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依赖 第8章 08

终于等到周末，左舒幼儿园放假了，她拉着杭青出去逛街。

杭青一心情不好就想买东西，大概是前几天左一帆那一遭她还没缓过来，消费欲空前高涨，只要看到稍微感兴趣的店她就会进去，必须买点儿什么出来心里才舒坦。

一开始左舒还乐于奉陪，直到手里拎着的购物袋越来越多，她终于发现不对劲了。“你发财了？”她把手放在杭青肩膀两侧，用力摇了瑶，试图让她清醒过来：“咱啥家庭啊能这么哐哐哐买。”

杭青低头清点了下自己买的东西，其实也就是数量多，总金额并不大。

“还好吧。”她把肩膀上的手拿开，“都是必需品啊。”

左舒怀疑人生，“你管这叫必需品？”

她说的是一串玩偶挂件，许多个小玩偶挂在一起，有荔枝、青提、番茄…很多水果，像一串饱满的葡萄，甚至每个水果的表情都不一样。

众多玩偶中，杭青一眼就相中它了。“这多独特啊。”杭青微笑，“你不觉得看到它心里就莫名开心吗？情感需求也是需求。”

左舒眼皮跳了跳。

独特……是挺独特，她确实第一次见这种设计。心中不由冒出一句话：那一晚，葡萄喝醉了……

开心……她还真没感受到，滑稽还差不多，每一个都丑得很滑稽。

她再次把手搭到杭青肩膀上，试图把她晃清醒，咋回事儿啊，刚才吃的火锅里掺迷药了？

杭青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打掉左舒的手继续往前走，不跟她废话。果然，自己的审美无人能敌，左舒是欣赏不来的。

两人逛了大半，左舒就算再有精力，也累了。她扭头看杭青，发现她竟然还神采奕奕，永远不会累似的。

她现在是实打实佩服她了，怪不得她瘦呢。

两人走到一家二手书店门口，杭青作势要进去。

左舒是真不行了，“我去旁边咖啡店等你吧。”反正她对书向来没兴趣，看多了只会觉得头疼。

杭青干脆把手里的购物袋一股脑儿全塞她怀里，自己进了书店。

推门进去，率先感受到的是空调的凉气，而后是悠扬舒缓的纯音乐。店很大，除去零星几个顾客几乎看不到其他人，杭青很喜欢这种氛围。

她慢慢逛着，看到很多小时候看过的目前已经绝版的漫画书。

书店分了两部分：图书陈列区和阅读区。杭青漫无目的，几乎是走到哪就在哪停下，把书架上的书一溜烟扫视一圈，看到感兴趣的就取下来。

今天运动量超标完成，不好让左舒等太久，杭青歇了在店里静静看会儿书的心思，选购几本喜欢的漫画和小说就打算结账。

收银台设立在整个书店最中心的位置，环形柜台，此刻那里空无一人。柜台边有个小巧的按铃，杭青按了一下，站在原地静静等了会儿，大概一分钟的样子，有个人从楼梯口出来。很年轻，大概是在这里兼职的学生。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杭青看到他白T胸口处印上去的字——一方书屋，这家店的名字。

“没关系。”杭青把选购好的书递过去。

等待商品录入的间隙，她放空自己，视线漫无目的地游走。

很快，她就锁定到具体某一处。

在一众花花绿绿的彩色封皮中，那本黑白封皮的书显得格外沉默。

明明名字叫五彩斑斓，配色却一点也不斑斓。

杭青内心有些波动，那是她第一本漫画，也是第一本出版的漫画。那时漫画反响平平，看的人并不多，收到编辑的出版通知时她自己都惊讶。

后来读者越来越多，作品一本接着一本地出版，她算是小范围出名了。连带着成名前那本《五彩斑斓》也跟着水涨船高，迎来再版。

眼前这本分明是第一版。连作者本人都快遗忘了的第一版，此刻竟然出现在这家书店，出现在杭青眼前。

到这时候，杭青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有点念旧的人。毕竟是自己的第一部作品，里面蕴含的所有青涩、踌躇满志、怀疑不安的情绪都是最饱满的。

“顾客？”

商品已经录入完毕，可以付款了，顾客却突然看着某一处发起了呆，宁慈等了会儿，只好出声提醒。

杭青醒过神，冲他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要再加购一本。”

宁慈表示理解，示意她随意。

杭青走过去拿起那本书，却没有拿动。

一只手出现在她眼前，几根手指捏握成拳，抓住书的另一角。

大概用了点力气，杭青看到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顺着青筋往上看去，她撞进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里。

