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无关的事,不需要有什么看法。”
叶来对她眨了眨眼睛。
滴水不漏。
夏绪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与此同时,她也真的想揍这个男人了。
既然这么逃避话题——
“叶公子,近日里本宫有一事总是郁闷不解,”夏绪端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端庄地坐好,“相信叶公子能为我解答一二。”
叶来直觉不妙,他看向夏绪时眼神都变了:“何事?”
“最近忙什么呢?”夏绪歪着头,彷佛是单纯的疑惑,“本宫已经有好些时日没同你这样说话了。”
“莫不是叶公子来腻了我这长公主府?”
“哪里的话!”
叶来听得汗毛直立,连忙反驳,同时为自己辩解——
“殿下,叶某近日是有些忙了,前几日更是连夜出了京城,昨夜才回到家中。”
听了这话,夏绪便知晓大抵是前朝的势力又有什么动静了。
获取了自己想要的情报,夏绪又不依不饶地回到正题:“周文渊一事、”
她顿了顿,端正了脸色,认真道:“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嗯……”
叶来沉吟片刻,最终叹了口气。
“谁不知道营缮司郎中郑桐是皇上的人?”
“而那周文渊正是郑桐的心腹,此事看着像是奔着皇上去的,”男人声音低沉,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我肯定是大家的头号怀疑对象,毕竟我与监察御史吴山交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有几个人相信他真保持中立?”
“长公主殿下,不会也怀疑我吧?”说至此,叶来轻笑出声,“幕后之人倒是手段高明,借吴山之手,在打击郑桐的同时,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把我推出来当挡箭牌。”
他说这话时,眼睛是望着夏绪的。
两相对视,夏绪莞尔:“皇上可并未疑心你。”
她语气依旧温和:“叶来,你倒是颇得圣心。”
“长公主殿下说着话,臣可不敢当。”
闻言,夏绪只是蹙眉:“好好说话。”
“实话实说,你怎么就不敢当了?”
叶来看着她的面庞,在烛光中一一描摹她的模样,轻叹:“夏姑娘可是心情欠佳?”
“是不是夏安良说什么了?”
他直呼皇帝名讳。
“这要是让旁人听见了,定要告你大不敬之罪,”夏绪并不想将话题往“心情欠佳”挪动,便绕开话题,“幸好是我呢。”
叶来不再看她。
良久的沉默后,男人侧着身,神情间透出点落寞:“夏绪,你不曾信任我半分。”
而夏绪没有接话。
“明日我再来陪夏姑娘谈天。”
直至临睡,躺在床上的夏绪依旧惆怅。
她也只是想确认叶来是否是她心中所猜测的那般,怎会把事情闹成这样呢?
夏绪并不否认自己“不曾信任他半分”,却也不认为信任与否同今日之事有何关联。
大抵,是叶来太过于执着这一点了吧。
长乐坊的大本营在长乐书坊内。
夏绪看着面前藏着诸多情报的一堆书籍,一本本翻看起来。
长乐坊的情报传递方式多样,其中最常见的便是将情报夹在书中,再光明正大地运往各地,又便捷,又叫人难以察觉。
其次便是长乐绣坊,将物品藏于其中,倒从未出过差错。
翻开一本讲究治国之道的书,夏绪在其中看到了自江南湖阳沈家传来的信——
苏绣一万匹、徽墨千斤、宣纸万刀,工期延后
这事儿如她所想,磕磕绊绊。
夏绪抿了口茶,茶香弥漫,她指了指砚台,月梅便了然,开始磨墨。
“小姐,可是诸事不顺?”
月梅见气氛低沉,小心翼翼地问。
夏绪斜睨她一眼:“怎的越发不聪明了?湖阳一事,注定不会顺风顺水。”
她提笔,笔尖轻落纸上,写下四个字——
宁缺毋滥
待墨汁干透,夏绪将纸条夹到书中,放置一旁。
将来自各地的信件都处理好后,夏绪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同时唤月梅的名字。
月梅会意,上前来给她按肩膀。
“月梅。”隔了一会儿,夏绪阖着眼,懒洋洋地说话。
“小姐,可是力道出了差错?”
月梅今日格外小心。
夏绪:……
她哭笑不得,便睁开眼,眸光清冽:“你的手法我素来是满意的。”
“只是想起月竹,平日里她同你关系最好,小丫头算下来也十七了,平日里她都喜欢做些什么?”
“小姐可是要安排月竹办事了?”月梅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月竹她先前同我说过此事。”
“嗯?”
