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周入冬了,正值元旦,梦之城的许多场所都挂上了礼带,前来玩耍的客人也从一身单薄秋装换成了厚重的外套。
池海的那些朋友都已消失,或被异管局抓捕没放回来,或去了别地流浪,兜转几圈,他最后还是跟着邢少诀。刘菲菲也被邢少诀和池音照顾得很好,但邢少诀只负责发钱,所以她有什么事一般都是去找池音。池海和刘菲菲,处了几个月处成了亲姐弟,一言不合就吵架打架。
好比今日元旦,刘菲菲醒来就要吃汤圆,她说:“我们学校老师同学都说要吃汤圆,这是一种传统文化。”
池海躺沙发上听了,一吸鼻子,拿着遥控器调台,“我要吃饺子。”
刘菲菲在二楼俯视他,“你也上学了,难道你不知道学校怎么说的吗,为什么要吃饺子?”
池海道:“因为我想吃饺子。”
刘菲菲道:“不,我让池哥做汤圆,你想吃饺子,你自己做去吧。”
池海道:“那我让邢哥煮饺子。”
刘菲菲哼道:“邢哥会听池哥的话,最后都是池哥说了算。”
池海道:“那我就让池哥给我煮饺子,我还姓池呢,池哥肯定帮我。”
刘菲菲蹬蹬蹬地跑下楼,指着他,不高兴地道:“你是不是要吵架?”
池海略略吐舌,“我是要吃饺子,元旦就要吃饺子,我就不吃汤圆。”
刘菲菲冲上去,掐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你要吃汤圆,你要吃汤圆。”
“哟,你们俩吵什么呢?”小仪穿过棋牌会所的庭院,踏进这片雅静的贵宾苑,一进门就听见他们在掐架,“还不快点刷牙洗脸换衣服,让邢老板知道你们昨晚又在这待了一夜,不怕挨骂呀?这里就是那些大人打牌的地方,你们跑来有什么好玩的,在家里看看书不好吗?”
刘菲菲松开池海坐到了一旁,左脚踩着地板,右脚压屁股底下,“我们不是来看大人打牌呀,我们也是来玩的,梦之城外面有条街,那里全是游戏机。”
小仪嚯了一声,“疯了,你俩可真大胆!那是大人玩的机子,要是被邢老板知道了,看他不削了你们的皮!”
刘菲菲被这语气吓到,立马站了起来,“啊?我们玩的是打架的游戏机,不是那些大人玩的。”
“哦——”小仪拖长声音点了点头,“那还差不多,所以你们不是去琴真街那里打游戏,对吧?”
“对呀,我们就在梦之城最外面那里玩,好多同学不都在那儿玩吗?”
“那就好,玩游戏机没问题,但一定不能去琴真街,去都别去,知道吗?那里乱得很。好了两位少爷小姐,趁邢老板还没回家,你们赶紧先回去吧,不然你们挨骂我们也挨骂,多不划算。”
小仪让司机把这对姐弟送回别墅区,此时邢少诀已经在家,人躺沙发椅上,右脚搭着左膝,正看着一叠报纸。
“吃汤圆,肯定是吃汤圆……”
“我就吃饺子我就吃饺子……”
听见大门台阶传来争吵,邢少诀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回报纸。
直到争吵的两人走进主厅,他才合上报纸放下腿,取下香烟摁灭,笑道:“菲菲姐,池海哥,你们两个比我还忙啊,昨晚又是一夜不归?去哪开会了?”
刘菲菲接下保姆倒好的水,绕过茶几,坐到了一张比较远的长形沙发上,心虚地道:“去梦之城玩了,玩太晚,就在打牌那个地方找小仪姐姐了。”
邢少诀点点头,转向池海,“那你肯定也一样啦,是不是?”
池海此时觉出刘菲菲的好,挨骂不用单独受着,他拿着水杯走到刘菲菲身旁坐下,“我和菲菲姐一起的。”
其实邢少诀并不骂他们,甚至对他们很放纵,要什么给什么,当邢少诀的弟弟妹妹,那是既有钱又有面子。只不过邢少诀总笑嘻嘻的,可行为举止又不像面上那样好说话。所以池海和刘菲菲每逢犯错必心虚,很怕被邢少诀问话。邢少诀随便说几个字,他们也觉得那是骂。
他们两个去哪儿玩,玩了多久,功课做完没,在学校表现怎么样……这些杂七杂八的事,邢少诀是完全不在意,他把他们带回来,就一个想法,让他们开开心心长大,有能力了再自食其力。
可他这套放羊式带娃,与池音所想的背道而驰,池音觉得把他们带回来就该负责。昨晚池音来别墅没看见他们,便淡淡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很引他遐想。
邢少诀也坐刘菲菲身旁,歪头对他们道:“不错,你们是一起了,挨骂的就我一个,我是不是太惨了点?”
池海不信:“哥,谁骂你啊……”
刘菲菲忽然微笑:“池哥骂。”
池海道:“池哥才不骂人。”
刘菲菲道:“池哥用眼睛骂。”
池海道:“池哥用眼睛怎么骂,菲菲姐你有异能吗,这你也能看出来?”
