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驰光抱着腿蜷在地上,他只觉得腿疼极了,脑子里一片杂乱,像是放电影一般,闪过的都是上辈子他摔断腿的场景。
上辈子他参加的是跳远,为了帮班级争光练习了两三个星期。
练习时很是顺利,但校运会轮到他跳的时候,他平时落地的地方竟然有一枚立起来的锥子,锥子被沙子掩埋了起来,他落下去,刚好就扎穿了他的脚掌。
季驰光不仅脚掌被扎穿了,鲜血淋漓。且右边小腿还因为落地姿势不恰当造成了两处骨折。
最后季驰光被送到了校外的医院去做紧急处理,腿上被打了四颗钉子,扎穿的脚掌也缝了好几针。
如果季驰光是专业的国家队运动员的话,他受伤后会有良好的专业团队来帮他治疗和辅助锻炼,让他能够更好更快地恢复,早日重回赛场。
但季驰光不是,他仅仅只是一名中学的普通体育特长生。
受伤之后,医院的医生告诉他两年之内都不要剧烈运动,钢钉也要在他的腿内待上一年的时间。
谭教练和班主任找季驰光进行了多次谈话,最后季驰光还是忍着眼泪,放弃了长跑,改选纯文化生的路子。
没过几个星期,在沙池里埋锥子的男生找到了,他自称因学习压力精神出了问题,想通过这样的机会来发泄心中的痛苦。
交1中对那个男生给予了开除处罚。那个男生只是想发泄压力,季驰光却因为他的随机发泄断送了多年的体育生涯。
“季驰光,季驰光。别怕。老师马上就来了......”,宋羲刚才人在主席台,眼睛却一直都注意着跳高这块小地方,见季驰光出情况了,便急匆匆地把麦克风塞给师妹们,随后火速地从主席台上跑了下来。
宋羲拨开围着的众人,单膝跪地,他见季驰光疼得脸都白了,手足无措,动都不敢动季驰光。
他怕季驰光骨头真的出了问题,自己碰了他,会伤得更严重。
季驰光听到宋羲的声音,忍了一个早上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侧躺在操场上,眼泪就顺着脸庞流到了操场的红色塑胶地上,他这段时间都想叫宋羲的名字,却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只能在这时候借着一直萦绕在自己心里的恐惧和着宋羲的名字喃喃道:
“宋羲,我会不会又不能跑步了......”
他在校运会前就找人打听过了,那个在沙池里面埋锥子的男生这辈子高一开学时就因为违反了校规,早就被开除了。
虽然他跳远也挺好的,但他害怕,这辈子还是没有报跳远。
他明明没有报跳远,为什么还是伤到了腿?
宋羲见季驰光失了神般在哭,嘴里还一直在嘟囔着什么。
宋羲凑下身子,想听得清楚一些,但季驰光说的却都是气音,他像一条搁浅的鱼,嘴巴无力地一张一合。
季驰光的样子很不对劲,宋羲颦着眉,左右转头试图寻找赵不嬉的身影,想要他过来和季驰光说说话,但却愣是没有找到赵不嬉。
宋羲从在季驰光摔下来后便攥着不放的拳头松了松,最后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他手指微微颤抖,蜻蜓点水般地将季驰光脸颊上的眼泪给揩掉了。
季驰光感到宋羲的手指,他愣了愣,眼睛无神地眨了眨,眼泪却流得更汹涌了。
宋羲的心仿佛被一个大手捏成了一团,酸酸胀胀的。他忍着酸楚,轻声道: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老师马上就来了......”,说罢,他又掏出纸巾,拨开季驰光因冷汗而润湿在脸上的小卷毛,帮他将眼泪和冷汗尽数擦干净了。
宋羲话音刚落,在校运会支援的医务室的校医和高三(1)班的班主任吴初玉便赶到现场。
每年的校运会总有学生出事,医务室的校医们已经很有经验了。
穿着白大褂的的校医让季驰光放轻松,宋羲也在旁边让季驰光不要害怕,让校医检查。
季驰光听罢微微点头,他白着一张脸,慢慢地转过身,把那只抱住的腿给放下来。
校医碰了碰他的脚腕,一股钻心的疼痛便袭来,这又让季驰光的脸白上几分。校医见到他这个样子,笑着安慰道:
“小同学,不要害怕,你这个应该是扭伤。”
“扭......扭伤?”,季驰光呆呆愣愣地重复了这一句话,随后大大声地说:
“老师!我,我没有骨折?!”
