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尹长寻而言,抱着祈今歌和拎着一直猫儿没什么区别。
她极轻,不需要怎么费力就将她掌控在了怀中,被他抱着的时候,这只漂亮的小猫儿明显又羞又怒,雪白的脸颊起了红晕,拳头落在他的胸膛上,却不痛不痒,仿佛和人玩闹一般,只让人觉得越发可爱。
尹长寻抱她的时候很强硬,任祈今歌怎么挣扎,都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
但将她放在车厢内软榻之时却很温柔。
仿佛她是新鲜出炉的珍贵瓷器一般小心翼翼地对待着。
车夫拉起缰绳,车轮滚滚,祈今歌听到一声长嘶,接着便是马儿踏在沥青石板上的马蹄声落入耳中。
一切都轻车熟路。
车厢内,两人四目相对。
祈今歌对尹长寻的无理取闹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重生以来,祈今歌害怕过尹长寻,抗拒过尹长寻,到现在,她已经能和尹长寻平心静气的对话,她的情绪是一波三折的。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情感,之前她对尹长寻始终有一份敬畏在其中。
他毕竟是大宇的王爷,后来又屡屡帮助过她,祈今歌没有不知好歹的理由。
可是现在,祈今歌不打算给尹长寻好脸色看。
她觉得他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她怎么能不知道尹长寻是吃醋呢?
经历种种,她已经确定尹长寻和上一世一样,对她还是有几分兴趣的。
不对,应该说,这份兴趣比上辈子还要浓烈许多,认真许多。
尹长寻这一世,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是不曾有的。
祈今歌不是感受不到。
所以,眼下她扪心自问,自己是否对尹长寻毫无感觉?
答案是否定的。
她有些动摇。
如果说一开始的决定是“绝不”与尹长寻扯上关系,那么现在她的态度已经大相径庭。
她嘴上不说,可是一言一行,也已经是对待尹长寻的情感,采取“顺其自然”的态度。
可她也不确定这份顺其自然是不是足以让她和尹长寻在一起。
所以她才会在之前就和尹长寻说过,纵然尹长寻付出甚多,也不一定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更何况,她和白齐根本没什么。
寻常地吃个饭,甚至还有白齐的舅舅在场,这甚至不是两人之间的私人会面,一丝一毫的暧昧都没有,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这就足以令尹长寻的醋坛子倒了。
要是真有点什么,那还得了?
尹长寻没搞清楚状况,怎么就能不分青红就说话那么不客气?
前世的尹长寻对自己太不在乎,今世的尹长寻却对自己太过在乎。
祈今歌明白这个道理是一回事,但也不代表尹长寻吃醋,她就可以一点儿也不计较尹长寻的所作所为。
她是脾气好,却也不代表没脾气。
只是她在这生气,尹长寻的脸色反而比她更不好看。
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像是在蕴量着一场不可明说的风暴。
祈今歌想,他应该是要发难,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比如她和白齐到底是什么关系,比如她刚刚说的“私事”到底指什么。
或许还要问更多。
这场景,活像是丈夫盘问红杏出墙的妻子。
她可不害怕,她又没有拈花惹草,她本就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再者就算问心有愧,男未婚女未嫁,她又何须害怕?
可她终究是没等到尹长寻开口。
见他不说话,又心情糟糕,两人共处,未免有点难熬。
祈今歌待着也不是,下车也不是,刚准备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尹长寻却是一把将她拉了过去。
微微一个倾斜,坐在对面的祈今歌被轻而易举地拽去,随即被尹长寻紧紧地搂在怀里。
“……?!”
祈今歌始料未及。
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动手,怎么尹长寻倒是反了过来,直接动手了?
不同于之前尹长寻之前温柔地抚过她的头顶,他这次的态度强硬而执拗。
和尹长寻外表的冰冷不一样,他的怀抱炙热得多。
紧贴着尹长寻的胸膛,祈今歌竟然分不清耳朵中传来的,到底是尹长寻的心跳,还是自己的。
一时间,祈今歌有些发懵。
她不由得想起来上一辈子,尹长寻也经常这样搂着她入睡。
不对,严格来说,是她缠着尹长寻。
因着小时候她被冻坏过,落下了畏寒的毛病。
一到了冬天,这毛病便要发作,冻得她身上起不少红点子,让她又痒又疼。
后来到了庆王府以后,她的问题就改善了很多,毕竟府里不缺钱,房间里的炭火也一直没断过。
平日晚上入睡的时候,她的姿势倒也是规矩。
只是一到了寒冬,入睡以后,她又没法在睡梦中控制自己,时常迷迷糊糊中朝着被窝里的热气赶去,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捉住了一团散发出温暖的火苗后,不断靠近汲取温暖后才能安然睡去。
等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总能发现自己几乎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了尹长寻身上,两人肌肤相接,贴合得亲密无间。
想到这些,她有些晃神。
所幸她很快便从失神中恢复过来,两只手死死地抵住尹长寻的胸膛,想要撑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但是被他这样抱在怀里,竟然动也不能动。
若她是未出阁的闺女,她定然要大喊大叫了,斥责尹长寻非礼,可她不光不是,而且前世和尹长寻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全部做了个遍。
所以她也只能放弃手中挣扎的动作,任他抱了一会后,才微微叹气,无奈道:“您这是做什么?请您自重,王爷。”
脑袋埋在殷长寻的胸口,便是抬头,她也看不到尹长寻的神情。
自重?
