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遥瞥了眼身后桌案上那雾气腾腾的香炉,香气中夹杂着通冥草的气息。
她托着脸,语气无辜道:“对你做了什么眼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是不把我方才想知道告诉我,明日整个修界的人都会知道珍宝阁的阁主便是阵符宗的彤光长老,到时候你的珍宝阁还会在吗?又或者说……”
乌遥似笑非笑道:“你还会在吗?”
珍宝阁暗地里收集人修两界不少私密隐晦的密报,定然得罪了不少势力,若是他们得知珍宝阁阁主乃阵符宗彤光长老。
只要有一丁点消息传出去,不仅是珍宝阁以及彤光,甚至连阵符宗都会受到波及,届时引起两界排斥打压,到时候彤光被人追杀都是轻的。
彤光自然也想到了这层,即便她如今和阵符宗早就没了关系,但她也不能让阵符宗出事。
她抬手封住重要穴位,以此减缓身体发软的速度,忍着一口气道:“霞雾秘境的消息是一个黑衣人留下的,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
乌遥微微提眉,“黑衣人?”
彤光以为她不相信,解释道:“我没骗你,真的是一个黑衣人,他进了这间包厢留了张纸条走了,没人见过他的样子。”
就在前几日,小二渌水和她说来了一个古怪的新客,扬言能让她大赚一笔。
想要与珍宝阁进行交易的新客,她都得亲自去见上一面,毕竟能来这里做交易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只有她亲自把关,确保不会对珍宝阁构不成威胁,才会愿意跟人合作。
否则她也保证不了珍宝阁能在西州中心城乃至人修两界屹立不倒这么多年。
因此那一日她照常去见人,可她到包厢的时候里面没人,只留下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宗门大比,霞雾秘境开启。
彤光自然是把消息卖给了想知道的人手上,白来的生意就没有不做的道理。
更何况这消息随便传出去就能引起的三界轰动,定会引起不少人来她这打听,她只管收钱便好。
乌遥抬眼,“这消息真的假的?”
彤光理所应当道:“管它真假,值钱就行。”
于是她这句话换来了乌遥的鄙视,仿佛似在说堂堂一阵修高手,过去位列五大宗门长老,竟如此贪财,不辨真假。
彤光反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伤感,“这世道没有钱傍身,谁能活得下去?”
乌遥不解,上下打量了她那一圈金光灿灿的金银珠宝,以及她看不破修为境界。
“你是没有修习辟谷之术?还是你身上这些晃眼睛的金钗不够你使,让你说出这些话?”
彤光理直气壮道:“多一些总是好的,再说谁也不能预料意外会什么时候发生,毕竟这种事不过三。”
乌遥沉默了,彤光所言不假没人能预料意外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她毫无预料差点真的死了便是最好的证明。
稍稍一想,乌遥又能理解她几分了,“是多点好,那宗门大比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彤光明明看到她眼里出现了一丝动容,却没想到她变脸会变得如此快。
她气得郁闷,“说好我说出霞雾秘境消息来源,你就会将阵符宗的事告诉我,做交易不能这般言而无信。”
乌遥神色淡淡的落下一句:“我可没跟你做交易,我在威胁你,看不出来吗?”
“……”
彤光要被她气死了,却只能干巴巴的瞪着她,又做不了什么。
她现在不仅动用不了灵力,就连老底都被人揭翻了!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这么憋屈过了!
她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居然连我这个修为到了炼虚境的人都能放倒,你不如给我些,我拿去卖,定然能赚很多钱,届时我们四六分……”
耐心耗尽的乌遥手中变出一把带血的匕首,冷声道:“给你两个选择,要钱还是要命?”
嗅到血腥味的彤光立即道:“宗门大比一共分三关,目前只知道第三关是个人赛,全凭修为实力胜出,以此来决出前五名。”
“在不违背威胁三界秩序的前提下,前五名可以向五大宗门提出自己想要的一件东西,其中云清宗拿出了三百年才结一朵的优钵罗花,炼器宗则是任意挑三件上等法器,契兽宗是获取一次进入灵兽森林寻找与自己有心灵契合灵兽的机会,万灸宗和阵符宗也都是拿出本宗门最珍贵之物。”
“就这些?”
彤光没好气道:“就这些了,具体还要后日的宗门大比才知道。”
乌遥沉思着彤光的话,第三关才考验个人实力,看来这前两关考的内容大概会是和阴阳令有关。
但她如今的实力,想要进入前五,无疑是异想天开。
不过那又如何,她刚开始修炼不过两年,就能斩杀四大凶兽之中的饕餮。
眼下的情况可比当初好太多了,更何况生生死死她也经历了这么多次,左右不过就是一条命而已。
这次她仍旧相信自己能抗得过去。
彤光看着乌遥阴恻恻的笑着,后背起了一身汗毛。
乌遥对彤光躲避的目光视若无睹,冷不丁道出一则消息:“阵符宗宗主赵甲的亲传弟子死了。”
彤光惊讶不已,“什么!你说什么!”
乌遥把匕首丢进朱狡的储物袋里,起身道:“我亲眼所见。”
“你杀的?”
虽然说赵甲的那两个徒弟不堪造就,愚昧无知,还贪财好色。
但修炼了这么久也不至于在宗门大比这节骨眼上出事了。
彤光见到乌遥就因为轻视了她,才会被威胁得畏首畏尾,更何况这消息只有她知道,那谷袁和朱狡的死便只有她所为。
乌遥丝毫不意外她会这么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倒是想,但我修为太低了,要是早一些时间遇到,我会让他们死得更惨一些,比如像人界那些折子戏写得那样,碎尸万段,粉身碎骨,这些我瞧着就觉得不错。”
彤光真的许久没这么窝囊过了,咬牙瞪眼怒视着她道:“你不怕我明日让你参加不了宗门大比吗?”
