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依赖 第5章 05

两人走出农贸市场，渐渐远离了喧嚣，杭青低头看着左荔被塑料袋勒出红痕的手，正想说点什么，一个略带惊讶的熟悉声音便响起了。

“芽芽？”

杭青抬头，看见左一帆站在几步开外，他身边站着一个陌生女孩，正挽着他手臂。

想来就是他的未婚妻了。

“一帆？”杭青确实有些意外，昨晚刚提过，今天就遇上了。她旋即露出客气的微笑：“好久不见了。”

左一帆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像是没预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更没预料到是眼下这种情形。他身旁的女孩则好奇地打量着杭青，又抬眼看了看左一帆。

“好久不见。”左一帆稳住神色，走上前，目光下意识地先落在杭青身旁的左荔身上，他觉得意外，杭青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他暂且压下心思，主动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王静。小静，这是杭青，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他又看向左荔，语气略显斟酌，“这是左荔，也是一起长大的，今年刚高考完吧？”

他特意点出了“刚高考完”，像是在无形中划下一条界限，将左荔定位在“弟弟”和“学生”的范畴。

左荔提着袋子的手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些，塑料提绳更深地嵌进掌心。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着左一帆和他女朋友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声音平淡：“你好。”

杭青根本没注意到左一帆话语里的那点微妙，对王静笑着点头：“你好。”

王静微笑着回应：“你们好。”

左一帆视线在两人之间游荡，状似不经意问到：“你们这是？”

“我妈骨折了，我向左荔请教给她做营养餐。”

“阿姨现在怎么样？严不严重？”左一帆露出关切的表情，不过这话里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王静揽着他胳膊也笑着说:“阿姨没事吧？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我妈妈在市医院上班。”

“没事，目前就是需要静养。”杭青的语气中带着疏离。

街坊邻居的住着，李春燕经常跟左一帆的妈妈一起跳广场舞，杭青不信左一帆现在才知道李春燕受伤的事情。

以前有多么娴熟，现在就有多么生疏，杭青不愿再寒暄下去，毕竟左荔手里还拎着这么多食材。

“你们忙，我们就先回了。”

左荔悠然抬头，她用了“我们”这两个字，而左一帆已经是“你们”了，其中的亲与疏显而易见。

“好，那再联系。”左一帆点点头。

谁都知道这只是一句客套话。

分别后，气氛有短暂的沉默，只有塑料袋悉悉卒卒的声音。

左荔用余光观察身边人的表情，看不出杭青现在是什么心情。

在今天以前，他都没有把左一帆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杭青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拒绝了就不会再回头。

左一帆已经被拒绝了，不可能再有机会站在杭青身边了。

无论左一帆现在是什么想法，他都不在意。从头到尾，他在意的只有杭青，只要杭青没那个意思，其他人再怎么蹦哒都是无用。

“你想什么呢？”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车子前，杭青见左荔迟迟没有动作，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什么。”左荔回过神，连忙掏出钥匙解锁车子。

到家时时间还早，远不到开始做午饭的时间。

左荔帮着杭青把食材归置好，就提出先回自己家，“到时间我再过来。”

杭青真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其实挺怕麻烦人的，尤其是半生不熟的人。

“会不会太麻烦了，要不你直接在我家坐会儿？”这大热的天，不好让他跑来跑去的。

左荔简直求之不得，但他还是拒绝了，主要是家里就杭青一个人，他直接答应感觉显得自己很轻浮，而且他怕杭青会觉得不自在。

“那好吧。”见他坚持，杭青便只能随他去了，目送人出门，她又想起什么，随即把人喊住：“等一下，左荔。”

左荔刚走到院子口，闻声回头，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疑惑。

“咱们加个微信吧。”这几天估计少不了麻烦他，没个联系方式感觉怪不方便的。

左荔轻轻地顿住了，眼神中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翻涌，有惊讶、有无奈、还有一点点，几乎难以察觉的受伤。

他没有立刻拿出手机，而是看着杭青，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确认：“你…不记得了？”

杭青一愣：“记得什么？”

左荔垂下目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熟练地点了几下，然后递到她面前。

是一个微信聊天界面。

最上方备注的名字是——芽芽。

而下面，只有一条孤零零的信息，来自三年前，显示已送达：

［★★★★★］

这条消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回复。

杭青的眼睛蓦地睁大了，掩盖在记忆深处的尘埃猛地被吹开。

三年前……五星好评……

她想起来了，那时她刚好回渝水，受高中班主任的邀请回校给学弟学妹们分享学习心得，出门时正好撞上拖着行李要返校的左荔，杭青便捎了他一程。当时在车上左荔问能不能加她个微信，以后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向她请教，杭青痛快答应了，还打趣别忘了给个五星好评。