听到这两个字,尹长寻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两人身躯紧紧贴合,似是要将祈今歌融入骨髓。
“不放。”
祈今歌直接噎住。
再一次感受到对方的霸道与不讲理。
这还是那个冷心冷面的尹长寻吗?
她方才猜想,尹长许之前兴许也是察觉到了她的态度,知道她想过宁静的生活,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在他人面前,他才克制了许多。
如今看来,虽然克制了,只是好像物极必反,两人私下的时候,他有些肆无忌惮了。
要是前世的自己,打破脑袋她也想不到,尹长寻竟然会对一个还未明确关系的女子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于是她又道:“王爷,男女授受不亲。”
果然,她这番话说出口以后,只感觉周身一松——尹长寻放开了自己。
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发问。
“嗯,男女授受不亲,那你刚刚和那个白齐的又算什么?”
尹长诺的脸色并不好,像是被自己的话刺激了一样,他此刻的神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扯来扯去,话题还是落在了白齐身上。
可是她和白齐又怎么了?
“白公子只是见天色渐黑送我回来而已,至于一同出行,乃是有事相求于白公子,才来此请客吃饭罢了!更何况还有旁人在场!而且我们俩之间可没动手动脚,怎么想来,都是王爷您过分些!”
话刚说出口,祈今歌又有些懊恼,自己还真是听话,尹长寻问什么,自己就答什么,像是唯恐尹长寻误会了一半。
她干咳了一声,又反问道:“倒是王爷,您怎么会出现在这?”
尹长寻理直气壮道:“明正恰好在街上遇到了你们,便告诉了我。”
祈今歌道,明正还真是尹长寻的好兄弟,尹长寻不盯着他,他还会自觉帮尹长寻留心。
也算是为尹长寻操碎了心。
祈今歌叹了口气,道:“那你在这等多久了?”
“没多久,一个时辰罢了。”
所以她和白齐的有说有笑被他全然看在眼里。
她竟然对别的男子笑得那样开心。
哪怕二人之间没做什么出格的行为,尹长寻也感受到了嫉妒。
这是他不曾感受到的情绪。
他生来要什么有什么,他用不着嫉妒别人。
便是如今稳坐王位的帝皇,他也从未嫉妒过。
可眼下,他竟然嫉妒一个籍籍无名的琴师。
就连他自己想来,都觉得这种嫉妒的情绪来得有些可笑。
但是就算是可笑的,他的感受却是真实的。
前所未有的嫉妒几乎将他吞噬,她见不得祈今歌对别的男子笑的如此灿烂。
就像祈今歌说的,他们没做什么,尹长寻何必失了常性?
然而尹长寻不这么想。
没做什么他都已经这样心神不宁了,如果两个人做了什么,他又该如何?
阴暗的想法一触即发,尹长寻知道他有一万种除去眼中钉的方法,可是他却忍住了。
倒不是他多珍惜人命,有多高尚,而仅仅是因为他想到了祈今歌。
地痞流氓她尚且不忍虐待,更何况针对一个无罪之身的布衣百姓?
按照祈今歌的性子,若是被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她那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绝对对自己宁死不从。
他不想让祈今歌推的更远。
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他变成了曾经自己最看不起的样子。
他对祈今歌的在意俨然已经失控。
所以他才会屡次多管闲事,所以他才会做出以前自己根本不会做的行为,不管不顾地将祈今歌从白齐身边抢走。
“……”
祈今歌很难想象金贵的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尹长寻就在茶楼在苦等她一个时辰的样子。
如果是两个时辰,他也要等两个时辰吗?
说他理智,他刚刚醋意横飞。
说他冲动,他却依旧选择等她出现,而非直接闯了进来。
祈今歌当然知道,是因为自己,尹长寻才变了。
她原本有些生气的,可是现在又被活生生的压下去了。
她不知道尹长寻是不是对自己越陷越深,她只知道,他确实变了很多。
至少,不再如以前那般潇洒、肆意、冷漠。
她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
但是她此时此刻觉得,有些事……
或许她应该说清楚。
于是她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拽了拽衣袖,道:“王爷,你不是好奇我今日和白齐商量何事吗?我可以告诉您。”
尹长寻没想到她会主动坦白。
他目光注视着祈今歌,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再过段时间,我大概出发去上京,我要去参加上京的盘乐赛,如果……”
她顿了顿,稍稍避开了尹长寻的目光,尽量让自己心绪平静,继续道:“如果比赛顺利,大概我会留在上京,不再回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