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染兰香 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女英雄舌战老奸贼

骁扬军中，除叶阳晨是二品上将军外，其余十二将星仅是朝廷官封的三品君侯，而且其余人皆常年待在军营中，不会上殿拜君，所以董素并不认得林慕瑶。

林慕瑶思忖片刻介绍自己道：“吾乃叶将军之妻林慕瑶。”在慕瑶眼里那些军职不值一提，最让她骄傲的身份还是叶阳晨的发妻。

叶阳晨一怔，他没想到林慕瑶会直接这样说。即使是军营中，除了十二将星自己人，其余的人都不知道叶阳晨和林慕瑶的关系。

今天林慕瑶之所以公布两人关系，是想赢得董素的信任，毕竟夫妻双双承诺，可信度更高。

见董素不语，林慕瑶继续攻心，“我猜董大人是把希望寄托在同伴身上吧？你赌你的同伴会来救你？”

“我不相信同伴，难道要相信你吗？”董素心里泛起波动，但面色依旧试着保持平静。

慕瑶浅笑嫣然，“董大人这是承认自己有同伴喽？”

“只是朋友而已，只是朋友，谁还没几个朋友啊？”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同伴并没有来天牢看你，而是只给你写了一封信安慰你。信上大概会说，他在尽全力救你，让你稍安。而且信的字迹和你平常看到的不同，落款也没写名字。”

董素心里一惊，他没想到所有情形皆被林慕瑶猜中了。

捕捉到董素脸上的那抹微表情，慕瑶便知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她继续说道：“你不用等同伴救你了，等不来了。”

一听慕瑶这样说，董素的眉头皱了皱。

慕瑶语气稍稍停顿，然后继续说道：“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吗？我解释给你听。首先他为什么不来当面跟你说，这个应该很好理解，他就是怕在这个时候被你牵连。”

“但又为什么给你写信安抚你呢？这个也不难猜，就是因为你手里掌握着他的秘密，他怕你把秘密说出来，怕你出卖他。他说尽全力救你，你就相信了，你傻傻地等着，其实是在等你自己的死期，而你的同伙则希望问斩的旨意马上送到牢里。”

“至于字迹不同，又不落款，是怕你突然变聪明了再以信为证据把他拖下水。我不得不说，你的这个昔日伙伴，还真厉害。”

听完慕瑶的一番话，董素眼神晃动，流露出怔松之色。有些事当事者迷，没有慕瑶的提醒，董素还真没想那么多。可有些东西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了，就回不去了。董素开始陷入到对黄魏的怀疑中，他也在想黄魏真的不可信了吗？

慕瑶继续柔声道：“现在陛下还没有就斩刑的时间下旨，你尚有说话的机会，你的伙伴只要能让你这段时间缄口，他就赢了。毕竟等到过两天斩你的圣旨真的颁布了，皇上便不会再理会你。到时候，就算你心里有天大的秘密，也只能跟阎王爷去说了。”

这番话说完，董素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依旧没有说话。

林慕瑶从容一笑，“董大人还有犹疑？好吧，那我就再说个事情，让你自己再掂量掂量。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给那海写信，你的同伴从来没有动笔写过一封信，对吧？这个你当年肯定想不通，现在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肯定有点想明白些了吧？他就是怕有一天整件事情败露了，所以就总让你来动笔，这样他可以在事情败露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然后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向你”

“还有那天在金殿之上，只有你一个人跳出来诬陷叶将军，你的同伴为何不站出来与你联名上奏？他就是想躲在角落里先看看事态的发展，他怕的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引火烧身。他果然没有料错，叶将军是有所准备的，而你看不清形势便自掘坟墓，最后这么大的一个雷只劈到了一人身上。我就想问你，整件事你就没有一丝怀疑吗？难道就连此时刀即将架在脖子上了，董大人还这么执迷不悟？”

董素的心完全乱了，七上八下的，他的定力本就不强，此时已经六神无主了。也不怪他心里防线崩溃，只要有基本逻辑的人，稍稍细想，都能听出慕瑶的话不无道理。

其实董素这些天在监狱里，也不是没有怀疑黄魏给自己下套，只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他现在只能指望黄魏念及旧情来救自己，而不是选择在这个时候跟黄魏翻脸。董素还总是安慰自己，认为自己对黄魏来说，怎么也算是个帮手。

慕瑶不再说话，她知道董素的心已经松动了，余下的就是耐心等一等。

董素在一番天人交战后，终于开口，“那我能相信你吗？”

慕瑶浅笑，神色依旧平和，“为什么不能？当然可以。”

“那你给一个可以让我相信你的理由。”

林慕瑶浅笑道：“董大人你知道天底下最牢固的关系是什么吗？就是互有利益可图，当然这不适用于亲人和挚友。如果我们想置你于死地，静静等待陛下最后处斩的旨意下来即可，又何苦要来这污秽脏臭的天牢里来？实话来讲，我们能来这里，就已经说明你还有利用价值。”

“我还有利用价值？”董素露出错愕的神情。

慕瑶微微点头，“是啊，刚才我的夫君还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完。我们救你当然有条件的，我们的条件就是要你供出你的同谋。当然不只如此，不是简单说出那个人即可，我们是希望时机合适的时候，让你作为人证亲自在当今圣上面前指正罪人。你试想，在这件事没有做成前，我们会害你性命吗？”

“相反，你想想，你对你誓死保护的同伴已经没了任何用处。如果非要说有一点点用，就是刚才我说的，这几天你还有机会申诉。只要过了这几天，你死了反而能使你的同伴安心。”

