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展和小凡在的时候,颜青还没有感觉。他们两人走后,那抹孤独感又笼罩住了颜青。病房里虽然有护工在,但是她没有什么多的事情需要护工,所以护工无事时常常去隔壁找相熟的护工聊天,留她一人。
这么多年,颜青独自一人生活。本以为早就习惯了,也坚信这一生自己一人也能过好。但是当她真躺在医院里,除了身体的脆弱,心理的防线仿佛也薄弱了许多。
病房太安静了,颜青打开了电视。
电视机在播放一档综艺,里面的欢声笑语刚冲淡颜青心头上怅然。手机上一条消息又把她拉到了谷底。
秀秀姐:【你爸说你电话都打不进去。】
电视还在播放着,但颜青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捏紧了手中的手机,很快又一条信息进来了,这次是一条语音。
颜青点开语音。
秀秀姐:【前两天你爸去三姐家了,说起你的事。说你快三十岁了,也不结婚,真不知道怎么办。说你这两年也不关心你弟弟……】
看到这,接下来的文字颜青突然就不想听了。按了锁屏键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颜青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突然笑出了声。
都是笑话。
笑着笑着,她的眼角滑下了一颗泪。
护工张姐在隔壁聊天,完全忘记了时间。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她出来都两个小时了。
而她这么松懈,都是因为这一单太轻松了。本来接单人病房的单子,她以为又是什么难搞的有钱人。没想到雇主年轻漂亮又好说话。
可再好说话,她出来一聊就聊了那么久,难免也有些心虚。匆忙从隔壁病房出来时,她一眼就看到雇主病房门口站了个高大的男人,那男人面孔陌生,她没有见过。
打量的同时,她也觉着奇怪,这人怎么不进去,就在门口站着……
张姐刚想上前问,兜里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急忙接起。
“诶,陈先生。”
“颜小姐她很好啊,药和饭都准时吃了。”
“电话关机打不通啊,是不是没电啦。我刚去上厕所了,我现在去看看,让她接你电话啊。”
张姐的嗓门很大,因为心虚不自觉拔高了音量。
护士台的护士听到声音伸长了脖子看向这边:
“张姐,声音小点,吵到别人了。”
张姐满不在乎摆摆手:
“哎哟,知道了,知道了。”
陈展因为打不通颜青的电话才选择给打给了张姐,没想到刚说两句话对面就沉默了。
“张姐,张姐,你有在听吗?”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了张姐特地压低的音量。
“陈先生,颜小姐现在不方便,一会我让她给你打电话哦。”
陈展以为护工说的不方便是指颜青在卫生间之类的,所以他没有说什么挂了电话。
而张姐收起手机,看着病房门口的一男一女,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就这么相互凝视着。
颜青听到了走廊上张姐的大嗓门,本想让张姐小声点,没想到刚打开门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病房内,张姐倒了一杯水放在了茶几上,又倒了一杯温水给颜青。随后她就开始慢悠悠收拾病房里的东西。看似在收拾,实则她就是把东西拿起又放下,耳朵高高竖起偷听着病床那边的动静。
病床上,颜青并没有躺下,而是靠在床沿摩挲着手中的水杯,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高大男人。
“谢谢你送陈展他们来医院,还帮我安排病房和医生。”
坐在沙发上本垂着眸的男人听到她的话,抬眸,看着她微红的眼眶,面容晦涩。
“陈展说的?”
颜青摇摇头。
她本来不知道,可后来她不想知道也难……
昂贵的单人病房,精致的餐食,陆续来的好几个主任医师,还有陈展那天出门后穿回来的大衣!
大衣上的logo陈展也许不认识,但是她认识,是陈展这一辈子都不会舍得花钱买的品牌。
而最主要的,还是陈展那件大衣里偶然掉出来的烟。那个烟不是陈展习惯抽的烟,可她却很熟悉。毕竟她看了整整三年,还藏过好几盒。
这一切一切,都有他的痕迹。唯一像陈展作风的,大概就是最后请的这个护工了。
徐昂没想到她居然都知道了。
而他做这一切时,本没打算让她知道,也没想借此让她觉着欠他什么。
十年再重逢,她的态度很清楚,她烦他,厌恶他,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为此她甚至不惜和万顺做切割。而他,甚至都觉着她来疆城度假就是为了躲他,这才出的车祸。
她都这样了,他原本就算有什么念头也消散了。
十年前,是他选择离开,十年后,他有什么资格再破坏她平静的日子。
这几天坐在咖啡馆里办公,为了守着她之余他也在让团队尽快收尾万顺的收购。收购结束后,他就会出国,没有要紧的事务不会再回国。
而他来医院,本也只是想远远再看她一眼,没想到会被她碰个正着。
而她开门后,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她微红的眼眶。
她哭过。
是不舒服?还是谁欺负她了?
