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季 第4章 ↑第四篇

九月的大学校园，是被梧桐叶筛落的阳光和青春喧嚣填满的世界。空气中拂过微凉的秋风，挟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爸！妈！快点啦！”一个充满活力的少年拖着行李箱，几乎是小跑着冲在最前面，浅蓝色的衬衫衣角在风中扬起。方韫脸上洋溢着对大学生活的无限憧憬，环顾着热闹的迎新大道，眼睛亮得惊人。

身后的方寅远和郑淑慧看着儿子雀跃的背影，相视而笑。方寅远无奈摇头：“这小子，上了大学就跟出了笼的鸟似的。”郑淑慧则温柔地笑着，不忘叮嘱：“小韫，慢点，看着路！”

方韫的注意力瞬间被道路两旁五花八门的社团招新摊位吸引。吉他社的旋律、舞蹈社的身姿、动漫社的COSPLAY……都无法让他停留。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镜头，迅速锁定了那个并不算起眼，却挂满精彩摄影作品的摊位——摄影社。

他径直冲了过去，父母在身后的呼唤被抛在耳后。

“同学，对摄影感兴趣吗？”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学长热情招呼。

方韫用力点头，迫不及待地问：“学长好！请问社团平时活动多吗？有暗房可以冲洗胶片吗？”

“活动不少，外拍、讲座都有。学校艺术中心有公用暗房，我们社团有申请特定时段……”

方韫眼睛更亮了，又问了几个关于设备交流的问题，临离开时，像捧着宝贝一样，郑重地拿了一张入社申请表，小心地夹进随身的笔记本里。

心愿达成，他才想起要去找宿舍楼。奈何校园太大，他和父母转悠了好几圈，看着地图也晕头转向。

“这设计楼怎么在宿舍区这边啊……”方韫挠着头，一脸困惑。

郑淑慧建议：“小韫，要不找个同学问问吧？”

方韫环顾四周，看到一个穿着简单白T恤、身材挺拔的男生正独自走在不远处。他鼓起勇气上前：“同学你好，请问男生宿舍楼C区怎么走？”

那男生停下脚步，指了个方向：“从这条路直走，看到图书馆右转，穿过小花园就到了，不远。”

“谢谢啊！”方韫感激地道谢，拉着父母按指引走去。

宿舍在303。方韫推开门的瞬间，午后倾斜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在靠窗的下铺位置。一个身影逆光而立，正细致地整理着床铺。听到动静，那人抬起头来。

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却掩不住清俊挺拔的气质。他看着方韫，眼神清澈而礼貌，主动开口，声音清朗：“你好，是新室友吗？”

“啊，是！你好！我叫方韫，摄影系的！”方韫连忙自我介绍，带着初见的热情。

“陆聿礼，表演系。”男生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随后便继续低头整理自己那张已经相当平整的床铺，动作不疾不徐。

方韫也开始忙碌起来，打开行李箱，将衣物和生活用品归置好。他最后才拿出一个黑色的防震箱，打开检查了一下里面那台保养得极好的单反相机，确认无误后，才像安置传家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书桌最稳妥的位置。

方寅远和郑淑慧则在一旁帮他铺床、挂蚊帐，嘴里不停地嘱咐着：“小韫，跟室友要好好相处。”“天气凉了记得加衣服，别感冒。”“吃饭别总凑合，注意营养……”

方韫一边应着，一边偷偷瞄向陆聿礼，觉得在这样酷酷的室友面前被父母如此叮嘱，有点不好意思。

收拾得差不多了，方寅远和郑淑慧准备离开。郑淑慧却有些犹豫，拉着方韫到一边，压低声音：“小韫，要不……你把你那个室友的联系方式给妈妈一个？”

方韫一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妈！我都多大了！还能丢了不成？”

郑淑慧嗔怪地拍了他一下：“你这孩子！万一有什么事手机没电了，联系不上你，我们多着急？有个室友的联系方式总多个照应嘛！”

他们的对话声音虽小，但在安静的宿舍里还是隐约可闻。

陆聿礼闻言，抬起头，非常自然地拿出手机，走到方韫母亲面前，语气温和：“阿姨您好，我是陆聿礼。加个联系方式吧，不麻烦的。”

郑淑慧立刻喜笑颜开，一边扫码一边说：“哎呦，谢谢你啊同学，我们家小韫第一次住校，有什么……”

“妈！”方韫赶紧打断，耳根微红。

方寅远在一旁拉着郑淑慧，语气带着调侃：“行了行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儿子都成年了。走走走，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熟悉。”

