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之直到马车消失才收回视线,沉声吩咐身后的小厮来福:“去玲珑阁问问,刚才进店的一男一女都买了什么?”
一盏茶后,来福回来禀报:“回世子,掌柜说刚才的小夫妻买了一套翡翠头面,那相公对他娘子可好了,掏银子时眼都不眨一下。”
“夫妻?”杨帆之顿时沉下脸,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讥讽道:“哼!真是好一对夫妻!”
来福见状,关切询问:“世子,您没事吧?”
“无事,去八仙楼用膳。”
安芷芸在八仙楼碰到杨帆之,才知道什么叫冤家路窄。她心里暗骂了句“晦气”,便与谢镇骁进入屏间,放下纱帘,落个眼不见为净。
可杨帆之好似故意要碍她的眼,在对面的屏间坐下。虽有纱帘隔着,却仍能感受到被一道视线盯着,这让她浑身不自在。
谢镇骁似有察觉,不解问道:“你认识杨世子?”
“也不算认识吧!”
安芷芸将在宝莲寺发生的事如实说了,听得谢镇骁直皱眉头,“既然止砚已受家法,杨世子为何还要针对你?让你拖着病体抄一晚经书。”
安芷芸一怔,为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杨帆之向来就是心眼狭隘之人。她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谢镇骁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再看看眼前安芷芸明媚的脸,瞬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他心中不悦,劝慰道:“芸儿妹妹,这等斤斤计较之人,你不必在意,他若再寻你麻烦,我替你教训他。”
安芷芸尴尬笑笑,看着对面的碍眼的人,早已无心用膳。她随意吃了几口,便找了个借口,带着丫鬟匆匆离开酒楼。
安芷芸走后,谢镇骁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盯着空了的座位片刻,猛地灌下一口酒,蓦地起身出了屏间,向对面走去。
守在门口的来福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拦,便被人高马大的谢镇骁推到一边。
谢镇骁掀起纱帘,大步走了进去。来福跟在他身后焦急说道:“谢公子,您不能直接进去,小的可为您通传。”
杨帆之放下酒盏,微微侧头,朝来福挥了挥手。来福会意,立刻闭嘴退下。
“原来是云陵侯府的谢公子,幸会幸会!”
“我找你来说些事。”谢镇骁毫不客气地坐到杨帆之对面。
“何事?”杨帆之挑眉。
“杨世子,强扭的瓜不甜。”
“何意?”杨帆之眉头又挑高三分。
“芸儿是我的青梅竹马,日后我会向将军府提亲。”
“干我何事?”杨帆之目光冷冷,为掩心头不悦,端起酒盏假意喝酒。
“我知道你心悦芸儿,可她对你无意!”
“噗~”杨帆之一口酒喷到对方脸上,这回轮到谢镇骁皱起眉头。
“杨世子!”
“不好意思。”杨帆之从袖中掏出帕子递上,声音讥诮:“这话谁和你说的?她说的?”
谢镇骁没接帕子,神色冷峻,语气肃然:“并非她所言,是我觉得你心悦于她,想与她交结。可你求之不得,便故意刁难她,此乃非君子所为,还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杨帆之指尖不耐烦的叩着桌面,眼尾一挑,冷嗤一声:“这疯女人不缠上我,我就要谢天谢地烧高香了,我心悦于她?我有意结交?简直笑话!”
谢镇骁只当他被人戳穿心事恼羞成怒,沉声警告:“你若再寻她麻烦,我必不放过你!”
杨帆之站起身来,拍拍谢镇骁肩膀,嘲讽道:“谢公子,像这般泼辣蛮横的女人,你还心心念念想娶回家,我真的打心底同情你。”
他说完,也不管屋内谢镇骁有何反应,径直走出屏间。
来福向来八卦,刚才谢镇骁的话他一字不落全听进耳中。见主子要走,他忙跟上前,口中还不忘打探:“世子,您当真遇上心仪的姑娘了?有意结交?”
杨帆之转身踹了来福一脚,“你听他胡说什么,那女人是个阴魂不散的主,我避还来不及呢!”
安芷芸回到将军府小睡片刻,待醒来时,忠勤伯府的苏乔儿派人送来了信。
苏乔儿是她多年的闺中好友。上一世,她嫁入国公府没多久,忠勤伯遭人构陷被发配至南岭,未婚的苏乔儿只得随父同去。起初他们还有书信来往,可后来她在国公府身陷囫囵,自顾不暇,渐渐便断了联系。
她打开信,信中询问她出席宫里的中春宴的事。
宫里每年二月十五按惯例会举办宴会,受邀对象是三品以上官员年满十七岁的家眷,今年她刚有资格参加。
她思索片刻,提笔给苏乔儿写了回信。谁知第二日,苏乔儿竟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将军府。
苏乔儿圆脸细眉,身材娇小玲珑。一进院便缠上安芷芸,噘嘴埋怨:“上次咱们不都说好了嘛!一同出席中春宴,你怎么又变卦了呢!”