“你可能会说，你是他的“战友”，保下你还可以和他继续“并肩作战”。但是有一点你可能忽视了，经过这次的事，你卖国的罪证充足，即使有命活下来，已不可能再官复原职。到时候你已经成了平民，还有什么资本与别人并肩作战？”

如果说董素问的那句“我能相信你吗”还带着点试探的味道，那么林慕瑶最后的这番话已经完全击溃了董素的心理防线。

慕瑶如此洞彻人心，又如此能言善辩，一旁的叶阳晨都听呆了。他自幼与慕瑶相识，竟不知道慕瑶的口才竟如此之好，惊讶之余，就连看向慕瑶的眼神都充满了异彩。

三人稍稍沉默，林慕瑶继续温声说道：“董大人，我和我的丈夫再给你半盏茶的功夫，如果你还是冥顽不灵，我们夫妻就成全你代友赴死的心愿。”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董素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叶阳晨知道这是他们与董素最后的博弈，但出于对慕瑶的信任，他知道他们一定会笑到最后。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叶阳晨配合慕瑶主动说道：“林将军，看来董大人心志坚定，我想我们可以走了。”

叶阳晨站起身转身便走，林慕瑶跟在身后。当牢门要被叶阳晨拉开时，董素终于开口：“等等……”

在董素看不见的角度，叶阳晨窃笑。

叶阳晨和林慕瑶相继转过身，重新在董素面前坐了下来。

董素先冲着叶阳晨说道：“尊夫人不让须眉，堪称女中豪杰，简直太厉害了，老朽佩服之至。”

叶阳晨展颜，“谢董大人夸奖，内子确实比我强上太多。。”

董素长叹一口气，回归正题，“这么多年，我一直同太师黄魏在计划谋反。” 与黄魏“并肩战斗”了那么多年，如今能说出这句话，董素都有点不敢相信。这句话一说，就意味着他要与过去的生活告别了。他说话的语气里尽是沧桑，透着不甘与失落。

其实这个结果叶阳晨和林慕瑶也猜到了些，之前在朝堂上，黄魏也屡与叶阳晨作对。只不过这么大的罪名，还是要讲究证据，也算是给自己也给天下一个交代。

叶阳晨发问：“参与密谋的只有黄魏一人吗？”

“主谋只有他和我，联系蒙古诸王的也只有我和黄魏，至于朝廷上其他支持我们的大臣，要么是我们的门生，要么希望站我们的队而高升，也有人怕得罪我和黄魏才卖我们的面子，我们要打压谁，他们就跟着风向落井下石罢了。”董素突然玩味地看了一眼叶阳晨，“叶将军，恕我一问，你这样究根问底，是想铲除朝中所有奸佞之臣吗？”

叶阳晨并不想在董素面前掩饰什么，也无需掩饰，“有何不可吗？”

董素嗤声冷笑，“叶将军还是太年轻，喜欢凭着一腔热血在做事啊。”

叶阳晨反问道：“董大人此言何意啊？”

董素轻叹一声，“如今的丰国，蛀虫之多如牛毛难以想象。我们头顶上的这片天空被这些蛀虫腐蚀得窟窿越来越大，你即使有补天之才，也是难以扭转危局的。”

叶阳晨眼神坚定道：“董大人，物必先腐而后虫生，丰国蛀虫如此之多，还是因为朝廷的风气太差了，就像个大染缸，染黑了人心。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激浊扬清，还人心以公道。”

董素冷笑一声，“看来你还是没听懂我刚才说的话啊？叶将军就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过天真荒诞吗？”

叶阳晨双眸里又添了几分坚毅，“事在人为，不做怎么知道结果？而且事关公平、良心、正义、难做就不做吗？”

董素凝眸，看叶阳晨的眼神意味深长。

两人对视几息，叶阳晨继续追问：“董大人，我们言归正传，你们两人只跟那海联系过？跟巴鲁国的敖登和图罗西日莫有过接触吗？”叶阳晨之所以那么问，就是怕接下来丰国还有被出卖的后患。

董素直言不讳，“没有联系过，我猜测黄魏应该也没有私下与熬登和西日莫联系，你们也知道，黄魏不愿意自己出头，他都是让我出面。”

接下来叶阳晨没有多问细节，毕竟那些密信里已经写的很详细了。双方聊了半个时辰后，叶阳晨觉得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他对董素说：“董大人，我们今天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我夫人会帮你易容，到时候救你出牢狱。”

说了这么多，董素终于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话，“谢谢两位了，还请你们不要失信。”

叶阳晨继续说道：“不过，出了监牢，你往后余生都要过隐姓埋名的生活了。我会把你送去中安郡，那里是我的家乡。虽不能跟你现在的生活相比，但衣食温饱没有问题。”

董素面色犹豫，嘴唇翕动，欲言又止。身为落难之人，他明白自己是没资格谈更多条件的。

叶阳晨问道：“董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但说无妨。”

董素面色为难，“我做下的事，本不该有什么奢求。但我仍希望罪不累家人，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救我的同时，也能去我府上救下我的夫人和两个儿子。”

想了想，董素补充说道：“我犯的罪太大了，我怕家人被诛连。”

怕叶阳晨不同意，董素解释着：“我的家人从来没有牵扯过党争，手上也从未沾过血，所以他们不该被我连累，他们是无辜的。”

叶阳晨短暂沉默，他明白董素的要求也是人之常情，“好吧，我答应你，前提是你的家人愿意。”

“我写一封简短的书信，你捎给我夫人看，她会明白的。”

“好的！时间有限，你就现在写吧！”

董素写完了信，叶阳晨没有再多停留片刻，揣着信便出了牢房。之后他又与陆豪交代了几句，这才带着林慕瑶离开了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