郑淑慧瞪了丈夫一眼：“就你不知道关心儿子！”两人一边“争执”着，一边不舍地离开了宿舍。

门一关上，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方韫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对陆聿礼说：“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妈她……”

“没关系，父母都这样。”陆聿礼打断他，语气里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带着一丝理解的笑意，“我爸妈送我上飞机的时候，嘱咐得比这还多。”

他简单的几句话，让方韫的尴尬消散了不少。方韫放松下来，好奇地问：“你是表演系的啊？那以后是不是要当大明星？”

陆聿礼正在给一本厚厚的书包书皮，闻言动作未停，只淡淡一笑：“只是喜欢表演，以后的事，还早。”

就在这时，宿舍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高个子男生拎着个大行李箱，咧着嘴笑着进来，活像只热情洋溢的大型犬。他是陈皓明。

他身后，跟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材清瘦的男生，李吾。他手里抱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笔记本电脑。

“嘿！哥们儿，原来你住这儿啊！”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方韫和陆聿礼同时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刚才给方韫指路的那个热心男生。

方韫看见他也有些意外“是你？好巧！”

“可不是嘛！我说怎么看着你眼熟！”那男生笑着走进来，自来熟地介绍，“我叫陈皓明，摄影系的。这是李吾，我们半道碰上的，没想到都是室友！”他拍了拍身边那个安静男生的肩膀。

李吾戴着细框眼镜，看起来有些内向，扶了扶眼镜，小声说：“你们好，我是李吾，计算机系的。”

四个人互相重新介绍了一番，年龄相仿的少年人很快便熟络起来，没有丝毫初见陌生人的尴尬。

陈皓明立刻掏出手机：“缘分啊！必须建个群！群名……就叫‘303地表最强’怎么样？”

方韫被这中二的名字逗笑了，“这名字也太…二了吧。”李吾无奈地推了推眼镜，连一向淡然的陆聿礼嘴角也弯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群，就这么建成了。

陈皓明是个闲不住的话匣子，看着差不多安顿好了，立刻提议：“为了庆祝303天团成立，晚上我请客，咱们去后门那家‘老地方’火锅搓一顿，怎么样？”

“同意！”方韫第一个举手响应。

李吾点了点头：“我没问题。”

陆聿礼看着眼前三位性格迥异却同样真诚的新室友，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学校后门的“老地方”火锅店，充斥着烟火气与年轻的笑语。四个刚刚认识的少年围坐一桌，红油锅底在电磁炉上“咕嘟咕嘟”地沸腾着，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初识的些许青涩。

“让我看看...”陈皓明拿着菜单，如数家珍，“肥牛必点，毛肚要双份，虾滑来一份...方韫，你还想吃什么？”

“鸭血！”方韫立刻接话，“吃火锅怎么能没有鸭血！”

陈皓明大笑：“同道中人啊！”他把菜单递给李吾和陆聿礼，“你们看看。”

李吾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看：“我要青菜拼盘和冻豆腐。”

陆聿礼的目光在菜单上扫过：“加份藕片和手打牛肉丸。”

“好嘞！”陈皓明熟练地勾选着，“饮料呢？要不要来点啤酒？”

李吾连忙摆手：“我不喝酒。”

方韫犹豫了一下：“我...我喝酸梅汤就好。”

陆聿礼淡淡地说：“我和你一样。”

陈皓明夸张地叹气：“你们这些好学生！算了，来两瓶啤酒我自己喝！”

菜品很快上齐，红白相间的肉片、翠绿的蔬菜在翻滚的汤锅里起落。

“来来来，开动！”陈皓明率先夹起一片肥牛，在油碟里滚了滚，“我跟你们说，我爸妈送我来的路上，整整唠叨了三个小时！从'记得每天吃早餐'到'晚上别熬夜'，比我奶奶还啰嗦！”

方韫忍不住笑出声：“我妈也是！刚才非要加陆聿礼的联系方式，说怕联系不上我。刚才真是尴尬死了...”