“‘小姐养我到这么大,待我这么好,叫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她是这样说的,”月竹声音较细,于是月梅捏着嗓子,模仿得惟妙惟肖,“‘小姐平日里都不让我做那些事,愁死我了’。”
“是呢,”夏绪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正是这个性子。”
“…我倒不是什么好主了。”
回府后,夏绪便唤来了月竹,看着灵动的少女,她将一枚牡丹花纹的玉佩递给了对方。
“小姐,这是长乐坊的……”
月竹看着手心的玉佩,睁大了眼,只觉得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
“是长乐坊主的身份证明。”
夏绪坦言。
“月竹,明日起,你就是长乐坊主沈竹,与临南一同前往湖阳,和沈家会面。”
夏绪握住月竹的手,思绪复杂。
如果不是实在腾不出人,对别人又不放心,她也不愿让月竹去湖阳。
“可是月竹,江南的货物,由你亲自盯着我才放心。”
“此次临南会与你一同前往,他会保护你的安全。”
月竹渐渐红了眼眶。
“那我…”
“小姐,我还能见到你吗?”
夏绪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唇角勾勒出一抹浅笑:“小月竹莫哭,你们此行约莫三四个月,很快会再见的。”
“好。”
月竹应下了。
叶来依旧是夜探。
今夜下着小雪,叶来身披风雪而来,进屋前抖了抖身上的雪,而后在门口站定,等着夏绪叫他。
昨日算是闹了点别扭,叶来这是还没消气呢?
夏绪看着对方的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她先前的模样更加矫情?
“咳,”夏绪清了清嗓子,声音清亮,“有人在门口站着不进来,三个数后若是再不进来……”
“我若是不进来,你要如何?”
叶来见她不说话了,按捺不住出声。
目的已经达到,夏绪狡黠地笑了笑:“你若是不进来,那我只好把你拖进来了。”
话虽如此,她却是起身,亲昵地拉住那人冰冷的手,将他拉了进来。
“冬夜里天寒地冻,”夏绪一股脑地将汤婆子塞给他,忍不住叮嘱,“不要总是在外头打转,能进屋就进屋……”
对夏绪而言,这便算是服了软。
说一不二的长公主殿下,在两人闹矛盾后主动破冰,已经很是突破自己固有的性格了。
叶来自然也领了这个情,他抱住夏绪的汤婆子,扬起脸看她——
“夏绪,你真奇怪。”
“何来此说?”
夏绪的眼神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叶来伸手对着蜡烛轻轻一扇,惹得烛光轻晃,更让室内添了几分暧昧。
由于角度问题,两人的剪影在墙上相会,看起来亲密无间。
显然,屋内两人都很享受这样静谧的、像红烛一样温热的时光。
“周文渊一事,便是你一手策划的。”
他语气笃定,明显是已经知晓一切。
被人拆穿,夏绪不慌也不恼。
与之相反,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叶来,眼神更加明亮。
这正是她所期待的。
她猜测叶来会猜到一切,而当她的猜测被证实之时,便是夏绪最为愉悦的时候。
她喜欢这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
对上她上涨的情绪,叶来不免有些无奈:“你这……”
“这”了个半天,却没有后文。
“你怎么知道是我,污蔑本宫,可是大罪。”
夏绪似是娇嗔,眼角眉梢始终带着笑。
叶来看着她愣了会神。
直至一缕冷风袭来,他才伸了伸懒腰,又莫名其妙地用手拖起案上的茶壶,待思绪理清后徐徐开口:
“外人都疑心是我,可我本人却知晓并非如此。”
“你与夏安良暗地里素来纷争不断…莫急着反驳我,”见夏绪作势要说话,叶来连忙打断她,“若是不论目的,你们姐弟二人确实如此。”
“断他党羽、又将我拖入浑水……”
“长公主殿下,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旁人。”
“云懿不会直接对夏安良的人下手,而齐王与我素来关系不错…在这朝堂之上,能做成周文渊一事的,也只有你们几人,那必然就是长公主殿下的手笔了。”
语毕,叶来拖长了声音:“长公主殿下——你与我,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啊。”
随后他又跳跃地主动承认错误:“不过昨日是我太过于心急…我该信你的。”
还在思索前言的夏绪听了这话倒是有些茫然:“信我?”
都说不是一路人了,还信我作甚?
“是啊,夏绪。”
“你说过的吧?你会去信我。”
“我很期待那一天。”
男人看着她说话。
而叶来看她时眼神一如既往。
温柔而深邃。
想要——[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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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