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啊,小姑这最近有个挺不错的人,你有没有空去见见?】
颜青睡醒,刚睁眼就看到手机屏保页面弹出来的消息,揉了揉酸胀的眼,熄灭了屏幕,她将手机丢向一旁。
掀被起身,推开窗户,窗外乌云压顶。都十一月了,可窗外涌进的空气还是让人发闷。
任由窗户开着,颜青转身坐到电脑前。
才不过一个白天,邮箱里就已经积压了不少待处理的邮件。
一封封邮件处理完,外头天也彻底黑了。阴沉沉压了许久的雨也终于落了下来。伴着雨声,埋头许久的颜青终于从电脑前抬起头,刚想转动下酸痛的脖子……
——嗡嗡嗡
手机振动,颜青走到床边拿起手机,低手看,是她助理小凡的电话。一划,打开免提,颜青把手机放在一边,边揉捏着酸痛的脖子边问:
“小凡,怎么了?”
“青姐,万顺那边给回复了,说天峡一楼的铺面明年不和我们签了,他们要签给新颜。”
天峡,是万顺商场旗下西北区域人流最好的商场,也是颜青公司目前最赚钱几个场子之一,如果万顺不和他们续天峡明年的租约,那营收可是少一大部分。
颜青沉默不说话,手机对面的助理小凡只以为她是不满意市场部的工作成果。
“青姐,展哥为了拿下王总,已经陪他应酬了好几波客户,前几天都喝伤了。王总本来答应了展哥,要续签的,谁知道今天突然又变卦了。”
听到这话,颜青抬手捏了捏眉心。万顺这种说变就变的戏码,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缓了口气,她沉声说:“帮我约王总的时间,我亲自去谈。剩下的租约不到两个月,得尽快敲定。”
电话那头没立刻回复,一阵窸窸窣窣后,小凡的声音再次传来:“青姐,我看了下,展哥说王总今晚本来约了他酒局,但他喝伤了,身体还没恢复就没应。你要去吗?”
颜青没犹豫:“好,我知道了,我自己联系陈展。”
挂掉电话,郁青看了眼手机时间。
七点多。不算晚,一般酒局才刚开始。
拿着手机,郁青找到陈展的聊天框,敲了条消息发了出去。
【王成生今天约你在哪里喝酒?我过去一趟。】
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在万顺酒店二楼08包厢。我和他说一声,你会过去。】
【好。】
时间紧凑,颜青只能简单画了个淡妆,随手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件浅棕色针织长裙套上就出了门。
下雨天,又正值晚高峰,路上堵车是必然的。坐在车里,眼看着时间一分分过去,颜青有些烦躁,不断用指尖敲打着方向盘。
赶到酒店时,已经八点多了。
刚下车,关好车门,小凡发来消息。
【青姐,我在你每个包的夹层里都放了过敏药,尽量不要喝酒,如果实在要喝,记得吃药。】
收起手机,顺着酒店地下车库坐着电梯到了二楼。电梯外有服务员指引,颜青没花多少心神就找到了包厢。
推开包厢门,只见包厢里一张大圆桌坐了大概有十来个人。门被推开瞬间,包厢内的人也都齐齐循声看来,除了……那个坐在主位上的人。
主位上的人,身穿黑色西装,西装内的衬衫解开两颗扣子敞着,隐约可见锁骨。包厢顶部的灯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分明的线条。
包厢门推开时,他正侧耳听着身旁人说话,全然没留意门口的动静。
而推开门看到坐在主位上的人的颜青,则下意识捏紧了包厢的门把手。
他怎么会在这?
颜青的的视线落在主位上的男人身上时,包厢里与她相熟的人起身对她打招呼。
“颜青,你来了啊,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这声“颜青”终于惊动了主位上的人。他微抬眼帘看过来,眼神扫向包厢门,看到门边的人他神色漠然,只一眼,他便移开了视线。
男人一瞥而过,似乎只是见到个寻常无关紧要人一般的反应,让立在门边的颜青一愣。
颜青怔愣时,她今晚的目标,万顺的招商总监王成生向她招手,“颜青啊,来,来这坐。”
王成生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敛了敛心神,颜青扯出笑脸向内走去。在位置上落座后,颜青抱歉一笑。
“不好意思啊,刚出差回来,这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身旁的王成生闻言端起红酒扎就要往颜青杯中倒酒。
“既然来迟了,就先自罚一杯。”
酒扎还没沾到杯,就被颜青眼疾手快挪开了。
端着杯子,颜青装作求饶道:“王总,我这奔波了一天,一口都没吃,先让我吃口热乎的垫垫肚子。”
看似服软求饶,颜青内心实则冷笑。这老狐狸,明明就知道她是临时赶来的,还这般作态,摆明了就是要灌她。
与颜青相熟的万顺营运老总见状也开口:“老王啊,什么年代了,你这见人就灌酒的毛病得改改。再说颜青一向也不喝酒。”
营运老总职位比王成生高一级,所谓官大半级压死人,王成生只能干笑笑。
“没事,酒嘛,多喝喝就会了。”
颜青心里厌恶,脸上却只能一笑带过。
闲话几句,没人给她介绍主位上的人,颜青也没吭声,边吃东西边和身旁相熟的高管搭话。
酒过三巡,众人渐渐上头。王成生打了一圈通关,又绕回颜青面前,端着红酒扎,舌头都有些打结:“小颜啊,这一桌人我都敬了,就差你了,可不能不给我面子。”
颜青还没反应过来,大半杯红酒已经倒进了她的杯子。王成生把酒杯塞进她手里:“我先喝,可别说我欺负你。”
将酒杯塞到她手里后,面色酡红的人便将自己杯中的红酒一口灌进了口中。喝完,他还将酒杯悬空往下倒了倒,以此来证明自己喝的一口不剩。做完这一番动作,他直勾勾的看着颜青,摆出一副等着她将手里的酒喝下的姿态。
已经半醉的王成生其实不是不知道颜青不能喝酒,他是有意的。他承认,颜青长得不错,年纪轻轻做品牌也是一把好手,但年轻人姿态未免摆得太高了。平日里三请四请都不出来,出来还都用过敏当借口推托不喝酒。今天他就是想挫挫她的锐气。
看着手中的酒,再看看杵在眼前的王成生,颜青知道,这杯酒不喝,他不会善罢甘休。
有求于人,只能妥协。一杯酒而已,大不了喝完吃过敏药。
颜青端起酒杯抵到唇边,刚要仰头,杯子却突然被抽走。她还没回过神,一道修长的身影已挡在她身前。
看着眼前挡住她视线的宽厚肩背,颜青皱了皱眉。
他这是干什么?