“左荔。”她低声叫他名字，不由挑了挑眉，这么巧。

两人同时松手，都想把书让给对方。有时候太有默契也不是件好事，漫画书就这么直直摔回展台，发出不大不小的异动，这么点声音在这静谧的氛围里还是有些明显的。

宁慈很快走过来，“怎么了？”他迅速打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氛围，尤其是左荔的神色，品出一丝不对劲来。

左荔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胳膊，“没事。”

于是宁慈又回到了收银台。

杭青自然捕捉到了两人之间的互动，“你们认识？”

“嗯。”左荔轻轻点头，“同学。”

“你也喜欢这本漫画？”

时至今日《五彩斑斓》也是杭青众多作品中数据最不好的一本，没想到现在竟然还会有人对这本感兴趣。她从没对人说过自己的笔名，亲朋好友，一概不知，因此杭青只能用喜欢来解释自己在众多漫画书中选中它的原因，她猜想左荔也应该是因为这个。

左荔的视线在封面作者署名处停留一瞬，随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喜欢，很喜欢。”

杭青无法形容自己在听到他答案时内心的感受，自己的作品得到身边人的肯定，那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很多人都曾想法设法地向她打探自己的笔名或者作品名，杭青的回答永远都是：没必要，也许你已经看过我的作品了，这就够了。

她没想到有一天这句话会真的实现。

杭青重新拿起摔落的漫画书，把它整理好，递到左荔面前：“那么这本书归你了。”

左荔没动，“你先看到的。”

杭青被他逗笑，没想到他这么有秩序感。自己的确看了这本书很久，但那不过是在回忆，到底是谁的手第一时间碰到的这本书，那可真说不准。

“没关系啊，我已经有一套了。”

当年出版社给她寄了几套，杭青保存的很好，只是不确定是在北宁的家里还是渝水的家里。想买下这本其实只是一时冲动，被回忆扰乱了心神。

书分为上下两册，眼前这本只是下册。

左荔仍是没动，杭青直接绕过他拿着书走到收银台，“请问店里有这本上册吗？”

宁慈查阅了下店里所有在籍书本，冲她摇了摇头，“没有。”

“行。”杭青把书递过去，示意他一起结账。《五彩斑斓》被单独装到了一个打包袋，是杭青要求的。

直到“叮”的一声付款成功，左荔仍是在原地站着，好像还没有回过神。

杭青喊了他一声，发出邀请：“你现在走吗？要不要一起？”

左荔神魂终于合一，“要的。”他很快走到杭青身边。

宁慈注视着好兄弟一路走远，默默无言。从头到尾，他连个眼神都没得到。

左舒不懂了，怎么逛了会儿书店还多逛出一个人来？

她看向自家弟弟：“你怎么在这？”今晚出高考成绩，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在家啊。

左荔正忙着把杭青买的那些书放进后备箱，头都没抬地回答他姐：“找同学。”

找同学讨论填志愿的事，倒也说得过去。左舒为他找借口。

杭青开车，左荔坐在她斜后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不知道杭青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

左荔觉得自己对她的了解又多了一点点，一路好心情，他觉得自己今晚可能又要失眠了，但是没关系，如果跟杭青见面的代价是失眠，他甘愿一直无眠。

然而，一切在他从车上下来，看到自己家门口站着的人时戛然而止。

“你去哪儿了？”左孝明阴沉着脸，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现在心情很差。

没办法帮杭青把购物袋拎到家里了，左荔有些遗憾地想，他上前几步，“看望同学去了。”只希望左孝明不要现在发作，他不想让杭青看到。

“什么同学需要你看望到现在？”左孝明一把拽住他衣领，把人往院子里带，“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信息电话一个不回。”

左荔把黑屏的手机举起来给他看，“没电关机了。”

气氛着实不妙，杭青想到三年前的那个巴掌，心下有些慌乱，她急忙出声：“左叔叔，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左孝明这才注意到从车子上下来的还有两个人，他挤出一个笑脸：“是芽芽啊，你也在家呢？”

“是呢。”杭青接着说，“在书店碰到左荔了，就带他一起回来了。”

希望左孝明能因为左荔去了书店而减轻点怒火。

“原来如此。”左孝明脸上的笑终于自然了些，“这孩子就是喜欢看书，一看起来就忘我了，这不，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

左荔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明明是因为手机没电才没接到，他偏要把方的说成圆的。

“你们也该玩累了，早点回家休息吧。”左孝明终结话题。

“好，您也早点休息。”杭青不经意看向左荔，眨了眨眼。

目送父子俩消失在眼前，窒息的氛围终于消散。

杭青看向左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左舒也在，左孝明却全程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过她。

左舒耸肩笑了笑，没关系，反正她早都习惯了。

“要不要去我家坐会儿？”杭青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正好自己有点事儿想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