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人的注视下,两个官差将那人拖上了推车。
这时,为首的官差开口道:“至于你们的罪责,晚上我出去请示了何刺史,再来定夺。”
“现在你们是主动跟我走,还是要我带人将你们抓走?”
他语气毫不客气,秦支当场握紧了手里的剑,想冲过去砍了他。
“秦支!”钟辞厉声喝止,对为首的官差道:“走吧。”
既然对方想要将他们看在身边,不如借这个机会,看看目前官府对此插手到何种程度,看看他们如今都是怎么处理这些重症之人的。
再就是,这个突然冲过来的人的身份和目的,也令人不得不在意,倒不如先跟着那些官差,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为首的官差冷哼一声,转身在前方引路。
后面的钟辞安抚着沈百草:“沈爷爷暂且委屈一下,我会保证你们安全的。”
沈百草点点头,抓紧了长生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一处荒凉的庄子,庭院里面停满了将死的重症之人,而他们身周弥漫着腐臭和湿气,人刚一踏进去就忍不住作呕。
“放过去吧。”为首的官差用下巴示意,嫌恶地捂住了鼻子,“放好后去拿上艾叶苍术,同我出去熏街道。”
说毕,转身准备出去,又忽地注意到他们几人。
“你们就在这里待着,若是我们回来没有看见你们,休怪我直接派人将你们格杀。”
他凶恶地威胁完,忙走了出去。
这里的空气都透着潮湿的腐烂臭味,其中的一些熏药的味道和烧焦的糊味都被掩盖了下去,若不是院落里还有残留的灰渣和黑黑的痕迹,怕是很难发现。
另外两个官差快速地拿完药材,也脚步匆匆的出去了。
“殿下,他们怎么这么放心我们在这里?”秦支满脸不解,随即又冷哼一声,“既然都走了,那我们去留还听他们个屁,殿下,我们出去吧。”
钟辞摇摇头,白了他一眼:“你当他是真的放心我们在这里吗?他是故意的。”
这里自从被封了之后就没有人再进来过,如今他们不仅能进来,还能无视何曹的命令,不管如何,身份绝对不低,加之秦支一开始就透露她是当朝四公主,那官差不可能丝毫不顾及。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官差早就收到了消息,只要她进来了,就不可能让她再出去。
就算出去,也必得身染上疫病。
那官差必然也十分清楚,她来到这里,定是想要治疗这些身患疫病的人,而她但凡要查一些东西,就势必要接触这些重症将死之人。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那便辛苦各位了。”钟辞眉眼微弯,看似在笑的双眸充满了冷意,她捂着鼻子转身,对他们说道,“长生,你去拿些艾叶苍术熏上,秦支,你调查一下这个宅子,沈爷爷,就辛苦您看看这些病人了。”
几人点了点头,立刻分开行动。
长生快速冲进方才官差进去的屋子里,拿了一些药材点燃。
钟辞则将方才撞上来的那人拖了出来,转头看向沈百草,问道:“能让他暂时清醒过来吗?”
“老夫试试。”沈百草打开药箱,拿出自己的针包。
同时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灯盏,点燃了放在地上,将银针在火上炙烤了几息,缓缓刺进了那人的各处穴位。
只见那人因高烧发红的面庞渐渐回复原本的灰色,眼皮颤了几下。
“呃、啊……”沈百草再次一针下去,那人似乎被刺激到哪个穴位,嘴巴张大了呼叫,但半天只呼出了几个音节。
他缓缓睁开眼,看见沈百草瞬间,迅速看向一旁,直到看到了钟辞,整个人挣扎起来,拼命地想往她那里靠近。
他的眼神依旧阴狠,但此刻更多的是空洞,只依据本能地往钟辞那里靠近。
“你是谁的人?”钟辞警觉地退后两步。她没有判断错,这人就是想要她染上疫病,但这人似乎和那几个官差并不是同一个主子。
沈百草见他挣扎,便又补了一针,将其定住。
但那人依旧张着嘴,不断地呼出几个含糊的音节,难以听出他要表达什么。
“救……呃、啊……救……”他双眸没有感情,却渐渐有了一层水光,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明明求生的本能已经让他身体做出了反应,但面上却还是那般毫无生气。
钟辞忽地意识到什么,上前蹲了下去,“你是效忠于王室的暗卫?”