之后她就回了北宁，印象当中好像是收到一条左荔发来的消息，她当时是打算晚点回复的，然后…然后就彻底淹没在繁忙的工作中，忘得一干二净。

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尴尬，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不好意思，我……我忘了。”

左荔第一次见她这样手足无措，眼底那抹受伤的神色化开，变成了一种认命般地释怀。他收回手机，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只是轻声说：“没关系，我知道你很忙。”

他操作了几下手机，将屏幕再次转向杭青。

只见那个备注芽芽的聊天框里，多了一条新消息。

［小猫打招呼.jpg］

他早就存在于她的列表里，在她遗忘的角落，安静地待了三年。而今天，他只是用这种方式，重新让自己被她“看见”。

上午十点，左荔准时敲响了杭青家的门。

“等一下。”

熟悉的声音隔着门响起，而后便是人走路的声音，在门开的前一秒，左荔透过门板上的影子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仪表。

“来了？”

“嗯。”

经过早上那一遭，杭青对他已经没有那么生疏了，左荔对于这种变化沾沾自喜。

杭青只在家里找到两条围裙，小的她已经穿上了，她把大的那一条交给左荔。左荔穿上后，杭青才察觉到一丝不合时宜，这应该是杭辉和李春燕的情侣围裙，一个正面写着“煮妇”，一个正面写着“煮夫”。

已经穿上了，再因为这个理由喊人脱下来感觉挺不合适的，看左荔神色如常，应当是没发现这个小细节，杭青只能说服自己：一个围裙而已嘛，当没看见吧。

在杭青看不见的地方，左荔无声弯了弯唇角。

“先处理排骨。”左荔控制住自己不去看两人身上的围裙，“你来还是我来？”

杭青挽起袖子，跃跃欲试：“我来！”焯水她还是会的，冷水下锅，放葱姜和料酒。

左荔站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确认她操作无误，没有什么危险，他才转身去处理别的食材。

两人各自忙碌，偶尔讨论几句关于食材的清洗与处理方法，倒是出乎意料的和谐。

所有食材杭青都买了双份，一份中午用来学习，一份晚上她自己实践。

左荔很细致，晚上要用的食材他都处理好用保鲜膜包住放到了冰箱里，这样晚上杭青自己做的时候就会方便很多。

接下来就是炒菜环节了，杭青把处理干净的鲈鱼放在盘子里，准备放到锅里蒸。

“这样还不够。”左荔取来几根筷子，架在盘子上，“让蒸汽流通，上下同时受热，不会积水，水烧开后再放鱼，计时八分钟，关火再焖两分钟。这是鱼肉最嫩的时候。”

“还要掐表？”杭青惊讶。她以前做饭哪里会讲究这么多，都是做熟能吃就行。

“火候是清蒸的灵魂，差一分钟，口感就天差地别。”左荔语气肯定。

杭青一一记下。

然后就是炒青菜，杭青习惯性地等油冒烟才下锅，顿时油花四溅。左荔及时调小火力：“油温六七成热就够了，太高会破坏蔬菜的维生素，也容易焦。”他顺手递给她一个锅盖当盾牌，“下次可以先放一点蒜末试油温，蒜末浮起就是刚好。”

“受教了，左老师。”杭青一只手拿着锅盖，一只手挥着锅铲在锅里翻炒，感觉炒的差不多了，手忙脚乱地要加盐时，左荔又提醒：“等快起锅时再放盐，不然青菜会出水，就不脆嫩了。”

两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厨房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杭青觉得自己真的学到不少，她以前无论什么食材都是囫囵下锅，乱炒一气，熟了就出锅，怪不得自己做出来的饭不好吃呢。

左舒中午不回家吃饭，因此这顿饭只有他们两个人，杭青盛完饭端过去时，左荔正好把最后一道菜摆上餐桌。

左荔看着自己眼前这碗封顶的米饭，开始怀疑人生。幸好米饭是干的，如果换成带水的食物，恐怕已经溢出来了。

杭青见他迟迟不动筷，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先吃，“怎么了？”

左荔看看她面前那碗七分满的饭，再看看自己面前这碗满得不能再满的饭，发出疑问：“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杭青：？

左荔在“她给盛的一定要吃完”和“不会撑死吧”之间反复横跳。

最终他下定决心：吃！！！

哪有人这么容易就撑死，他相信自己的胃潜力无限大。

而杭青终于在他为难的眼神中反应过来，“是不是太多了？”她笑笑：“我不知道你的饭量，不好意思啊。”

“不多。”

“没关系。”

事实证明他的胃潜力确实无限大，最终左荔还是把那些饭吃完了。

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单独吃饭呢，左荔雀跃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