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泽缄默不语,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烫得吓人,似乎要把温尔语给吞了。
沈既泽胸腔上下起伏,温热的鼻息轻洒在女孩的手背上。
温尔语这才意识到不对,立马将手收了回来。她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了好半晌。
沈既泽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肩膀,说:“有没有碘伏?”
“有。”温尔语点点头,而后皱眉问,“你哪里受伤了?”
沈既泽捂住右边的胳膊,垂眸看着地板。
温尔语走上掀起他的衣袖,一条十厘米的血痕触目惊心的显现在她面前,就像藤蔓一般覆在沈既泽的小臂上,看着像有人拿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划的。
“……疼不疼?”温尔语问。
沈既泽将手臂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云淡风轻地看着那条伤口,对于他们干这行的来说见血是常有的事。
“还行。”他鼓了鼓腮帮子,将袖子扯了下来。
温尔语没再多说什么,她跑到楼下的储物室找了一会,五分钟后,她拿着碘伏和棉球走了上来。
她把东西递给沈既泽:“喏,还需要什么我再帮你去找找。”
沈既泽说:“有没有纱布?”
“有,等我一下。”温尔语又跑到了楼下。
她上来之后,看见沈既泽正行动艰难地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球擦拭着伤口。
沈既泽接过纱布,给伤口缠了起来,但左手终归是没有右手灵活,纱布总是不听话的往下掉。
温尔语看不下去,抓住了他的手:“别动,我来帮你。”
沈既泽深吸了一口气:“好。”
温尔语小心翼翼地将纱布缠在他的小臂上。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温尔语的脸几乎快要贴到沈既泽的胸前,由于紧张,她的额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细碎的刘海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沈既泽伸出手,鬼使神差地替她将刘海轻轻地别到耳后。
当他收回手时,指尖滑过温尔语的耳尖,在那一瞬间,仿佛擦出了微弱的火花,点燃了两人体内的烈火,连带着心也疯狂地跳动着。
沈既泽的眸光闪烁,喉咙像是冒烟了一样:“对、对不起。”
温尔语抖着手把最后一个结给打好,红着脸走到一旁喝了一口水,试图来降低自己的体温。
少女脸上的绯红胜过一切言语。
墙上的时钟走向了凌晨一点十五分,窗外的悬月被云层笼盖,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温尔语轻咳了一声:“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家吧。”
“现在还回不了家。”沈既泽起身,准备离开。
忽然,他被身后的人给叫住。
“是怕被薛阿姨发现吗?”
沈既泽点头:“嗯。”
温尔语想了想,他这副模样确实不能回去,不然薛凤华指不定会多想什么。
“那你现在去哪?”她问。
沈既泽看向窗外,摸着右臂思索片刻:“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下。”
“……那要不就睡我家吧。”
“不用了。”沈既泽拒绝道。
可温尔语却态度强硬道:“现在外边这么冷,你穿这么少身体会扛不住的,我家的空房间很多,要是不嫌弃的话,今晚就住在这里。”
她知道沈既泽没地方可去,再加上他身上有伤,行动更是不便。不同于北方,H城的冬天格外的冷,带着严寒的湿气就像无数只蚂蚁一样,慢慢地侵蚀着骨头。
沈既泽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客房就在温尔语卧室的隔壁,赵姨平常就经常打扫这些空房间,就连角落里都摸不到灰尘。
温尔语重新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
关灯后,她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闹钟准时准点响起。
温尔语睡眼惺忪地起床换好衣服之后,并没有下楼吃早饭,而是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然而,她敲了三次里面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不会还在睡觉吧……
温尔语喊了一声沈既泽的名字,随后将手握在把手上。
“咔哒”一声,房门并没有锁。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发现里面并没有沈既泽的身影,床上的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丝毫没有被人躺过的痕迹。
窗户没有关上,雪白的窗帘随风飘动,本该在窗边的花瓶出现在了床头柜上。
温尔语走近一看,花瓶底下压着几张崭新的钞票,还有一张纸条——昨天多谢了。
字迹有些潦草,但能看出主人书写时韧劲十足。
“我才不要你的钱呢……”温尔语将钞票和纸条拿在手上,小声嘟囔着。