乌遥嗤笑了声,对着她施展睡眠术,“看来彤光长老是想再尝尝失去的滋味了。”
彤光一愣,等反应过来,睡眠术和通冥草的作用已经起效了,最后的一丝意识停留在乌遥那张脸上。
她到底是谁?为何如此厉害?又为何会让她如此熟悉……
乌遥离开珍宝阁,径直到了附近一家名叫秋月的客栈,她打算再这度过一晚。
店里的小二颇为有眼色的带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姑娘,是用膳还是住店?”
乌遥熟练从储物袋里掏出银子递给他,“住一晚,再给我随便上几道菜。”
小二收好,恭敬道:“好嘞。”
她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水,想着彤光说的那个黑衣人。
如今三界都在寻找另一半阴阳令的下落,偏偏此刻这个黑衣人利用珍宝阁传出只有阴阳令才能将霞雾秘境开启的消息。
他想做什么?又或者是他背后的人想做什么?
店里小二给她上菜,楼上下来了四个穿着万灸宗宗门制服的弟子。
乌遥蹙眉,刚想戴上帷帽,才发现江雪净不在,仔细一看,宋其逍也不在,这两个人去哪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落入她耳中,正好解了她的惑。
“都亥时了,大师姐还没回来吗?”
“那天地台虽说在西州中心城里,但它在城北最高那座山上,一来一回都需要时间。”
“但这也去的太久了吧,这玉牌还能拿得到吗?”
“肯定可以,大师姐的修为都在你我之上,这天地台她定能通过,这玉牌也肯定能拿回来。”
“小二,上几道你们店里的特色菜,再来一壶茶。”
“好咧!”
看来江雪净的玉牌有着落了。
她安静的用完膳,戴好帷帽上楼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人。
正是江雪净和宋其逍。
乌遥背过身对着他们,顿了下才缓慢地抬脚上楼,却也留意着他们的动静。
“大师姐,宋师叔你们回来了!”
江雪净一回来,那几个弟子迫不及待的问:“玉牌拿到了吗?”
宋其逍面带着一丝笑意,没说话。
江雪净则是神情欢喜的将那块参赛玉牌拿出来,“拿到了!”
“我就知道,大师姐肯定能行!”
“那可不,大师姐可是我们万灸宗的骄傲!”
江雪净听得脸热,摆手道:“好了好了,不是吃着夜宵,快吃吧,吃完好赶紧回去休息,明日就要前往中州了。”
宋其逍站着未动,温声道:“你们吃,我上楼休息。”
那几个弟子一开始因为宋其逍的身份地位,不太敢跟他说话。
但这一天接触下来,宋其逍就如他表面那般好接触,耐性极好回答他们了一个个幼稚无聊的问题,全程没一点愠色,让他们放松下来,敢和他说话交流。
此刻见他一人独自上楼,他们不免多关心几句,“宋师叔,你不与我们一同吃些吗?”
宋其逍淡笑,“不饿,你们吃吧,吃完早点休息。”
有个弟子见他一天没吃过东西,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被江雪净拦了下来,“好,我们知道了,宋师叔好好休息。”
宋其逍颔首离去后,那名弟子边啃着肉饼,边看着江雪净问道:“大师姐,这宋师叔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为何他还说不饿?”
白芷给他夹了一块红烧猪蹄,看着他不争气的样子道:“人家宋师叔哪是不饿吗,人家是修为高到不需要这些口腹之欲来维持精神了!”
那弟子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嘴里也不忘啃嘴里那块肉香四溢、鲜嫩多汁的肉饼,“原来修为高深的代价是不能用膳啊,那我还是专心炼我的丹吧。”
“……”
怎么能因为口腹之欲就放弃修炼啊!简直不思进取、胸无大志!
江雪净捂嘴轻笑,“这样说也不对,修炼辟谷之术只是为了更好修炼悟道节省时间,若是碰上危险情况,辟谷之术还增加生存的机会,但也不是说修炼了此术就不能用膳,因人而异。”
那名弟子连连点头,咬着那一大块红烧猪蹄,含糊道:“那这样看来也是能认真修炼一番的。”
几人谈笑间欢声笑语,乌遥在踏道也满意离身,往自己的客房所去,身后却响起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她意识到身后人是谁,脚步加快赶超前头的人离去。
寻到自己的屋子,正打算推门进屋,消失的脚步声在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他出声:“姑娘,你的玉佩掉了。”
乌遥并未回头,声音平静,“不是我的。”说完就进屋把门关上了。
门外的宋其逍面露一丝茫然,在原地待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乌遥在屋里等那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揭下了那顶帷帽,撤掉脸上的幻容术,用清水洗去脸上的胭脂,露出那张羸弱憔悴的脸。
她躺在榻上,心里腹诽着方才发生的事。
那玉佩是前面的人落下,怎么正好被那宋其逍给捡到了,还正好以为是她掉的。
人修两界只有宋其逍知道幽冥王长什么样子。
一旦被宋其逍识破自己用了幻容术,以他的接近合体境的修为定能看见她的真容,让他生疑只会惹出诸多事端。
乌遥这般想着就越发憋屈,她从未如此狼狈过,到底是给她下的毒,害她如今力量尽失!
要不是她如今能运用灵力,指不定现在还未到西州中心城呢!
千万别让她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否则他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标注:本文涉及的凶兽饕餮设定参考《山海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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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