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陛下的退休指南 第4章 第4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尤莱亚明显感受到自己湿漉漉的体表逐渐变干。他的足肢更加有力，完全能够支撑自己进行一些大幅度的动作。

可能是这一过程极其消耗体力，尤莱亚饿了。此外，这种诡异的饥饿感正在迅速变强。

先前吃下的卵壳仿佛就在一瞬间被消化光了一样，胃中完全感觉不到丝毫饱腹感的存在。原先存储的能量迅速见底。

在纯粹的生理反应面前，理智正在崩塌。

“好饿……”

“好饿啊！”

两道来自虫族的语言在安静的茧房内回响，它们意外地相撞，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最早出壳的虫母预备役已经伏在同类身上进食。

尤莱亚不敢直视，强行逼迫自己移开视线。可即便如此，撕扯……的声音还是钻进了他的耳朵。存在感极强，很难做到听而不闻。

纯血虫族完全没有人类社会理论道德的束缚，在它们看来，排除竞争者这件小事和喝水一样轻松。

但是尤莱亚不行。

至少，在理智占据上峰的时候不行，世界观被打破重塑还需要一点时间。

尤莱亚明白，现在犹豫的每一分钟都会拉开差距。作为最先破壳的那一批虫母预备役，他更应该抓住优势，让自己的力量更加充沛。

因为当前食物充足，他的敌人暂且没空来关注自己的死活。

在这么讽刺的情况下，尤莱亚居然得到了短暂的喘息。

然而，“平静”的现状被打破了。

尤莱亚身侧的虫卵像是意识到了威胁将近，突然间有了动作。原本蜷缩成一团的虫母幼崽调整了姿势，为破壳做出准备。

它原本紧闭着的双眼睁开了，然后一点一点地转向了尤莱亚的位置。

这只虫母候选者在第一时间将尤莱亚当作对手，即便还无法自由行动，也时刻想着攻击他。

尤莱亚只觉得非常荒谬。哪怕自己还没有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他现在的同类已经想着杀掉他了。在这个注定只会诞生一位胜利者的封闭空间内，他这个装着人类灵魂的异类除了顺应“规则”，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虫族似乎比别的种族更信奉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的准则，这种养蛊式的筛选能够大大提供族群的生存能力。

优良的基因得以传承，落选者被尘土掩埋。

极其残忍，又异常有效。

根据先前的对比，尤莱亚很清楚，单靠□□力量很难和眼前的同类抗衡。而精神力的使用他一知半解，单凭这种半吊子似的力量，失败的概率只会更大。

所以，抓住虫母预备役破壳前孱弱无力的时期去攻击竟是最优解。

腹中的饥饿感更强烈了。

食物的气息吸引着尤莱亚，让他只觉得眼前雾蒙蒙的格外飘忽，就像醉酒后状态，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在减弱。

他饿了，他需要食物。

虫母的本能控制着尤莱亚参与争斗，胃酸烧灼着胃壁，无声催促着身体去找寻什么东西来填补它。

半是妥协，半是逃避的，尤莱亚贴近了那枚虫卵。

随着他的接近，那个虫母预备役竟然强行让卵壳裂开了一道口子，巨大的危机感让它垂死挣扎。

可惜，已经晚了，在这种时刻落后是致命的。

尤莱亚无视了同类的挣扎，他闭上眼，找准致命的位置咬了下去。

没有硬化的绵软肢体难以抵抗外力的摧残，成为胜者的养分。

…………

等尤莱亚回过神的时候，胃中充盈着美妙的饱腹感。

他的身体比起刚出壳时更加有力，足肢加长了一部分，连攻击力最强的口器都多了一对。尤莱亚预估，自己的爆发力足足增长了一倍还多。仅仅凭借几个跳跃，就能从茧房的一端移动到另一端。

这份食物比虫卵外壳更有营养，在短时间内大概不用挨饿了。虫母的本能得到了满足，属于怪物的另一半传来由衷的愉悦。

口中似乎还残留着甜美的血腥味。尤莱亚神情恍惚，本能地吞咽了一下。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候，他不可避免地干呕一声。

他吃了……他吃了下去……

强烈的负罪感在意识到现状的同时达到了顶峰。

尤莱亚不自觉地后退到了墙角，像胎儿一样缩成一团。

这是一种极为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同样完成第一轮进食的同类看了他一眼，黝黑空洞的复眼中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绪。它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尤莱亚，用看待竞争对手和食物的目光仔细打量。只要抓住丝毫破绽，它随时可以发起进攻。

