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两人都未言语,阿白余光观察着梦生,此刻他眸色中带着些许困惑,好似在思索些什么。
她问:“这十日,你与安音相处的如何?”
“小娘子不是都看见了,很是融洽,比之前看我时顺眼。”
“倒是你,没我打扰,过的很开心吧。”
“还不错,不过……顺眼?原来你都知道?”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她是震惊的,阿白不免回头看去,只听他说:
“爱慕一个人,眼神便会跟随她,她的所作所为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是爱慕不是眼瞎。”梦生坦率告知,在她面前他不想伪装此事。
从遇见安音到被救他完全是两种心态,因为初始的厌恶,哪怕爱慕,他都带着考量。
是本性却也不妨碍他成为她喜欢的模样。
他未做到保证之事,因他连累她受伤,这些足以令他愧疚。
却并不代表他看不清安音的若即若离及浅淡的恶意。
见此,阿白笑了,“我还当你是被蒙蔽,原来你都知道。”
多余她还为他担忧。
梦生勾唇:“爱慕会让人盲目,不代表我是。”
他歪头侧向她左肩,垂眸注视她,调笑道:“小娘子,你莫是忘了,我们是同类。”
“当源玉触碰的那一刻,你的世界唯有同行者。”
哪怕性格各异,为人不同,但最根源的是不变的。
他们似她的镜子又似反面,正如天空中颠倒的源镜景象。
阿白也曾爱慕他人,为其迷了心智,本性中的不安和视察让她捡回来一条命。
他的话提醒了阿白,却也不妨碍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他的眼眸注视着她,因着身高问题,阿白要抬头才能与他对视。
松木的清香钻进鼻息,此刻他得意的模样与之不同,她不喜欢。
她侧着身子快步走上台阶,梦生在后面喊:“小娘子,你等等我啊,我都受伤了,你也不体恤下病人。”
“我都治好了,少装。”
他佯装成虚弱模样捂着胸口,听此无奈一笑,只好快步上前追逐她的背影,神色很是轻松。
……
进入书院,此刻梦生已然走到身边。
四周静悄悄地,太阳高照却无一人实属怪异。
往常这个时辰学子们都会散步,拿着书卷择一心意之位或坐或躺,不时有朗读交谈。
眼下唯有微风吹拂树叶发出轻响。
阿白瞬间警惕,右手微微抬起将梦生护在身后,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动向,脚步慢慢朝梦生靠近。
梦生显然并未察觉,见她如此行径,笑着问:“小娘子你这是想要和我比试?”
他后退一大步,张开双腿站稳,伸手朝着阿白做着请的姿势。
阿白:“……”
不免有些无语,“你最好赶紧到我这边来。”
她语速很慢一字一句带着警告,梦生瞬间察觉不妙,朝着她走去。
与此同时,正气十足的大喊从枫林深处而来,“阿白,梦公子,你们赶紧离开,都君要抓……你们问责……”
阿白望向气喘吁吁大步朝着他们跑来的萌萌。
刚停在她面前,没等她问,一道光束从地面升起,将三人困至里面。
光束外从天降落三女两男衣着红衣,他们双手结印,齐齐厉声张口,声响响彻天际。
“都君临,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五人稳稳而落站在光束外,将三人围着,左肩至右腰披着长长的金丝绸带,那是都君的象征。
最右边的学子,阿白认识是南则。
想到书院外发生的一切,这厮是来报复的。
为首的女子凝眸扫视众人,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却十分威严,她手中摊开一个红封卷轴宣布:
“罪人梦生因伤害同门害其一学子失根,四学子死亡,其行恶劣。”
“自入学,屡次违反书院规定恶意比试,多次逃学该罚。”
“此事已然与梦家主商议,梦家主全权交由都君负责。”
梦生的恶行被一一列举,他却毫不在意,轻蔑的扫视着众人。
他知道他父亲的意思,若是死在这定会令他称心如意。
阿白静静注视着这一切,随着她话音落下,光束迅速缩进,直至化作玉戒出现在她的右手小指。
她看了看,晶莹剔透,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一旁的萌萌却不淡定了,大喊:“乖乖,我就是个路过的,偌莎,你禁止我的神魄,这也太过分了?”
