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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他为我折腰 第9章 无声的博弈

作者:易槿柠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20 21:09:20 来源:文学城

客房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光影,如同幽暗水族馆里斑斓的光波,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无声地流淌、变幻、扭曲。林栖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门板,在柔软却令人窒息的地毯上坐了许久,直到腿脚传来刺骨的麻木感,才撑着地面,有些踉跄地站起来。

她没有开灯,仿佛黑暗能给她一丝可怜的安全感。她像个幽灵般,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玻璃冰冷得像一块巨大的寒冰,将她与脚下那片璀璨而自由的世界彻底、决绝地隔绝开来。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光滑坚硬的表面,指尖传来的凛冽凉意,顺着神经末梢,直透心底,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手腕上,那圈紫红色的淤痕在变幻的霓虹灯映照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一道无法愈合的耻辱烙印,刻在她纤细的腕骨上。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覆上去,指尖能感受到微微凸起的、带着隐痛的肿胀,仿佛这样徒劳的覆盖,就能抹去这份来自他暴力掌控的印记。贺疏影刚才那句突兀的、近乎关怀的询问,像一颗投入死寂泥潭的小石子,在她早已冰封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圈混乱而危险的涟漪。他是什么意思?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是胜利者居高临下的怜悯,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微不足道的愧疚?

不,她立刻用力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个荒谬而危险的念头。贺疏影那样骄傲到骨子里、习惯于掌控一切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对被他视为“所有物”的人产生愧疚?这一定是他新的、更狡猾的掌控手段——打一巴掌再给一颗裹着糖衣的毒枣,试图扰乱她决绝的心绪,让她在无边无际的绝望中,下意识地抓住他施舍的、虚假的温情,从而更容易被驯服,心甘情愿地回到那个金丝笼里,继续做那只歌唱的、取悦他的雀鸟。

她绝不会上当。一次死亡,一次重生,已经让她看清了太多。她紧紧攥住掌心,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客厅里。

贺疏影并没有离开。他重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却如同大理石雕像般冷硬的脸上,却丝毫照不进他深邃眼眸中翻涌的暗流。邮件里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冰冷的数据在他眼前机械地晃动,却无法真正进入他的大脑,进行有效的处理。

他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飘向那扇紧闭的、沉默的客房木门。那扇门,像一道无形的结界,划分出两个对峙的世界。

周谨简洁而精准的汇报言犹在耳:“林小姐在书店期间,工作状态非常投入、专注,与店主陈序沟通顺畅高效,对方对她的专业能力和审美眼光表示高度认可……从最终效果看,书店的设计确实很出色,氛围营造得很好。”

专业能力?高度认可?设计出色?

这些词汇与他过去对林栖根深蒂固的认知,产生了巨大的、令人不适的割裂感。在他过去的印象里,林栖是柔弱的,是需要被庇护、被指引的,她的世界应该围绕着华丽的宴会、闪耀的珠宝、以及如何小心翼翼地讨好他而展开。所谓的“设计”,不过是她们这些富贵闲人用来打发漫长无聊时光的、无足轻重的消遣,如同插花或茶道一样,是点缀,而非正业。

可周谨客观的描述,以及他下午在书店门口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一幕——那个蹲在光影里,鬓角散落碎发,神情专注而笃定地调整着盆栽角度的侧影——都在清晰地、不容置疑地告诉他,他可能……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他单方面决定要娶、却从未试图去读懂的女人。

还有她手腕上那道刺目的痕迹。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用了多大的力道,是因为她那句淬了毒般的“恶心”二字,像两把烧红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彻底激怒了他。但现在冷静下来回想,那圈深色的淤青,落在她纤细白皙、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的手腕上,竟显得如此碍眼,甚至……有些刺心。他并不习惯,也不屑于对女人动用这种蛮横的肢体力量,尤其是……对她。

这种陌生的、不受控的、混杂着愤怒、困惑与一丝莫名刺痛的情绪,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心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他“啪”地一声,有些粗暴地合上电脑,起身走到酒柜前,甚至没有挑选,随手倒了一杯浓度很高的威士忌。仰头,烈酒灼烧着喉咙涌入胃部,带来短暂的麻痹感,却丝毫压不下心底那股滞涩的、无处宣泄的闷堵。

第二天。晨光熹微。

林栖很晚才走出客房。她依旧穿着那几件简单的、反复换洗的衣物,脸上像是戴上了一张淡漠的面具,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眼底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透露着她昨夜并不安宁。