因多年未见苏乔儿,安芷芸有些晃神,回过神后,声音虚浮:“抱歉乔儿,我突然想起那日还有事,所以…不打算去了。”
“你有什么事嘛?中春宴多重要啊!有别的事你往后推推吧!”
苏乔儿拉着安芷芸的手不停撒娇:“去嘛~去嘛~我的好芷芸,你就去呗!我一个人去多没劲啊!出席宴会的衣服我都备好了。”
安芷芸还想推辞:“我大哥去,到时候你可以跟着我大哥一起进宫。”
苏乔儿不乐意了,“你大哥不苟言笑,说实话我有些怕呢!对了,你二哥去吗?”
“我二哥他说不去。”
“芷芸,我就想和你去,好不好嘛~”
最终,安芷芸架不住苏乔儿的软磨硬泡,还是同意去了。她暗自盘算,到时候在宫中尽量缩小活动范围,以免碰上杨帆之。
苏乔儿或许是达到目的心里高兴,亲昵地搂过安芷芸,凑在她耳边低声道:“芷芸,你知道的,我喜欢九皇子,这次宴会上我又能见着他了。”
安芷芸心头一跳:“九皇子?”
“嗯。”苏乔儿点头,露出少女思念心上人的娇羞模样,“你不记得啦?我以前和你说过的。”
安芷芸怔怔望着苏乔儿,思绪飞转。她倒是忘了苏乔儿的心上人是九皇子唐渊,也就是明年登基的康德帝。
九皇子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思缜密、杀伐果断。他和五皇子同为嫡出,朝臣本以为五皇子会成为下一任新帝,不料最终上位却是他。
杨帆之是九皇子的表弟,二人自幼关系甚好。上一世,九皇子登基后,她因杨帆之的关系,常出入后宫,渐渐和皇后秦令婉熟络。
从秦令婉口中,她得知康德帝心中并无风花雪月,后宫嫔妃一个都不爱,只是为了重亲固权才将他们收入后宫。
安芷芸回过神,劝说怀春的闺蜜:“乔儿,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
“为何?”苏乔儿不解。
“九皇子不适合你!”
苏乔儿根本听不进劝,托腮道:“怎么不适合啦?我觉得九皇子挺好的呀!长得好,性子好,皇子妃我是不肖想了,但若能做他的皇子侧妃我此生无憾。”
看着她情根深重的样子,安芷芸只得心中叹气:若你知道他两年后将你父亲发配至南岭,你一定会后悔今日所言。
两人正说着话,红裳进屋,递上一封信,“姑娘,有您的信。”
安芷芸接过信,苏乔儿凑了上来,“谁呀?”
拆开信,看着信上署名“张令昊”三字,安芷芸才想起,上元夜她在桥上险些落水的事,是当时拉她的男子写来的信,内容是约她出游。
苏乔儿满脸八卦,一个劲问:“谁啊谁啊?找你何事?”
安芷芸折好信纸,放回信封,搪塞道:“只不过一面之交的人,没什么事。”
面对张令昊的邀请,她没打算赴约,因为她连对方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二月十五。
苏乔儿一大早赶到将军府,要与安芷芸一同进宫。她进了芳芷院,发现安芷芸还没起床,将仍在睡梦中的安芷芸硬拉了起来。
“芷芸,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睡?再不起就耽误进宫了。”
安芷芸睡眼朦胧,歪着脑袋,有气无力道:“我的姑奶奶,巳时才开宫门,你怎么这么早来?”
“这是咱们第一次参加中春宴,你能不能上点心?宴会上贵女们争奇斗艳,咱们可不能输了,所以你快起来梳装!”
安芷芸上一世参加过大大小小宴会无数,所以对中春宴毫无兴趣,她叹了口气,趁苏乔儿不注意又仰躺回床上。
“你怎么又躺下了?”苏乔儿边拉人边吩咐红裳:“快伺候你家姑娘穿衣洗漱。”
在苏乔儿亢奋地指手画脚中,安芷芸终于穿戴整齐。她看着铜镜中衣饰鲜亮、妆容明艳的自己,熟悉感迎面扑来,这是她上一世惯有的赴宴风格。
二人乘坐马车前往皇宫。马车内,苏乔儿紧张得一直绞着帕子,还不时向车外张望,而安芷芸全程都靠着丫鬟打盹。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到达宫门前的空地上。安芷芸扶着红裳的手走下马车时,空地上已聚集了好些人。
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寒暄,个个穿得花枝招展,这些人安芷芸几乎都认得,只不过每个人的长相比记忆中年轻了十岁。
她打量众人的同时,数十道不善的目光也向她投来。她心中明白,这是自己太过明艳招来的嫉恨。
她下意识挺直脊背,回头看了一眼苏乔儿,只见苏乔儿脸色发白,畏畏缩缩,紧张地身子都在轻晃。她一把扶住苏乔儿,低声道:“挺直身子,他们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你越畏缩他们越看轻你。”
苏乔儿手心冰凉,望着窃窃私语的众人,怯生生问:“芷芸,他们的眼光好像要吃人,你不怕吗?”
安芷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怕,因为我习惯了!”
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从旁响起,“哟!这不是花孔雀安芷芸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