现在，茧房内还剩下六枚未孵化的卵，可是竞争者完全没有看向它们一眼。

在它心里，这些虫母候选者早已失去了竞争力。除非奇迹发生，否则根本不可能改变它们的结局。

餍足带来的愉悦感让它产生了一丝困意。

但是，竞争者没有放任自己陷入安眠。它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对手好像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明显还要趁着睡意来临前做些什么。

竞争者慢悠悠地舒展了一下身体，表面上降低了警惕，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尤莱亚。

远超于一般生物的智力使得虫母能在各种极端条件下冷静思考。

它观察着尤莱亚的一举一动，偷偷开始学习和模仿。

……

在另一边，尤莱亚同样开始犯困。对初生的幼体来说，短时间内摄取大量养分会让身体负担加重。因此，自然界中，幼崽通常以睡眠的方式来应对。

睡意来势汹汹，强撑着的神经在叫嚣着妥协。

尤莱亚没有就这么放任自己陷入安眠。不远处还有对手虎视眈眈，万一竞争者偷袭只会让自己得不偿失。

幸运的是，他的对手同样感受到了困倦。它们默契的占据了茧房的两端，似乎彰显着在最终的决斗到来之前互不干涉。

在权衡片刻之后，尤莱亚强忍着恶心来到其中一枚虫卵面前。

里面未曾孵化的幼崽似乎察觉到了杀意，竟是挣扎着想要提前破壳。

不过，尤莱亚没有给它们这个机会。他将尾部的毒针高高抬起，然后径直注入到虫卵中。

或许他身上来自父本的基因以毒素见长，不出片刻，里面的幼虫便停止了抽搐，然后永远失去了离开茧房的机会。

在这一过程中，尤莱亚一直安慰着自己，未出生的幼崽不算生命体，虫族不是人类，不用那么在意。

他反复用同一个理由催眠自己直到大脑开始感受到麻木。

随后，尤莱亚开始重复这一行为。然后把失去生命体征的虫卵拖动到自己先前停留的位置，像仓鼠一样开始囤积物资。

当把看待同类的目光转变为看待食物的以后，尤莱亚开始了挑选。

他选择了出壳迹象更明显的同类优先攻击。

这些虫母幼崽的体型往往更大，本能告诉他，这些同类能够提供更多的养分。

不过，尤莱亚的行动并没有那么顺利。在角落中隐藏的竞争者在迟疑片刻后，采取了和他相同的行动。

这位虫母预备役居然在一声不吭的学习。

过于人性化的举动让尤莱亚头皮发麻。真不愧是第一个破壳而出的佼佼者，从各个方面来看，它的素质都优于其他同类。

很快，剩余的虫母卵被瓜分完毕。它们无一例外失去了生命体征，以储备粮的形式被占有。

在短暂的搬运过程中，尤莱亚发现所有虫母预备役的父本基因都有所不同，可能是虫母在生产虫母卵的同时经过了仔细的筛选，只有虫母认为合适的基因才能得以传承。

所有虫母预备役无一例外，不是精神力见长，就是物理攻击见长。

巧合的是，尤莱亚目前唯一的竞争者更擅长物理攻击，自然的筛选让它们争锋相对。胜利者才可以决定族群的发展方向。

在这时，尤莱亚的体力到了极限，沉重的睡意让他垂下了脑袋。他和竞争者在这时并没有贸然发起进攻，都安静地寻找了合适的位置准备入睡。

直到睡着的前一秒，尤莱亚都在反复催眠自己。

就这样，忍下去就可以了。什么都不要想，挣扎着活下去就可以了。

尤莱亚不想这么早就融入虫族社会的规则，他不想彻底打碎二十年来在人类社会中重塑的三观。可能在尤莱亚心底的某个角落还残留着回到人类社会的奢望吧？

只是，有些东西一旦开了个头，便无法停止。属于虫母的本能随时试图让人类的理智让步。

在绝望的时候，人类会说服自己等待希望。

尤莱亚忽然开始幻想，在它离开茧房后说不定就不用强行面对这些了。它可以为自己修建一个舒适的巢穴，然后种植些许虫族喜欢的蔬菜……当想改变食谱的时候，还可以外出打猎。

在他编织的未来中，没有其他虫族的影子。尤莱亚可耻的逃避了虫母的职责，只想在当前获得片刻的喘息。

但是现阶段，这么做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在种种偏差中诞生的异类的惊恐中度过了第二段生命旅程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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