主位上沉默了一晚上的男人突然动了,整个包厢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旁人满心好奇,王成生此时心中却直打鼓。看着立在他面前的男人,他挤出笑脸:“徐总,这是……”
回应王成生的只有沉默,还有那杯他亲手所倒又亲手递出的红酒。
看着被塞回他手里的红酒,王成生还没琢磨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就看着眼前的男人转了身同时伸手牵住了他身后的人。
两手紧紧相牵,在场众人看得一清二楚,包厢瞬间陷入死寂。端着酒杯的王成生,脸色则瞬间变得煞白。
手被握住的刹那,颜青彻底怔住。男人却自然地牵着她走到主位旁,原本坐在主位一侧的人极有眼色,立刻起身让了位置。
两人都落了座,包厢里的人还一脸茫然。一群平日里脑子转的飞快的商业精英,今夜真是酒喝多了,以至于脑子迟迟转不过弯。
唯有王成生,酒意全被吓醒了。能坐到这个位置,他自然不是蠢人。清醒过来后,他端着那杯红酒,又拎着一个红酒扎,快步走到主位旁。
“原来颜总和徐总认识。怪我,没看不出来,否则早就安排两位坐一起了。这样吧,我自罚三杯。”
三杯红酒很快入肚,喝的太急,王成生一时也顶不住,胃里翻涌,捂着嘴,他左脚拌右脚狼狈转身离去。
颜青根本没在意王成生那拙劣的赔罪戏码,她的视线牢牢锁那只包裹着她的手,至今都没松开的宽大手掌上。手掌食指关节处,有一道疤,虽然已经浅得快看不清了,颜青却一眼就找到了。只因为这道疤当初就是她给他上的药。
手被握久了,掌心渐渐发热出汗。颜青用了点劲想抽回手,却发觉被握得更紧。
感受到自己手中的小手不太安分,男人侧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包厢里暖气开的有点高还是什么原因,男人发现她的耳垂和脸颊都泛着红。
捏了捏手中不安分的小手,男人起身。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单已经买了。各位请自便。”
说完,男人便牵着女人走出了包厢,男子身量高大,女子身型纤细。从背影乍一看,两人真像一对恩爱情侣。
一直出了酒店,颜青的手才被松开。
手骤然被松开,一时有些空落落的,颜青将发热的手背在了身后。
面对面站着,四目相对。
男人看着她目光虽深沉,却不说话。颜青只好自己打破这令人尴尬的平静。
“好久不见。”
颜青出声打招呼时,立在她面前的男人脱下西装外套。颜青正不解,下一秒,西装外套便披在她肩头,与西装外套一同裹来的,是暖暖余温还有淡淡香气。
外头下着雨,她穿的针织长裙很单薄,出来时确实感觉到冷,她本想忍忍算了,没想到他会脱外套给她。
十年不见,他倒是变得绅士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男人还是不说话。颜青不想再继续这么尴尬下去,刚想开口道别,他开了口。
“车来了,我送你回去。”
男人说话时,一辆车从雨幕中驶来,停在了两人站着的台阶之下。
所以,他不说话,是在等车。
看了眼停靠在台阶下的车,颜青摇了摇头。
“不用了,谢谢,我开车来的。”
话音刚落,车门打开,一个穿正装的司机撑着伞走过来。司机走到近前,男人伸手,司机立刻会意,把伞收拢递过去。男人接过伞,递到颜青面前:“那我不送了,雨大,把伞带着。”
颜青本不想接,可在男人的注视下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接过。见她接过伞,男人没有停留,向她微微颔首后,转身迈进了雨幕,向车走去。
看着雨幕中的背影,颜青突然反应过来。她的车停在酒店地下车库,回家后也是直接停进地下车库。一路她压根淋不到雨,要他的伞干嘛。
颜青下意识想叫住他,可话到嘴边,她停顿住了。
十年未见,她和他之间其实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差别。把人叫住,难免又要拉扯几句尴尬客套话。
算了吧!
转身下酒店地库。上车开车,还没到家,在路上时陈展的消息就来了。
【青姐,你太牛了,王成生刚给我发消息,说天峻明年的租约继续。租金不涨。】
看着消息,颜青嘴角扯出嘲讽的笑意。
虽然不知道他如今什么身份,但今晚饭局上万顺那些高管都将他捧在主位,还有王成生在看到他牵她后,那一副见了鬼又战战兢兢的模样,显然是怕他的。
这会儿功夫,王成生就突然改口,八成是以为她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可惜,他们之间没什么关系。
十年未见的老同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