池海是真的困惑,刘菲菲却是有点动怒,“你怎么总跟我对着干,我说东你就说西,我说吃汤圆你就吃饺子。”
提起这个,池海当即去看邢少诀,这才发现邢少诀早走到壁炉边上了,便大声道:“邢哥,我想吃饺子。”
邢少诀转身指指手里的电话,对着听筒道:“他们早回来了,没玩多晚,在会所睡着了而已,你快点来啊,都等着你吃饭,元旦过节还打什么工?”
挂断电话,邢少诀看向池海:“你吃饺子。”又看向刘菲菲,“菲菲姐吃什么?你俩从进门开始就不停叫唤,叽歪什么,说我听听?”
刘菲菲放下水杯,说话架势像个学习委员,“我说元旦节应该吃汤圆,池海老跟我作对,说应该吃饺子。”
池海摇头:“我没跟你作对,我是自己想吃饺子,你非要我吃汤圆。”
“就这点破事。”邢少诀对着保姆把手一扬,“彩姨,叫私厨给他们多做些饭后甜点,汤圆饺子那些,各种馅儿的都别少了。”说罢,便潇洒离去,乘着私家车一路坐到梦之城的琴真街。
街上有家酒吧,名为香水酒吧。经营范围和店名一样,卖酒也卖香水。店里很大,足有三层,白天没什么人光顾,多数是店员在做准备工作。
邢少诀进了门,环视一楼,没找到池音,反倒和一个光头对视上了。
那光头哎呀出声,抬起一双手就大步迎来,握着邢少诀的手摇了两摇,“邢少好久不见,应该有好几个月没见过你,听说你前阵子去了晖周。”
“是啊广老板。”邢少诀把手抽回来,拍了拍他的肩,又指着天花板上的彩灯,“彩灯不错,专为过节装的?”
“是的,一下元旦了,再晃眼都要过年了。”光头叫人倒酒上来,“邢少,我们找个地方喝两杯?”
“今天没空,改天。”邢少诀往楼上看,“你们店里有个长头发的男店员,知道是谁吗?我来就是找他。”
光头眼珠滴溜溜转,念念有词:“长头发的,男店员?”随后想起什么似的感慨一声,“是有一个,不过是世奇少爷带回来的朋友,听说他也刚从晖周回来,一时找不到事做,就先留在这了。”
邢少诀哈地笑道:“秦世奇?他带回来的人?你真没搞错?”
一看邢少诀这笑,光头就觉得事情不妙,把脑子转得飞快,但仍没找出什么问题,只好模棱两可道:“这个……其实少爷家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店里那新人是晖周回来,和世奇少爷似乎相识,所以就这么猜了。”他把店员端上来的酒,递了一支给邢少诀,“邢少,不如坐下聊两句,你来之前我正好也要去找你,你看这不是巧了,最近秦老板……”
“他们在哪?”邢少诀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把酒喝完便放下杯子。
“啊?”光头有点状况外。
“啊?”邢少诀睁眼抬眉,学着他啊了一声,那语气里是不耐烦。
光头反应过来,抬手往二楼一指,忙道:“在二楼,应该在二楼吧台那里,我刚从楼上下来,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在不在,邢少你和他们……”
不等他多废话,邢少诀转身就踏上了二楼,果真看见吧台边坐着几个人,其中正有池音和秦世奇。
池音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秦世奇表情也很正常,但他们那和谐的氛围,是让邢少诀怎么看怎么觉得扎眼。
邢少诀上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旁边的秦世奇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没理,只抬头看正在擦高脚杯的池音,“什么时候下班?家里两个小的都等着你回家吃饭。”然后转头看秦世奇,像是才发现这人似的哎哟一声,“是秦少爷啊。”又歪头看,“黑七也在。”
秦世奇眼里闪过惊讶,礼节性的一笑,打量他和池音的关系。
黑七则道:“邢少,我名字黑应该同‘贺’一个发音,你每次黑七黑七这么叫,听着很衰啊。”
邢少诀哈哈笑了,单手撑脸,“人衰怪名字啊?”
邢少诀又戳戳秦世奇,“你和他怎么认识的,光头说他是你从晖周带过来的?”他戳人的手一转,指了指池音。
池音听完全程,放下手里的杯子,忽然问:“你怎么来了?”
邢少诀道:“接你回家啊。”
闻言,秦世奇眼里又闪过惊讶,黑七也想问点什么,店员这时却端着托盘上来,依次把三杯酒放他们面前。
邢少诀道:“这酒吧不愧是你秦家的地盘,连店员都这么会做事。”
秦世奇道:“那没有,这三杯酒是黑七叫的,早知你来,应该倒四杯。”
黑七哎一声,起身把手中那杯递给池音,“三杯也刚好,我就不喝了,我还要开车,开车最好是滴酒不沾。”
邢少诀也起身,仗着身高腿长直接坐吧台上,和秦世奇碰杯,又和池音碰杯,喝了一口,他问池音:“可以下班没?”
“嗯。”池音抿了酒,向黑七点头致谢,他以为黑七给他递酒是和他客气。
殊不知黑七一坐下,就用手背轻拍秦世奇大腿,悄悄做了个提醒。
直至邢少诀忽然带走池音,秦世奇才转过来问:“酒里有问题?”
黑七以手扶额,“对,我看你对那个池音挺上心,想着帮你一把,谁知邢少突然来了,这次算是为别人做了嫁衣,不过看他们那样子,本来关系也不简单。”
邢少诀他们离开得太快,秦世奇很多事没来得及问,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酒里放了什么?”
黑七尴尬道:“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