徐昂看着她的眼,本打算转身离开的步伐也变成了迈进病房。
迈进病房后,除了简短两句对话,他和她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徐昂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单薄的肩膀,本想开口,她先张了嘴。
“徐昂……”
简短两字,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很低,和十年前她生病时叫他名字时一样,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徐昂看着她,放轻了音量。
“怎么了?”
病床上的人紧紧捏着水杯,双手指尖泛白。
“你可以……”
“颜青。”
颜青张嘴,话刚到一半,被突如其来的一道男声打断。
顺着声音,颜青回头,看清来人,她露出惊讶。
“萧义,你怎么来了?”
一直在一旁竖起耳朵的张姐,听到突然多出来的声音也急忙转过头,然后就看到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颜青,目光关切。
哎呀,怎么又来了一个。
站在病房门边的人对上颜青微红的眼,他没有犹豫,松开手中的行李箱,大步流星走到了颜青面前,随后蹲下了身子,视线和颜青平齐后,他抬手摸了摸颜青的头,姿态亲昵。
“怎么哭了?不舒服吗?”
看着突然出现的人,颜青花了半天时间才平复下来的情绪突然涌上来,眼眶中也开始泛起水光。
“萧义……”
和刚刚的脆弱声音不同,这一声透出满满的委屈感和依赖感。
本蹲着的人起身,手刚搭上颜青的肩头,颜青就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颜青虽没哭出声,但在这无声的寂静中,坐在沙发上默默注视这一切的徐昂却知道,她哭了。她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放下了自己所有的心防,露出了她的脆弱!
从宽厚怀里再抬起头时,颜青双眼红着。她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再转头看时,发现病房里只剩下了她和萧义两人。护工张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也不见了。
颜青环视病房时,萧义去卫生间打湿了毛巾。温热的毛巾敷在眼眶上,颜青觉得眼睛舒服多了,平了平心绪,她问:“你怎么来了。”
萧义拉过凳子,坐在她面前,拿起床头的一个梨,一边削着皮一边回她:“陈展回去了,说你就一个人。我不放心,就过来了。”
事实是,在陈展下飞机刚到家时,他就堵了陈展的门,用了些暴力手段才让陈展吐出了颜青的医院地址。
削完皮,萧义去冲洗了下,然后又切成一个个小块才递给颜青。
颜青的胃口一直没有恢复,时不时还泛着恶心,面对萧义递过来的梨她象征式吃了两口就放到了一边。
而萧义看她不吃,也没多说什么。扶她躺下后,去找了医生,去了很久才回来。回来后,就坐在病床旁和颜青说着话。
和笑嘻嘻的陈展不一样,萧义身材高大,还留着寸头,看着就不好惹。所以护工张姐除了帮颜青洗漱,备餐外就不怎么呆在病房。
颜青没说什么,萧义很不满意。
“陈展就给你找了这么一个护工?”
颜青笑笑:“这个季节疆城护工难找。医院都是出来滑雪摔伤的人。又没有家人朋友在身边,都需要护工。陈展能找到一个就挺不错的了。”
颜青这么说,萧义自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接下来三天,他没有去酒店,而是住在了病房里,时刻陪着颜青,接走了护工张姐本该做的很多事情。
出院前一天,医生给颜青做了全套的检查,确认都没有问题才松口她可以出院了。
检查没问题,可颜青头还是晕,医生说正常的,毕竟脑震荡,只能慢慢养。
好好的假期,就这么全废了。在冷冰冰的医院呆了一个星期后,颜青归心似箭。
办理好手续出院的时候,萧义让护工张姐去借轮椅,颜青觉得有些夸张。
“我自己能走,用不上轮椅。”
“能不动就不要动。”
飞机落地昌城时,空中飘着细细的雨。
从机场回去一路,萧义开的车,他开的很慢,后面的车辆频频交替着灯光提醒他,他全程无视。自顾自保持着平稳的速度,后面的车无奈之下只能变道超车。
到家门口时,颜青刚打开家门,就看到屋子里灯火通明。
“我记得我出门的时候关灯了呀。”
颜青嘀咕着探头往里看,而萧义就站在她身后手上拿着她的行李。
“铛铛铛……欢迎回家。”
颜青探头时,从角落里突然冲出来好几个人,他们姿态各异。有带着围裙的,有带着手套的,还有一个手上拿着一捆芹菜就冲出来的。
而颜青这时才注意到,屋子里飘着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