为首的女子也就是诺莎嗤笑:“通风报信也算。”
这下轮到萌萌笑了,她气的朝前抬起拳头就要敲她。
她身后的两名女子上前站在诺莎面前,她们身姿高挑,对于萌萌来说好似一堵高山。
诺莎的声音传来:“萌萌,你最好停手,不然一会很麻烦。”
都君的规矩,禁神魄后若能打过使者便可免除惩罚。
否则将被带到水牢中。
水牢实则是一处弥漫着昙花的空地,传说去此地者无人生还。
踏进光束者视同同盟。
萌萌气愤不已,却也改变不了什么,她没好气退回阿白身边,低声道:“阿白,我被你们害死了。”
“输了可是要去水牢的,那里意味着死。”
“你看起来不是这么想的。”阿白瞥见她眼底的兴奋。
因着初见时她的话语,萌萌身手定是不凡。
对于想要突破者来说,都君便是一个很好的出口。
萌萌很是自信的抬头,“因为我不会输。”
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阿白知道自己判断的不错。
首当其冲的便是萌萌。
她对着诺莎喊:“要比试来啊,我还要去先生那里研学,没时间浪费。”
院士选拔,她誓在必得。
“既如此,南则你去。”诺莎轻笑着,安排着南则,同样是参与院士选拔欢呼较高的两人。
若是萌萌输了倒是少个对手,想必南则也是如此。
可惜她猜错了。
南则心中不喜,他的目标是梦生,诺莎开口,他不得不去。
没有了神魄的加持,比的便是基本功。
身体素质及敏捷反应能力。
两人拳拳到肉,对对方出手及其狠辣,谁也不让着谁。
阿白却从南则稍顿的身手,知道他不是萌萌的对手。
下一刻他便败下阵来,他被萌萌踹飞在地,她挑衅地摘下玉戒随意丢下,玉戒落在南则躺在的地方。
他喘着粗气,浑身痛的无力躺着,盯着面前滚动的玉戒,直至它如自己狼狈躺下。
该死的贱人,他心中暗骂,指尖紧紧攥紧,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萌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见他眼底难掩的恨,笑得更加畅快了。
她朝着阿白挥手,不再看手下败将。
“阿白,梦公子,你们可别让我失望啊。”
对于阿白的实力她并未可知,直觉告诉萌萌,阿白不简单。
阿白与梦生对视一眼,视线投向诺莎,说:“一对一没意思,全部一起上吧,我若赢了放我们离开。”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平静的眸光,没有嚣张和挑衅,却在都君眼里充斥着狂妄。
往往静默最是令人抓狂。
都君纷纷攥紧拳头,气愤的望向诺莎,等待她的下令。
诺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阿白,她站在那里如水中寂静的兰花,似护住根茎般将梦生护在身后。
一个突如其来的入学者,她倒是要看看有何实力。
“既如此,自然满足你。”少女甜美的声音与狠辣的攻势一同袭来。
她身后跟随着她的同伴。
阿白眼底浮现冷意,叮嘱道:“背后交给你,其他交给我。”
视线终有盲区,她要梦生成为她的第二双眼睛,为她扫除盲区。
梦生无法拒绝,他知道她是为了他而犯险。
他虽不擅长肉搏,但是都君里的五人他都交过手,除了诺莎和南则他打不过,其他的都可以博上一搏。
有着阿白的帮忙,显然这场比试胜算极大。
两人互相配合,阿白左右开弓,抬脚将都君踹去,梦生擒住,她指尖动作看似轻柔却给敌人致命打击。
诺莎并不好对付,阿白却不惧,论身手,她就没有输过。
她走过云上世界的每个角落,学过各家绝学,她不会输。
诺莎也从最初的自信到恐惧。
直至脖颈被阿白捏住,她勾起一抹浅淡笑意,“你比萌萌强。”
口吻中是对她的欣赏。
可她落败了。
赢者的称赞于诺莎而言是侮辱。
阿白也知道这一点,她是故意的。
明显看见她眼底的怒火,对此很是满意。
都君纷纷倒在梦生和阿白身边,如南则一般狼狈。
对此,阿白问:“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她掌着诺莎的脖颈说着这样的话,属实杀人诛心。
诺莎气愤却也无能为力。
她垂着的指尖弯曲,刹时玉戒裂作两半落下。
见此阿白松开了她,诺莎抬手捂着锁骨处,困惑看她。
“他的家族都抛弃他了,他在书院所作所为恶果累累。”
“他根本不值得你这般,弑母者根本不配。”
一个强者维护着恶劣者,诺莎不服。
提及弑母者一词,阿白明显感受到一旁的梦生身形一顿,她看见他眼底浮现恐惧。
指尖忍不住的颤抖。
她掌心抚上他颤栗的手背,轻拍两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梦生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他看见她的温柔。
她相信他!
