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芙喝着粥,拿瓷勺的手一顿。
“什么意思?”
温明远皱眉:“我们家虽然不比池氏家大业大,但在京市,也算是排的上名号的。”
“看看上流圈子,哪家豪门世族,不在我们这买茶叶。”
温明远有自己的自负心,他和妻子白手起家。
从小作坊到拥有自己的茶园,工厂,事业蒸蒸日上,妻子却在二胎生产时,难产去世。
那之后,温明远意志消沉了许久,无心工作,错过事业飞升黄金期。
如果妻子还在,如今的温家,甚至能和池家齐名,又怎会被别人挑刺?
温婷沉吟片刻,盯着温芙,“不是家庭条件的问题,池太太喜好家庭美满,而我又是单亲家庭出生,从小没有母亲在身边教养。”
“池太太颇有微词,也是情理之中。”
她目光幽暗,“小芙,你说呢?”
温芙身体一僵,蔬菜粥含在口腔里,久久才咽下去。
“我不知道。”
“罢了。”温明远心中集结的郁气散作叹息,“改日我做东,两家约出来吃个便饭。”
“好,我来安排。”
温婷吃着吐司,轻抬下巴:“说起来,那个池家私生子,叫池聿来着。”
“昨天因为寻事滋事又进局子了,还是今洲花了钱,捞出来的。”
提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温芙蜷曲的手指颤了颤。
“小三养的能成什么事?”
温明远对池家这段丑闻颇有耳闻。
“他母亲是当时很有名的舞蹈老师,是池总在外养的情妇。”
“他母亲自杀那年,他好像才八岁,在外面流浪了好几年,十多岁差点生病死在外头。”
“最后池总看不下去,才带回去养的。”
“那难怪了。”
温婷盯着温芙垂下的脑袋,漫不经心道:“话说回来,小芙还和池聿认识呢。”
“他们一个初中升上来,那时候不是总爱欺负小芙么。揪头发,藏课本,堵门,吓得她都不敢单独走路。”
温芙手指攥紧,姐姐记得如此清楚,但在此时提起,绝非无心。
温明远不悦看向小女儿:“离那种烂人远点。等下个学期,我联系校长,给你换班级。”
温婷跟着道:“是啊,毕竟我和今洲在发展,我不希望有无关的人影响我和他之间,以及两家的关系。”
什么叫做无关的人?
温芙抿紧唇瓣,不知哪来的勇气抬头,和对面的温婷平视,语气虽轻却坚定:“我不换。”
“上学要迟到了,爸爸再见,姐姐再见。”
温芙起身,拿着书包出门。
身后,温婷声音不悦:“病没养好,脾气倒养出来了……”
——
走进七中的校园,温芙沐浴在阳光下,心跳的很快。
教学楼三层靠角落那间,是她的教室,高二三班。
从前,温芙对学校是抵触的,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会社交,和别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头埋的很低。
还有那个以捉弄欺负她为乐,性格阴郁的危险人物,池聿。
温芙不明白,池聿为什么总揪着她不放,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生死关头,池聿会不顾一切,舍身救她。
她和池聿虽然认识的时间久,但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几乎都是池聿单方面犯浑,温芙讨厌他,害怕他。
温芙想,池聿应该也是讨厌她的才对。
难道是欺负久了,有感情了?
不可能不可能。
温芙将乱七八糟的念头打消,池聿那么薄情冷漠的人,怎么会对她动恻隐之心。
可是,他又什么要那样做呢?
晨间的走廊熙熙攘攘,读书声说话声交杂。
穿过走廊,温芙看见,教室后门处,没穿校服,一身黑t休闲裤斜倚在门框上的少年。
是池聿。
池聿单手插兜,一只脚曲起,撑在墙上,另只手把玩着打火机,陈晨和孙京围在他面前说话。
池聿长相极具攻击性,五官锋利,张扬俊逸。
额前碎发遮住他的眉眼,遮不住眉尾那道明显的断眉。眼角唇边的青紫,戾气重重。
池聿也看到了她。
女孩一身校服衬衫,扣子扣到最顶,百褶裙下露出一双白净纤细的腿,脚踝被白袜包裹,脚上一双白色帆布鞋,简单干净。
长发扎成半马尾辫,刘海下那张圆脸苍白消瘦,杏眼弯眉,鼻梁小巧,小巧漂亮的唇瓣唇色不显,泛着粉白。
池聿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个遍。
几天不见,瘦成人干儿了。
温芙垂下头,捏紧书包带子。他们之间只隔了十几步距离,温芙感觉脚被灌铅,怎么也迈不动。
明明路上,温芙做好心理准备的。
得知池聿的艰难的成长环境,温芙心里闷闷的。
为报答上辈子的救命之恩,她决定和池聿冰释前嫌,接近池聿,力所能及的,对他好。
flag刚立下,一见到本人,温芙就退缩了。
早读铃打破他们之间的尴尬,池聿啧一声,大发善心挪了挪,让出门口一半空间。
温芙松口气,挪动步子进教室,却在进门的瞬间,被横出来的一只脚差点绊倒。
温芙扶住门,池聿长手一伸,抵住门板,位置好巧不巧,卡在温芙的胸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在她微微失措的脸上转了一圈。
语调拉长,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好学生,几天不见,又装不认识了?”
温芙低着头,盯着自己干净的鞋尖,目光平移,落到脚边那双沾着泥土的黑色匡威。
池聿的犯贱行为,班级里的同学早已司空见惯。
池聿喜欢打嘴炮,爱玩些小把戏,像逗弄小猫一样,以捉弄温芙为乐趣。
同学围观看热闹。
身为闺蜜兼同桌的安楠看得牙痒痒,大步流星跨过来:“池聿!芙芙还生着病呢。你欺负一个病人,算什么男人?”
温芙看见安楠,眼眶湿热。
池聿懒懒掀眼皮:“我和她说话,关你屁事。”
“你!”
“安楠。”温芙抬头,对她微微一笑:“没关系,你先去座位上吧。”
安楠咬牙回座位,“芙芙,你就是性子太软了!”
“舍得说话了,我还以为变哑巴了。”池聿漫不经心的脸上,恶劣笑了下。
温芙抓门板的手缩了缩,干净指节触到木屑。
她保持平稳呼吸,抬头看他。
捕捉到女孩眼底的湿润,池聿心口某处扯了一下。
薄唇抿紧,池聿骨节分明的手掌不自觉地下移,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指尖。
干燥灼热。
几乎是一瞬间,温芙收回手,兀自攥紧。
他悠悠调侃:“这么紧张,门都快被你抠烂了。”
温芙感受着皮肤那一处烫意:“我不是哑巴。”
“哦。”
池聿抬手抱胸,眼尾上佻:“那刚才是谁?杵在那儿盯着我看,又一声不吭。”
他散漫的嗓音顿了顿:“还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温芙颤着眼睫:“我没有。”
撞进那双褐色瞳孔,池聿幽深的眼底,尽是玩味,“你没有?当我瞎呢。”
温芙蜷着手指,别开眼睛,用平缓的语气的说:“池聿,要上课了,你能不能让一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