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坐的的不是一条大船。
准确来说,除了协约国的官方人员会坐自己国家的军舰前来,其他民间的航运公司,似乎都不太有胆子,把自己废了大力建造出来的游轮投入在这片内战还没停止的国度上。
所以芬坐的,只是一条普通的中等游轮。
中等游轮,从美国的纽约出发,走地中海航线,摇摇晃晃的总共走了五周还多,将近有38天,终于要跑完这漫长的旅途。
女孩正站在甲板上吹风,却不料过了一会儿船长就派水手过来赶人。
“女士们,先生们,下一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程希腊了,不过在我们停稳之前,请大家都待在自己的舱室里,不要出来。”
芬摇了摇头,准备回屋去。因为有槲寄生的关照,她得以能单独分得一间没人的舱室。
却不想听到了一阵嘈杂。
“我就要站在甲板上吹风怎么了?我买了船票,这就是我的权力!”
一位交际花似乎意有所指的晃着自己的大车灯在和一位年轻的水手对峙。
“对不起,女士,你必须要配合我们,现在希腊很危险。”
眼睛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年轻人只能支支吾吾的说着船长教给他的言辞,逃避一般的指了指远方。
话音刚落,似乎是为了验证水手的观点,远处的岛屿就爆发出了一道道火光,随后爆炸声传来,把刚刚那个还挺倔强的女士一下子给吓了个花容失色,连腿都软了。
之后就搂着水手的手让他领自己回房,乖乖的听话了。
芬躲在房间里,悄悄地点燃自己的蜡烛,尝试去捕捉从过道走过的海员的心声。
“……似乎是韦尼泽洛斯和战时临时政府的人,在争夺某个岛屿的所有权。在他们没有打完之前,恐怕我们都不能过去。”
一个较年轻的海员闷闷的抽着烟。
“谁说不是呢,他们从那场大战结束后就开始了。
一个在国内收买军队,一个在国外隔空操作,也是打了有半年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另一个海员敲了敲手里装满朗姆酒的瓶子,继续高谈阔论。
“唉……就是苦了我们这些走地中海路段的船家。
跑这一趟,几乎赚不到什么。这个年头,大家都在鼓吹什么迎来了和平的年代。信他们就是活见鬼!要是再过这样的日子,我还不如回我的西西里老家专心打鱼!”
但是两个人还是沉默的抽着烟,喝着闷酒,对着那一扇航船特有的,小小的铁窗,看着不远处岛屿上炸开的一片片火花。
无论是胜还是败,失去利益的永远都是他们这些普通的民众。
“哎,不过话说约尔加呢?”
他们才想起不见了的船长的小儿子。
芬却是脸色有点古怪的停止了自己的神秘术。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只不过也知晓了,刚才那位不听从劝告的女士的房间,现在似乎是吵闹得很。
挠了挠头,驱散了一点因为槲寄生不在身边而在心底涌起的涟漪。
在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等待里,女孩还是决定用冥想来打发时间。
对于岛屿的争夺战持续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早晨,游船才缓缓开动,到了阿提卡区域的下半岛,一个在韦尼泽洛斯控制下的小城镇,在那里的,有着白色细沙的海滩停了下来。
这里由于是处在拉锯的前线附近,没有什么人过来建设,所以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到处都是仍开花的夹竹桃,无花果树,角豆树,往右边看去,则有一座低矮的山丘,上面长着稀稀疏疏的橄榄树和希腊枞树,城镇就落在那山丘的顶上,周围垒了两层看起来比亚历山大时期还要早的低矮石墙,城镇的房子就在石墙的保护之中。
想进入希腊,还得过一道海关。
好在芬刚下了船,就有两个打着赤脚,晒得漆黑的孩子抢着过来帮她拿行李,听了她的要求后,又领着她到一个破破烂烂的木屋去,里面坐着一个肥胖的蓝眼睛海关职员,吧嗒吧嗒的抽着水烟。
“我是来希腊的。”
女孩有点惶恐的掏出伟耶豪瑟家给自己捏造出来的假身份和假护照。
“好的。”
胖海关人员斜眼瞟了一眼芬,惊叹的抬了抬眼睛,又看了看照片上的名字,用充满了鼻音的英语说:
“说真的,你应该叫海伦。”
知道这个名字意义的芬不知道是该高兴的好还是生气的好,只能冷漠的点点头。
见她不回应,男人也没生气,接着就公事公办,艰难挪动身体,抬起几乎缩在肉里的粗脖子,轻描淡写的望了一眼芬携带的行李,就摆了摆手示意放行。
“欢迎你来到希腊。”
他冷淡的抽着水烟,又开始打起了瞌睡。
待走近了,女孩才发现海关口几乎没有卫兵。只有一个靠着墙打着瞌睡的断臂士兵,甚至连女孩轻轻推开木门过去,都没有被发现。
刚才帮着拿行李的孩子继续帮着,送了一程。离开的时候还挤眉弄眼的,和芬来了个那个海关人员的希腊玩笑。
“他不是克里特人,懒得要命。”
“克里特人他们就不懒吗?”
这一下把人给问住了。
“我爸爸说纯血的希腊克里特人都是勤劳的……
也许他们当中也会有懒惰的,那也是上古时为了偷窃英雄血脉而与之交流的仙精生下来的,流着混杂的鲜血的杂种。”
孩子用最纯洁的语气说出大人赋予他们的,充满种族的颜色,这不禁让芬打了个寒颤。
她从刚刚那一刻开始才领悟到,为什么在离开前会有人说,这是一片风貌不同的土地。
长达两百年的战争足以将一切团结在一面文化旗帜下的民族,拆的支零破碎,再让他们彼此间产生恶意,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