心底阴暗的芽好似看见暖阳顺势攀爬。
阿白看着他不再惧怕后,冷凝着眸扫视诺莎。
“你不服?你所说的一切是你看见的还是听说,或是你们所谓都君的手段?”提起这阿白忍不住嘲笑道:
“不经过探查便定罪,比起他不配,你们更令人恶心。”
“比起流言,我认识他更先,他永远不会成为你口中者。”
阿白心中气愤不已,她难以想象若是她不在,此刻梦生会变成什么样。
海棠,他们都趁你不在欺负你唯一的血脉。
她不准……不准……
她一字一句道:“他们伤害梦生的方式狠毒百倍,我不过以牙还牙,难道就只允许梦生被欺负,不允许他反抗,不允许有人帮他?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想为他们讨回公道,那梦生的公道呢?”
阿白话语决绝,冷着脸盯着诺莎,“若你觉得他是错的,那我助纣为虐又何妨。”
“他的无辜,没有人能还他清白,因为他不够重要,可他对于我来说是最最最珍贵的。”
“哪怕是错,我也会为了他错到底。”
千年后,他是海棠唯一的亲人,也是她的。
她们曾结拜,而她的事便是她的事,自然她的血脉便是她的。
她的执拗震慑着两人,梦生看向她的眸光也湿润,这是他听过最为动听的告白。
心中的枝桠在此刻开了花。
诺莎看向她的眸光也带着些许倾佩,她沉思片刻后,认真的看着阿白,
“我能,若是错我会亲自为我的错道歉。”
“都君会将真相告知,还他清白。”
“若是你错了,他便该受到惩罚。”
无辜者不该枉死,同样无辜者不该被污蔑。
听闻,阿白觉得是个不错的方法,她不会一辈子呆在这,真相对于他来说是重要的。
她同意这个观点。
下一秒,她感觉地面在旋转,眼前一切变得模糊,失重感袭来,她好似被拉入了地底镜内,太阳离她越来越近。
空间在撕裂,她看见了并排着的两个太阳,霎那间她被一股大力扯进右边。
她漂浮在空中,源镜在她眼前清晰,却没有了色彩,她向下看去,模糊的一切变得清晰。
这种熟悉的场景,她瞬间抬眸,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那是她曾经站着的地方。
世界是颠倒的却充满色彩。
她突然意识到,她来到了天空中的源镜,此刻曾经的地方成为天空倒影。
在那倒影中梦生却是黑色的。
他似是察觉她的视线与她对视,突然他眼里流下猩红的血泪。
他扯着嘴笑着,这一幕令阿白感觉到毛骨悚然。
血色瞬间入侵她全部的视野,惹得她心跳不止。
下一秒,她眼前一片黑暗。
微风吹拂着盛开的昙花,花香弥漫,琴音戛然而至,昙花中的阿白猛地坐起。
夜间凉意的风吹拂着,她抬眸望着眼前的一切,入目的昙花及远处的白城,脑子渐渐清醒。
琴声已然消失不见,耳边传来嗤笑声,她略显呆滞看去。
阿无散漫地坐在一旁昙花中,指尖捏着凋零的昙花,微微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她。
“你的梦太长……令我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