奢华的餐桌上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精致早餐,中西合璧,如同小型自助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贺疏影已经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一份散发着油墨味的财经报纸,似乎看得全神贯注。

林栖的目光甚至没有朝餐桌方向偏移一分。她径直走向与客厅相连的开敞式西厨岛台,那里有昂贵的胶囊咖啡机和一些进口的、包装精美的简单食材。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冷的直饮水,又从旁边精致藤编水果篮里,拿起一个看起来最普通不过的苹果,默默地站在冰冷的岛台边,背对着餐桌方向,小口小口地、机械地啃咬着。整个姿态疏离而坚定,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清晰地划清界限——她拒绝他提供的任何东西,包括食物。

贺疏影捏着报纸边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报纸发出细微的褶皱声。他从报纸上方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地落在她单薄而挺直的背影上,看着她刻意回避餐桌、回避他存在的举动,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形成一道深深的刻痕。他放下报纸,折叠好放在手边,声音试图保持平稳,却依旧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桌上的东西不合口味?可以让他们立刻换,直到你满意为止。”

“不用,我吃这个就好。”林栖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继续专注地啃着那个在她看来能维系基本生存就足够的苹果,仿佛那冰冷的台面和简单的食物,比那铺着洁白桌布、摆放着银质餐具的餐桌,更让她感到安心。

贺疏影看着她这副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全身心都在抗拒他的姿态,心底那股压抑了一夜的无名火,又隐隐窜起火苗。他习惯于周围人的顺从、敬畏和讨好,尤其是来自她的。过去,她一个小心翼翼的眼神,一句带着期盼的话语,都能轻易取悦他。现在这种彻底的、冰冷的、将他视为无物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争吵和辩驳,都更让他难以忍受,仿佛他所有的力量和权势,在她这片冰冷的荒漠面前,都失去了着力点。

他放下报纸,站起身,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他逼近的气场,却如同实质。他朝她走去,一步步,带着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察觉到他的靠近,林栖原本就紧绷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握着那颗只剩下核的苹果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节泛出青白色。她强忍着立刻逃回客房的冲动,依旧固执地低着头,死死盯着光洁如镜的岛台台面上,自己模糊而苍白的倒影。

贺疏影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处站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她垂在身侧、依旧能看出些许红肿轮廓的右手腕上,停顿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紧张。

“手,”他开口,语气比昨天似乎刻意缓和了一丝,但依旧带着他特有的、仿佛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还疼吗?”

林栖猛地抬起头,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刺痛了某根敏感的神经。她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那眼神清冷得像雪山之巅未经污染的寒泉,带着毫不掩饰的、尖锐的嘲讽:“贺总现在才想起来关心,不觉得太迟了吗?还是说,这是您新一轮驯服计划里,精心设计好的环节?打一鞭子,再给伤口吹吹气?”

贺疏影被她话语里毫不留情的、淬冰般的讽刺刺得眸色骤然一沉,寒意弥漫。他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动摇,或者仅仅是女人闹脾气时的赌气痕迹,但他失败了。他只看到了一片冰冷的、荒芜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荒漠,没有任何绿意,没有任何属于过去的温度。

“林栖,”他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那贺总觉得,我应该用什么语气?”林栖毫不退缩地反问,甚至向前微微倾了倾身,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对一个非法拘禁我、并且用手腕上这道伤痕时刻提醒我他拥有绝对力量和生杀大权的人,我应该感恩戴德,跪地叩谢您的不杀之恩?还是应该摇尾乞怜,祈求您再多施舍一点虚假的温情?”

“你!”贺疏影被她这番尖锐到刻薄的话彻底激怒,额角太阳穴旁的青筋难以抑制地跳动起来。他猛地伸手,带着一股凌厉的风,似乎想再次抓住她,将她那身硬刺彻底折断!但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手臂的前一瞬,他的目光再次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手腕上那圈尚未完全消退的、带着淤血的痕迹,动作硬生生地、极其突兀地顿在了半空,僵硬得像一尊动作凝固的雕塑。

他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因为压抑的怒火而微微起伏,呼吸变得粗重。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被彻底冻结了,充满了无声的、却比任何喧哗都更加激烈的对抗,电光火石间,仿佛有无形的刀剑在交锋。

最终,贺疏影猛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霍然转身,不再看她,大步流星地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他失控。只留下一句冰冷彻骨的话,像一块坚硬的冰块,狠狠砸在凝滞的空气里,回荡在空旷的客厅中:

“随你便!”

