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樰生在调去隀明市之前在本地本来就有人脉网,加上秦于理重案组的管理权限,稍微转了几个弯,就顺利得到了当地派出所的配合。小警察用自己的工号登陆了户籍系统,帮助他们查询相关信息,虽然他其实不太清楚这两位到底在查什么,只当是人口失踪之类的案件。
小警察说:“全国用屠菊英和李云升这两个名字搜寻到的结果分别有48人和31人,前者100%都是女性,后者有2人是女性,剩下为男性,他们分布在各个省市,年龄最小也在50岁朝上。”
秦于理说:“合理。每个年代的人取名都会不自觉体现那个年代的时代特色,80年代以后,菊英、云升这种名字就很少见了。”
秋樰生皱起眉头:“难道雅……”想到小警察还在旁边听着,秋樰生中断了对话,他抄录了资料签了字后,向小警察道了声谢,带着秦于理离开了派出所。
无人的道路上,秋樰生和秦于理边走边聊。
秋樰生说:“照刚才的查询结果来看,如果现在的雅菲真的是个重生者,难道壳子里的屠菊英其实是位长辈?”
秦于理说:“差不多,而且我们刚刚查的是户籍系统里还存在的人,别忘了,人死后是会销户的。”
秋樰生猛然愣了一下,随后才像是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是啊,如果林雅菲真的是个重生者,那就代表着本尊已经死了。好好的一个女孩在自己大婚前一晚溺死在了家门口的湖里,而一名陌生的年长女性此时却重生到了她的躯壳里,秋樰生一时五味杂陈。
“但是里面也有说不通的地方。”秦于理说。
“什么地方?”
“重生匹配的问题。”秦于理说,“从你目前经手过的两起案子来看,你认为什么样的死者才会重生?”
“死得不甘心的人。”秋樰生很容易就得出了结论。
明星黎曼红/王洁琼事件中,黎曼红被自己的爱人李天钧借刀杀害,王洁琼刚刚事业有了转机却突发车祸,两个人都不甘心,最后是黎曼红的不甘心压过了王洁琼一头,于是黎曼红在王洁琼的躯壳里重生;朱平母女的案件里则是被自己丈夫亲手打死的朱平充满恨意的想要报复,而朱雯婷的母亲吴秋萍在遭遇车祸后一心想要救自己女儿一命,最后朱平的不甘心压过了吴秋萍,以吴秋萍的身份重活一次。
“没错,重生者都是对自己的死亡充满了不甘心的人,被寄生的躯壳里的本尊原本也是,所以他们的频率才能对上,只不过两者终归有能量级差,最后便呈现出强者压倒弱者的情况。现在你再看林雅菲这件事,是不是存在不合理的地方?”
秋樰生一下子明白过来:“屠菊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林雅菲溺水醒来后,宣称自己是屠菊英,但她忘了关于屠菊英的大部分事,只记得一个青梅竹马的李云升,此外,她没有恨意,没有不甘,除了吵着嚷着要秋樰生带她回家,并没有其他诉求,这并不符合重生者里强者压制的惯例。
“明天就要结婚的新娘子因为意外溺死在湖中的话,那种不甘心,我想能压过大多数的意外死亡者,但现在这个林雅菲却说自己是屠菊英,那就证明是屠菊英的意识压过了林雅菲,换言之,屠菊英对于自己死亡的不甘程度应该远超过林雅菲,这就形成了悖论。如果屠菊英是自然死亡,她就没能力取代林雅菲重生,如果她是抱着怨恨死亡,她又不可能记不起自己的身世。”
“会不会是屠菊英欺骗了我们,故意说自己记不起来了?”
“逻辑不通。”秦于理说,“屠菊英真要是想隐藏自己的身份,重生后就应该默默装成林雅菲,从众人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后再着手自己生前的目标,可她一醒过来就主动叫开了自己的身份,等到我们询问的时候,再以记不清了来推脱,这比此地无银三百两还要低级。”
秋樰生挠了挠他的寸头:“你说得对,但那样就说不通了。”他想了想又问,“有没有这种情况,比如重生者在死亡前因为受到的冲击过大,导致重生后一时半会儿丢失记忆,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这样或许可以说明雅菲现在的状况。”
“倒是有可能,只是我不记得了。”秦于理想了想说。
因果修正规则总是在各种不同的时候给重案组的工作增添麻烦。
“如果真的是短期记忆丧失或者混乱的话,她把你认成李云升这件事就是我们剩下的唯一线索了。”
秋樰生看向秦于理:“你什么意思?”
秦于理说:“少来,你能听不出我什么意思?”