随后,将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她的小保险箱里面。
*
十二月的冬天虽然没有下雪,但寒风呼啸,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教室里开了空调,还算暖和。这节是语文课,老师在黑板上抄写着诗句。
温尔语将手揣进口袋里静静地望着窗外被风吹起的枯叶。
刺骨的冷风费力地从窗户缝里挤了进来,温尔语冻得直哆嗦。
十分钟后,下课铃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旁边空荡荡的座位。
林橙今天破天荒地请假没来。
临近期末,每个同学都埋在叠得老高的书堆中奋笔疾书,大家都想考个好成绩回家过年。
温尔语整理着杂乱无章的桌子。
突然,一个粉色的日记本从抽屉里掉了出来。
前桌陆章将日记本捡了起来,他刚睡醒,迷迷糊糊地还给了温尔语。
“谢谢。”温尔语将日记本拿了回来后重新塞了回去。
“下节什么课?”陆章擦了擦眼镜戴了上去。
温尔语看了眼课表说:“数学课。”
陆章爆了一句粗口,随后摘下眼镜又重新爬回课桌上。
“又可以再睡一节课。”
温尔语听到后也没去管他,像陆章这样的天赋型学霸,就算是在课上睡觉,考试的时候也照样能考在班级前三。
数学课上到一半,温尔语已经掌握的差不多,她偷偷地从抽屉里拿出那本日记本,快速地将它压在书本下面。
随后她翻开新的一页,开始若有所思地写了起来。
——
2***.12.24.阴
风很大。
(温尔语咬着笔盖,停顿了一会,又在纸上写下一行。)
今天没在学校看到他。
——
写完后,温尔语愣了愣。
她没有每天写日记的习惯,就只有在特别开心或者难过的时候才会简短的写一些东西。
可她怎么现在对沈既泽这么上心了……
温尔语烦躁地合上日记本,本想着继续听课,但心思早就飘到了窗外。
*
回家后,林橙给温尔语打了个电话过来,原来她因为天气突然降温,感冒发烧了,所以请了三天假没去学校。
温尔语把作业都写完之后,准备去林橙家看望一下她。
华灯初上,街道旁的树干上被缠上了彩色的灯带,行人也比前几晚多。
温尔语这才想起今天是平安夜。
她骑着自行车来到林橙小区旁边的水果店,挑选了一个果篮之后,正准备进小区,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人群中。
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用帽子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男生把温尔语拦了下来。
“站住。”
温尔语感觉不妙,往后退了几步。
小区后门没什么人,这个点大多数人都出去过节去了,她紧握着果篮警惕地看着黑衣男。
“你要干嘛?”温尔语问。
黑衣男嗤笑一声:“温大小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几个月不见,就不记得我了?”
等等,听这声音……
是周毅这个混蛋!
“是你?”温尔语尾音颤抖。
周毅在她震惊的眼神中把帽子掀到了后面,这几个月他变了很多,先前的头发剪成了寸头,没了温家这个经济来源,他瘦了很多,眼里也多了几分狠戾。
自从他和许文柔被赶出温家之后,他们母子俩只能搬到城中村里,那昏暗潮湿的环境,他早就受够了。
所以他这次特意找人打听温尔语的行踪,果然,还真遇上了她。
温尔语想跑到人多的地方,但很快就被周毅死死地拉住手腕。
“想走?我同意了吗?”周毅咬牙说,“今天拿不出钱别想回去。”
“放开我。”温尔语用力挣扎着,“还想捞钱,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说完,温尔语朝周毅裆部狠狠地踹了一脚。
“啊——”周毅面目狰狞,弓起身子捂着□□,“你他妈……”
剧烈的疼痛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温尔语见状立马撒腿就跑,可还没等她跑远几步,周毅就追了上来。
他强忍着痛意,扯着温尔语往一旁的垃圾站走。
“你他妈完蛋了,敢踹老子。”
挣扎中,果篮摔在了地上,苹果冲破塑封袋一溜烟地滚了出来,但随即停在了一个穿着玩具熊衣服的少年脚下。
少年俯身捡起那颗苹果,朝温尔语那边走去。
“放开她。”他的声音冷到极致,玩具服底下那双想刀人的眼神藏也藏不住。
周毅喘着气,警告道:“劝你别管闲事。”
“呵,真是找、死。”少年冷哼一声,随后冲了过去,把周毅放倒在地,两人很快缠打了起来。
温尔语趁机朝周毅踹了好几脚:“呸,人渣,让你堵我。”
少年因为玩具服的限制,和周毅打了好几个来回都没分出胜负,很快,不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不知道是谁报了警。
温尔语暗道一声不好,刚想要走,但一想到那个玩具熊是为了帮自己,再怎么说也不能连累他。
她拽住少年,使出吃奶的力气拉着他一起跑到附近的一个公园里面。
在没听到警车的声音之后,温尔语这才停了下来,瘫在草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白色的水汽从她鼻子和口腔中冒出,瞬间消散在了漆黑的夜里。
温尔语胸腔起伏,转头看向他,说:“谢谢你。”
少年和她同样坐在草地上,下一秒,他将头套取了下来。
汗水打湿了沈既泽的整个头发,但不变的是他那一如既往沉稳的眼眸。
他紧握着拳头,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在看到温尔语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