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单。”
慵懒的女声穿透AURA会所靡靡的音乐,带着命令的语气。
许随月将那本镶着金边的酒单双手奉上。
“池姐,您看,这小服务生长得还挺清纯的。”说话的是坐在女人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染着一头扎眼的银发,看向许随月的目光带着让人不舒服的打量。
被称作“池姐”的女人没有接话,她甚至没有看那本酒单。
她靠在丝绒沙发里,一条手臂随意搭在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枚Zippo打火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合。
她今天穿了一条正红色的吊带长裙,布料贴合着身体,勾勒出优美的曲线。
灯光昏暗,但她雪白的皮肤和红唇却牢牢吸引着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她就是池晏。
许随月在来AURA兼职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这个名字。
这里的侍者之间流传着关于她的传说:
顶级豪门池家的独女,骄纵乖张,每天开来的跑车都不重样。她是这里的顶级VIP,也是最难伺候的客人。
“小妹妹,抬起头来。”银发男人见池晏没反应,自己先来了兴致,“让哥哥看看。”
许随月依旧垂着眸,声音平静:“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
“啧,还挺有性格。”银发男人笑了,从钱包里抽出一叠厚厚的钞票拍在桌上,“这样,对着我笑一个,这些就都是你的。”
许随月目光扫过那叠至少有两万块的现金。
她脑海里立刻闪过母亲病床上苍白的脸,和催缴单上那个刺眼的数字。
但她最终弯了弯腰,声音依旧礼貌:“抱歉先生,我只负责点单服务。”
“不识抬举。”
“行了,周少,别为难人家小姑娘。”池晏终于开了口,她抬起眼,目光第一次落在了许随月身上。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桃花眼,眼尾上挑,带着天生的风情与刻薄。
她的视线从许随月的眉眼,打量到她的嘴唇,再到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长得是不错,”池晏懒洋洋地评价道,“就是太寡淡,像杯白开水,没劲。”
她顿了顿,拿起桌上一杯喝了一半的威士忌,轻轻晃了晃:“想赚钱吗?”
许随月的心一紧。
她抬起头,迎上池晏的目光。
“想。”许随月没有丝毫犹豫。
池晏笑了:“很好。”
她将那杯威士忌推到许随月面前。
“喝了它,刚刚周少桌上的钱,我给你双倍。”
卡座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戏似的看着这一幕。
许随月看着那杯琥珀色的液体,酒精的辛辣气味飘入鼻腔。
她知道自己酒精过敏,一杯就足以让她浑身起满红疹,狼狈不堪。
她的手在身侧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怎么?不敢?”池晏挑眉,“看来你对钱的渴望,也不过如此。”
“池小姐,我的工作职责不包括陪酒。如果您想用钱来衡量我的服务,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
池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身边的朋友都倒吸一口凉气,敢这么跟池晏说话的人,上一个已经不在京城的圈子里混了。
“哦?换一种方式?”池晏坐直了身体,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比如?”
这时,许随月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那是医院护工发来的定时信息,提醒她母亲该用药了。
她深吸一口气,端起了那杯威士忌。
就在杯沿即将碰到嘴唇的瞬间,池晏突然伸手,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
池晏力道却大得惊人。
许随月手一抖,酒瞬间泼洒出来,大部分溅在了池晏那条看起来十分昂贵的红色长裙上。
银发男人噌地站起来:“你他妈找死!”
池晏却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
“你看,游戏还没开始,你就把我的彩头弄脏了。这裙子是C家的当季高定,全球就三条。你说,该怎么办?”池宴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许随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直视池晏:“对不起,池小姐。我会赔偿。”
“赔?”池晏低笑起来,“你拿什么赔?用你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还是……用你自己?”
最后那四个字,她说得极慢,像**。
许随月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从她走进这个卡座开始,或许更早,从池晏注意到她的那一刻起,这个陷阱就已经布下了。
“池小姐想怎么样?”许随月放弃了挣扎,平静地问。
“跪下来,把它擦干净。”池晏指了指自己裙摆上的酒渍,语气和吩咐家里的仆人无异。
屈辱感几乎要将许随月淹没。
她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幸灾乐祸的目光。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真的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弯下了膝盖。
尊严?
在母亲每天高达五位数的治疗费用面前,尊严是她最先要抛弃的东西。
她从侍者工具包里拿出干净的白色布巾,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跪在了池晏的面前。
池晏的脚尖突然抬起,轻轻勾住了她的下巴。
“我改主意了。”池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嘴舔干净,或许我能考虑,不仅免了你的赔偿,还把那四万块给你。”
许随月僵住了。
“池小姐,您确定要在这里,为了这点小事,浪费您宝贵的时间吗?”
这句话让池晏微微眯起了眼。
“你倒是很会提醒我。”池晏收回脚,重新靠回沙发里,“行,今天就先放过你。滚出去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许随月迅速站起身,用最快的速度退出了卡座。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腿有些发软。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护工发来的信息:
【许小姐,阿姨今天状况不太好,医生建议尽快安排加强性化疗,需要您过来签个字,顺便……准备一下后续的费用。】
“准备一下费用……”
许随月反复看着这几个字,眼前一阵发黑。
刚刚那四万块,连一次化疗的零头都不够。
她还能去哪里弄钱?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许随月抬起头,看到了那个朝她走来的红色身影。
池晏一个人走了过来,她换上了一件黑色风衣,手里拿着一枚车钥匙,上面的玛莎拉蒂标志在灯光下闪着光。
她在许随月面前站定。
“跟丢了魂一样,在这里等我?”
许随月看着她,开口道:“池小姐。”
“嗯?”
“刚刚在里面,您说的话,还算数吗?”
池晏愣了一下笑了。
“哪句?是让你喝酒,还是让你……舔干净?”她明知故问。
许随月的拳头在身侧握紧:“是您说的,用我自己来赔。”
池晏走上前,再次勾起许随月的下巴。
“小妹妹,你可想清楚了。”她的气息拂过许随月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昂贵的香水味,“和我做交易,可不是喝酒那么简单。你赔上的,可能不止是身体。”
“我没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是吗?”池晏打量着她,和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有趣的收藏品无异。
她收回手,将那枚车钥匙抛向许随月。
许随月下意识地接住,池宴转身丢下几句话。
“地下车库,A区07号,黑色的Grecale。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如果来了,就代表你同意,成为我的所有物。”
“游戏规则由我来定,你只需要服从。”
“如果不敢,就把钥匙扔在原地。”
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走廊拐角。
许随月低头看着手中的车钥匙,那三叉戟的标志像一个命运的岔路口,一边是深渊,一边是更深的深渊。
她只犹豫了三秒。
然后她握紧了那钥匙,迈开脚步朝着地狱的入口,也是她唯一的生路,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