那人身体一怔,喊叫的声音停了一瞬。
她猜对了,这人是王室的暗卫。
景阳王室有专门的暗卫营,他们从小就会拔掉舌头,不会说话,也不会识字,只会暗卫的特别沟通方式。
但暗卫营出来的暗卫,只会效忠于当今天子,或是天子命定的储君之人。
“你收到的命令,是不是要让我身染疫病,死在河州?”钟辞盯着他,声音冷厉,“是景阳王?还是二王子?”
她咄咄逼人,问的那人一时间也忘了挣扎。
这人作为暗卫,无疑是不够格的,他求生的**很强,不像是收到命令便义无反顾去完成的暗卫。
“殿下,老夫的针只能保他清醒一炷香的时间。”沈百草适时提醒道,对于钟辞方才的逼问无动于衷,亦没什么表示。
但那人听到沈百草的话,竟是用内力逼出了几根针,面上又再次涨红,眼皮也仿若千斤重一般将闭未闭。
他此番运功,倒是让他的病情再次加速恶化,一时间丧失所有力气,缓了半晌后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堪堪举起一瞬,手便失力坠下了。
沈百草忙上前搭上了他的脉搏:“……殿下,他死了。”
钟辞将地图拿起来,上面的沟壑蜿蜒崎岖,似是通向某处地方。
现在这些人的目的以及背后的关系模糊难辨,那几个官差显然是对这暗卫的行踪是知晓的,或许也知晓这暗卫的目的,而把人留在这里,也是引她上钩的一环吗?
见地图暂时看不明白,她便将地图收了起来。
“殿下,这里有些症状不那么严重的人。”
秦支从一个房间出来,对着他们喊道。
听到声音的钟辞带上沈百草一同进去了房内。
里面竟然也有不少人,此刻都躺在一张张简陋的床上,屋子里面的腐臭味道相较屋外轻了许多,躺着的人状态也比外面的好上不少。而屋子的里侧则用一个屏风隔了起来,正在熬煮着药,旁边也放了不少药材。
“殿下,这些人的症状正在中期,若是将他们治好了,疫病也就能解决了。”沈百草查看了他们的状态,得出结论。
钟辞:“那些重症的……是不是没办法了?”
沈百草将手指从一人的手腕处收回,默默点了点头。
目前若是有能治疗的法子,能治好疫病,早早控制疫病的扩散,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那便有劳沈爷爷费心尽力了。”钟辞恭敬地对沈百草作揖,态度诚恳。
此时,长生正检查着里面煮着的药材,越看越觉得奇怪,不由得叫了沈百草一声。
“师父,他们为何要煮不一样的药啊?不对,也有相似的……”
闻言,几人走到了内屋,沈百草仔细闻了闻药罐,又翻看检查了一下一旁准备好的药材,眉头紧皱。
他放下手中的药材,欲言又止,看向钟辞的神色也带上了几分奇怪:“殿下,老夫有一疑问,您是否把那些古方给过其他人?”
“给过何刺史。”钟辞眯着双眼,怀疑地看了一眼这些药材,“这些药材,莫不是与那些古方一样?”
沈百草点了点头:“每一张古方,熬了一罐药。”
说着,神色更加凝重了。
秦支不解:“难道是殿下的药方有问题?”
“不是。”沈百草摇摇头,“这些古方都是针对曾经的疫病的,未必适用于如今的疫病,而且还可能与如今疫病相冲,加速身患疫病之人的死亡。”
“不管怎么说,有以往先人的经验,我们如今再研究一下药方即可,而不是像如今这样……”
他说着,言语中也不由得带上了愤懑,更对这个行为感到胆寒。
秦支不解地看向只说一半话的沈百草,又看看同样一脸凝重的钟辞:“哪样?”
一旁的长生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他们这是在拿人试药!”
“什么?!”秦支震惊叫道,意识到声音太大,又忙把嗓音压低,“这……律法允许吗?这些人、还有他们的家人同意吗?这算是囚禁吧?”
听到他的话,沈百草颤颤巍巍便要跪下:“殿下,草民以为何刺史同原先的裴刺史会不一样……但如今来看,他们也是一丘之貉,求殿下,救救河州百姓吧!”
钟辞和长生忙扶住他,安抚道:“沈爷爷,我既然来了河州,这里的情况,我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你且放心。”
看着这满屋的病人,还不知道是第几批,也不知何曹这个实验到底做了多久,就何曹这个行事作风,当真一点也比不上与他同宗族的何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