“目前我看出的就是扭伤,医务室那里有设备,也有人在值班,等会你让你同学扶你过去看看,你这边的腿还有擦伤,要消毒,走路估计够呛的。”
交1中多年前承蒙校友捐赠,不少资金都用在了学校的基础建设上了。
医务室说是室,听起来很小,实则有一个小型社康那么大。甚至还有一台X光设备,基础的检查是够用的,只是并没有具备相应的治疗资格,真的得了大病大痛,还是得要转诊到学校外边。
但检查季驰光到底是骨折还是扭伤已经够用了。
季驰光是体育特长生,还是练长跑的,作为他的班主任,吴初玉无比清楚腿对于季驰光的重要性。
她身上有事走不开,心里头着急,眼睛便在左右搜罗,寻找等会儿没有项目也没有事情的学生,当场就要安排人陪季驰光去医务室。
宋羲看到她这样,他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在旁边自告奋勇:
“老师,我陪他去吧。”
“我没有项目,主席台也有其他人看着。”
季驰光仍在地上,宋羲一说话,他便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宋羲。
宋羲像是没看见季驰光的眼神一样,浅若琉璃般的眼睛看着吴初玉,等着她点头。
吴初玉自己有事情,她看了眼周围,见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了,班长又那么热心,最终便点点头,道:
“那班长,你陪季驰光去吧。”
班主任说完话,宋羲便点了点头,在校医的指示下把季驰光从地上扶了起来,又牵拉着季驰光的一只胳膊架到自己的肩上。
而他自己则一手抓住季驰光搭在肩膀上的手,另一只手则揽着季驰光的腰,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亲密无间。
季驰光从刚才起就像一只玩偶一般任由着宋羲摆弄,直到宋羲的脸近在咫尺,他身上的冷香气也慢慢地渡了过来,萦绕在季驰光周围,季驰光才反应过来,合上刚才因为讶异而微微张开的嘴。
这是他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说话,第一次接触,好像又回到了没有冷战的时候。
季驰光既心酸,又带了那么点不好意思,但总归都是难过的。
他的鼻子又是酸酸的了,感觉到眼睛又开始热起来,风吹过,将刚才宋羲帮他擦干净的脸吹得一片冰凉。
季驰光连忙低下头,忍住眼中的泪水,随着宋羲的节奏一步步地往前挪动。
到了医务室做了一干检查,最终确定季驰光只是最普通的扭伤,虽然不严重,但也要修养一两个星期才好。
季驰光先是跑完5000米,休息没多久后又参加了跳高。留守在校医室的校医见他脸色苍白,便让他在校医室里多待一会儿,喝点葡萄糖水再走。
两人便在角落里,一坐一站,季驰光接过宋羲递给他的葡萄糖水,低声说了句谢谢。
温热的水透过纸杯子熨着季驰光的手心,季驰光抓着纸杯子的手紧了紧,这热热的葡萄糖水顺着他的手心直直地熨到了他的心里,又熨到了他的眼里。
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刚巧就被纸杯子接了个正着,纸杯子里的葡萄糖水一圈圈地泛起了涟漪,像投了一块小石子的池塘一般。
季驰光意识到自己又哭了,他连忙伸手将脸上的眼泪抹干净,怎料泪水是越抹越多,最后他索性不抹了,直接将蜜色的手盖在自己的脸上。
他忍不下去,这段时间的心情都展露了出来,季驰光捂着眼睛,带着哭腔道:
“宋羲、我还想、还想和你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