秋樰生:“听不出。”
秦于理说:“矫情,非要人一个字一个字给你讲清楚。我让你从现在开始装李云升套她的话,不然这案子没法往下办。”
秋樰生眉头紧得简直能拧出水来,本来是为了避嫌才把秦于理这尊大佛给请到老家跑一趟,没想到现在情况反而变得更复杂了。
“反正也就三天,三天后,你朋友要办婚礼,林雅菲真要是重生人的话,因果污染会随着婚礼完成指数级扩大,在那之前,这件事必须了结。”秦于理说,“你可是新0000,你不上谁上?还有,你那两个发小到底关系怎么样?”
秋樰生敏锐地察觉了秦于理话里的意思:“雅菲和广顺关系应该挺好的。”
“应该?你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两年多,之前我在本地工作的时候,加班也多,只有过年的时候能跟他们聚聚,那时候他们在谈恋爱,至少我看着感情挺不错的。”秋樰生说,“你在怀疑雅菲落水那件事?”
“你们本地没有那种习俗吗,结婚前一天或者几天,新郎新娘不能碰面之类的。”
“是有这种习俗,但霞鹜村毕竟是个小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很正常。”
“那就更奇怪了。明天就要结婚了,大家都忙得很,新娘子明知婚前出门容易碰到新郎,却还有空吃完饭出门遛弯,然后不慎掉进湖里,会不会太巧合了?”
秋樰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秦于理,你这个推测有点阴谋论了。”
“你又知道我想什么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想,霞鹜村的人观念老旧,思想落后,还有逼婚的习俗,明明雅菲不乐意却逼着她嫁给广顺,以至于雅菲想不开,投湖自尽?秦于理,这可不是民俗恐怖游戏,都2025年了,社会主义新农村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至少霞鹜村没有!”
“没有就没有,这么生气干什么。”秦于理说,“排查各种可能性不是查案的惯用方法吗,既然你强烈排除自尽,那么就只剩下意外和他杀两种可能。”
“他杀?”秋樰生突然反应过来,“村子里应该有监控探头!”
“你不早说!”
两个人匆匆回到霞鹜村,去村委会办公室查监控。好在林雅菲出事的时间点十分明确,所以往回查资料也方便,很快,他们便找到了林雅菲落水时间段的监控。
视频里是傍晚的霞鹜村,湖边有人在散步走圈,有人在锻炼身体,但在林雅菲出现后没多久,路人就跟她打了招呼回去了,然后林雅菲就在湖边站着,好像在发呆。
“那是什么?”秦于理指林雅菲脚边的一团白影。
镜头拉近了,是一只白色的猫。
村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说:“那是棉花糖,是林家养的老猫,今年应该有十来岁了吧。”
秦于理回想起来,在自己刚刚到林家的时候,她确实曾经看到过一只白猫从树丛中一窜而过,大概就是受了惊的棉花糖。
视频继续播放,秦于理和秋樰生看到林雅菲一直望着湖面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某种长久的思考中,而白猫棉花糖也像是个忠诚的守卫,蹲在女主人的身边,跟着,镜头突然跳了一下,再出现画面的时候,已经是人们七手八脚把林雅菲从湖里捞起来的场景了。
“怎么缺了一段?”秋樰生问。
工作人员一脸莫名其妙:“没道理啊,是不是跳帧了?”
秦于理又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这次连工作人员都看清了,视频很明显被人剪辑过,从屏幕上的计时数字来看,中间缺失了将近四分钟的内容。
“除了我们,今晚还有谁来过这里?”秋樰生问。
工作人员一脸茫然:“我、我不知道啊,林家出事以后,大家都去帮忙了,我中间就出去过一趟,杜医生家住在镇子上,我送她回家离开了四十多分钟吧,回来以后,我一直在这儿值班,除了你们,这里就没人来过了!”
看起来,那四十多分钟应该也是秦于理和秋樰生去派出所查屠菊英、李云升的时候,两边的时间撞上了。
秦于理说:“时间都撞得这么巧合,很难让人不阴谋论啊。”
秋樰生虽然不愿意相信,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秦于理说得有道理,看起来林雅菲落水并不是一个意外,不然也不会有人特地来删除监控。
秋樰生自己也是霞鹜村的人,还是刚才秦于理提醒了才想起来查监控的事情,那么那个抓住村委会办公室工作人员和秦、秋两人都不在的时间来删监控的人很显然不仅不是个外人,甚至还是个对秋樰生和秦于理的行踪掌握得十分清楚的人。
秋樰生突然觉得,这个自己本来虽不甚亲近至少熟悉的老家,从这一刻开始竟变得陌生了起来。
欢迎回来,打工牛马。
嘤嘤嘤,秦姐秋sir要开始休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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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阴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