打包票一定在生活上好好帮助任凡。蒋老师打住他,对他说:“这次不是生活上的事,是学习上的事情。”
这就让任凡有些疑惑了,他在班里的成绩向来不是最好的,只是中等水平,蒋老师干嘛不找第一名的班长?
从办公室出来,任凡发完作业,上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就拉着宋飞在自己的床边坐下,对着宋飞说:“小飞,你喜欢学习吗?”
这一套流程在办公室里蒋老师已经拉着他演练过一遍了:从表情细节到说话时机,分毫不差。现在这应该叫什么?对了,情景再现。
宋飞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他把任凡都搞糊涂了,任凡摸了摸脑袋,笑着说:“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句话将宋飞的思绪拉远了,他回到了小时候,很多记忆的碎片在他的脑海里快速掠过。学习让他获得更多的机会,让父母少一些争吵,让他在孤独的时候感觉到没有那么孤独,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宋飞是喜欢学习的。
可是,他很少感受到学习的乐趣,这些学了有什么用?他只是机械地学习,把它当作一个自己的避风港,防御所有难过的时刻。
有很多次,他回家的时候,撞见喝了酒的父亲又在和母亲吵架,他丢下一句“我回房间学习了”,就可以把所有让人难堪的事情挡在门外。
任凡见他不说话,又接着把数学书摆了出来,自顾自地说:“我从前最讨厌学习了,可是我发现,无论我想要干什么,似乎都离不开学习两个字,我想做的一切,都得从这本小小的数学书上开始。”
这回宋飞倒是笑了:“头一次见你,讲这么鸡汤的话,我都有些不习惯。”任凡松了一口气:“劝学起到作用了就行,蒋老师非让我给你灌点鸡汤,我特意在杂志上背下来的,我还怕你习惯了美国鸡汤的糖衣炮弹,对我们中国的鸡汤都没兴趣了呢。”
到了这个时候,宋飞也差不多猜了个大概:“蒋老师叫你来的?其实我挺好的,数学我肯定会想办法赶上大家的,你把你们以前的书都给我,我把我以前没学过的都整理出来,利用晚上的时间每天学习一点。”
宋飞停顿了下来,其实他是在脑海里计算自己还需要多久补习完之前的内容:“给我四个月。”其实,宋飞除了日常上学,还会上一些课后的兴趣班,所以他对于很多知识点还是有印象的,只是不太熟悉。
“我就说嘛,小飞成绩那么好,人又那么聪明,不仅聪明,而且那么善良那么好,这点小小的困难哪里轮得到我出手。”
收拾完课本,宋飞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觉,他问:“任凡,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是一眼认出了我?”
任凡当时躺在床上,整理着床单,笑着说:“你和以前长得差不多,再说了,你妈都和我妈说了,还给我看了你现在的照片,让我帮忙多关照关照你。”
关照?宋飞当时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原来不是他还记得那么多小时候的事情,也不是因为他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不一般的,而是因为大人的一句话,才对他这样。
但是宋妈妈怎么会有任妈妈的联系方式?任凡接着解释说:“你还不知道吧,我们是邻居。上次你妈来我家做客的时候,聊了会天,结果发现两家人还有些渊源。”
宋飞没有再接着说话,而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放空自己的情绪。
任凡是个反应有些迟钝的人,他把今天的英语作业写完,发现没人说话,才接着说:“宋飞,你睡了吗?怎么不说话。”
宋飞把头捂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我困了。”任凡这个人,向来不太懂言外之意,也不太能注意到旁人的细微情绪变化。他只是“哦”了一声,下床关了灯,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帮宋飞把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收了进来。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如果东西都被雨淋湿的话,宋飞的心情会很糟糕吧。就像小时候一样,宋飞有一次因为下雨淋湿了父母给他寄回来的玩具,哭得很伤心,任凡怎么逗他他都哭个不停。
还是小时候的宋飞可爱,任凡想。但是现在的宋飞也很可爱,不一样的可爱,任凡又想。
和很多人不一样,宋飞是一个制定了计划就会严格按照计划实施的人。上次说了要补上自己的数学漏洞,宋飞并没有说空话,用了四五个月的时间,宋飞把自己没有学过的知识点全部梳理了出来,并且整理了自己的疑问。
不清楚的地方他会先问班上数学好的同学,同学不清楚的再去问数学老师王老师。
数学老师王老师在办公室里都忍不住赞叹:“宋飞这个小伙子真不错,上次我看了他的笔记,完全可以给其它同学当模板了。还有,最近他的数学成绩提高得很快。”蒋老师原本正在批改作业,听到这话抬起头来,说:“我没看错他,这小子以后肯定不会差的,有这样的毅力和恒心。”
“天道酬勤。只要肯努力,绝对就会有收获。”蒋老师还在滔滔不绝。
王老师却是有些怕了:“停停停,蒋老师你的鸡汤还是给你们班上的同学留着吧。”
在一个学期之内,宋飞就成了办公室老师们的宠儿——谁让他长相突出,成绩又好,人又有礼貌呢?不仅如此,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对宋飞印象不错,宋飞性格也开朗了不少。
庆城高中是实行双休制的,每周都会放两天假,想回家的学生可以回家,不想回家的学生也可以选择在学校自习,但是不能离开学校。
由于宋爸爸和宋妈妈这段时间又在出差,距离宋飞上次回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周五蒋老师在讲台上说着假期安全的注意事项,台下的同学们已经坐不住了,一直在叽叽喳喳。
蒋老师本来想要发火,可是一想到学生们的兴奋也情有可原,就只是叹了一口气:“同学们,要沉得住气,方能成就大事业。有人曾经说过……”
“老师,我们知道了!”同学们连忙阻止那一长串即将脱口而出的长难句鸡汤。
“宋飞,这周回家吗?”任凡背上了书包,拍了一下宋飞的肩膀。宋飞背上书包,才慢慢地回答说:“我下星期再回吧,我爸妈要下周才会出差回来。”
任凡又说:“这周回吧,你不是这星期生日吗?反正你家和我家隔得也不远,可以来我家吃饭。”宋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任凡很高兴,拉着宋飞就往小卖部的方向走,打算去买几罐可乐,任凡妈妈说要任凡放学带的,一家人吃饭怎么能不喝点饮料呢?
但是任妈妈下班之后很累,不想再去超市,所以买东西的任务就落到了任凡身上。
坐公交回家的时候,路过了好几个电影院,墙上贴着很大的海报。任凡说最近有个很酷的美国电影上映,宋飞一定要去看。
其实宋飞并不爱看好莱坞大片,在美国的时候,有朋友拉他一起去看,他总是看到一半就会睡着。但是看到任凡一脸期待的样子,宋飞还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