看着他带着几乎实质化的怒气离开的背影,直到书房门被“嘭”地一声甩上,林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才像是骤然断裂的弓弦,猛地松弛下来。她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连忙用手撑住冰冷的岛台边缘,这才稳住身形。后背上,早已在刚才那短暂却激烈的对峙中,惊出了一层细密冰凉的冷汗。刚才那一刻,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骇人戾气,让她毫不怀疑,他真的会再次动手。

她靠在冰冷的岛台上,缓缓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憋闷许久的浊气。这场力量悬殊的、无声的博弈,她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就是前功尽弃,就是重蹈前世覆辙。

接下来的几天,一种诡异而冰冷的冷战模式,在这间奢华无比的顶层套房里无声地蔓延、固化。

林栖几乎足不出客房,像一只受伤后舔舐伤口的小兽,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只有在生理需求必要的时候,她才会悄无声息地出来,沉默地接水,吃最简单、最不易引起注意的水果或干面包,彻底、坚决地无视那些每日准时为她精心准备、变换花样的美食。她极力避免与贺疏影有任何哪怕短暂的眼神接触和语言交流,将他完全视作一团不存在的、令人窒息的空气。

而贺疏影,则显得更加阴沉易怒。他大部分时间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处理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务,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浓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让偶尔进来汇报工作的周谨,都不得不比往常更加谨小慎微,措辞再三。他几次试图打破这种僵局,或是用命令的口吻让她吃饭,或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意图与她搭话,但都被林栖以最简洁的、毫无波澜的词语,或者干脆以彻底的、令人抓狂的沉默,硬生生地挡了回去。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用尽全力挥拳,攻击一团冰冷潮湿的浓雾,力量被卸去,只能打空,无处着力,反而被那无处不在的湿冷包裹,憋闷得快要爆炸。这种彻底的、软硬不吃的、将他自己也隔绝在外的抗拒,让他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一种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却真实存在的无力感。

他动用权势和力量,成功地困住了她的人,将她重新禁锢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却仿佛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也困在了一个由她的冷漠和沉默构筑而成的、更大、更令人绝望的无形牢笼里。他掌控了一切,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与她之间,哪怕是最基本的连接。

这天晚上,贺疏影因为一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直到深夜才从书房里出来。客厅里只留了一盏角落的、散发着昏黄光晕的壁灯,光线暧昧地勾勒出家具的轮廓,一片死寂。他下意识地、几乎是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客房的方向——门缝底下,漆黑一片,没有透出一丝光亮。她似乎,已经睡了。

他烦躁地伸手,用力扯松了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点可怜的氧气。他走到酒柜前,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倒酒。只是站在那里,如同一尊疲惫的雕像,看着窗外沉沉的、化不开的浓稠夜色,眼神空洞。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从喉咙最深处被强行压抑住的、破碎的啜泣声,极其隐约地,从客房方向飘了过来。

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让人以为是过度疲惫后产生的耳鸣或幻觉。但在这万籁俱寂、落针可闻的深夜里,却又像一根最细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一切屏障,显得格外清晰,揪人心肺。

贺疏影的身体,瞬间彻底僵住,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

那声音……是林栖?

他几乎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侧过头,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但那细微的、如同受伤幼兽哀鸣般的声音,只短暂地响了一下,就彻底消失了,仿佛真的只是他精神过度紧绷而产生的错觉,被无边的寂静迅速吞没。

他站在原地,如同一尊被钉在地上的雕像,许久,许久都没有动弹。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出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她蜷缩在角落时单薄脆弱的背影,她手腕上那圈刺目得让他心烦意乱的淤青,以及她看着他时,那双冰冷决绝、仿佛凝结了万年寒冰,却又在冰层最深处,隐藏着无尽痛苦与绝望的眼睛……

心脏某个他从未触及过的、最柔软的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带着倒刺,狠狠地揪了一下,传来一阵陌生而尖锐的、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的刺痛。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而深刻地意识到,他用来束缚她的、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锁链,不仅牢牢地锁住了她,那冰冷坚硬的金属,在摩擦与对抗中,也同样深深地、反作用力地,硌疼了他自己。

这场始于掌控与反抗的无声博弈,走到这里,早已没有了赢家。

只有两败俱伤的、深入骨髓的痛楚,在这寂静得令人发狂的深夜里,无声地,却又无比剧烈地,蔓延开来,侵蚀着彼此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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