陆聿礼正在捞一片毛肚，闻言笑了一下：“其实很正常，而且有父母关心是件幸福的事。”

李吾小口吃着青菜，轻声说：“我爸妈就说了句'好好读书'。”

“不愧是学霸的父母！”陈皓明拍拍李吾的肩，又转向陆聿礼，“不过说真的，聿礼，就凭你这长相，以后绝对是大明星。到时候可要记得给我们签名啊！”

陆聿礼正小口喝着酸梅汤，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和并未当真的疏离：“皓明，别拿我开玩笑了。只是喜欢表演，当不当的上不一定的。”

“这可不是开玩笑！”陈皓明激动地说，“今天一路走来，多少女生在偷看你！方韫你说是不是？”

方韫正专注地涮着鸭血，闻言抬头认真打量陆聿礼：“确实很上镜。骨相很好，面部线条清晰，很适合拍黑白肖像。”

陆聿礼被他说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谢谢夸奖。”

“说到摄影，”陈皓明兴奋地转向方韫，“你用的是哪款相机？我觉得佳能5D4不错，但最近在考虑换索尼A7R3...”

方韫眼睛一亮：“我现在用的是尼康D850！其实我觉得关键不是器材，是镜头后面的那个头...”

方韫和陈皓明同为摄影系，话题自然更多，两人就相机品牌、镜头选择聊得热火朝天。从徕卡和佳能的优劣，聊到最近一位知名摄影师的影展。方韫说得眼睛发亮，但很快意识到话题可能有些专业，便适时打住，看了眼安静吃饭的李吾和陆聿礼，赶紧刹住话头：“啊，不好意思，我们说得太专业了。”

李吾推了推眼镜：“没关系，听起来很有趣。”

陆聿礼也微微点头：“继续说吧，很有意思。”

方韫看了眼旁边安静吃着碗里青菜的李吾，主动搭话：“李吾，你们计算机系课程难吗？是不是要学很多编程语言？我听说编程挺烧脑的。”

李吾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眨了眨，谈到专业领域，话也稍微多了一些：“对，C 、Java、Python...其实还好，编程和摄影有相似之处，都需要严谨的构思，只不过我们构建的是虚拟世界的逻辑，比你们光影构图可能更理性一点。”

陈皓明立刻插嘴：“哎，都是搞艺术的，我们是捕捉美，你们是创造虚拟世界的逻辑美，差不多！”

他这话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更加融洽。

“说得好！”方韫举起啤酒杯，“为了逻辑与艺术的结合，干杯！”

四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方韫注意到身边的陆聿礼，每次转动转盘，夹菜时总是精准地避开虾滑和几样贝类。他侧过头，压低声音问：“你不爱吃海鲜吗？”

陆聿礼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细节，随即低声回答：“不是不爱，是过敏，不能吃。”

“哦。”方韫点了点头，默默将这个信息记在了心里。

这顿饭吃得很尽兴，陈皓明情绪高涨，又多喝了两瓶啤酒，火锅的热气氤氲了四个少年的脸庞，笑声此起彼伏。陈皓明喝得有点多，开始大声讲述高中时的糗事；李吾虽然表面上很嫌弃，却一直默默帮大家下菜；方韫和陆聿礼时不时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为某个笑话而微笑。

“我跟你们说...”陈皓明举着酒杯，脸颊通红，“以后咱们303就是最强寝室！我是未来的著名摄影师，方韫也是...李吾是计算机大佬...聿礼是大明星...咱们要互相扶持...”

李吾无奈地扶住他：“你喝多了。”

“我没醉！”陈皓明反驳，却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方韫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陆聿礼在他耳边轻声说：“看来以后要看着点皓明喝酒了。”

方韫转头，对上陆聿礼近在咫尺的眼睛，“是啊...”

陈皓明结账时已经有些脚步虚浮，李吾虽然一脸嫌弃，嘴里说着“不能喝还逞强”，却还是认命地架住他一只胳膊，稳稳扶着他往外走。陈皓明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李吾身上，嘴里还嘟囔着“我没醉”，那画面让跟在后面的方韫忍不住偷笑。陆聿礼走在方韫身边，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眼底也掠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回到303宿舍，陈皓明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床铺，嘟囔了几句便没了声响。李吾叹了口气，替他拉了拉被子，然后便坐回自己书桌前，拿出明天要上的《高等数学》课本，认真地预习起来。

陆聿礼拿了换洗衣物，去公共浴室冲了个澡。等他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和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回来时，就看到方韫还坐在书桌前，台灯温暖的光晕笼罩着他，他正低着头，非常认真地填写着今天拿到的那张摄影社入社申请表。

陆聿礼擦着半干的头发，走近了些，目光落在申请表上工整的字迹上：“这么认真？”

方韫抬起头，脸上还带着专注的光彩，晃了晃手中的表格：“早点填好，明天就能交过去了。”他似乎很高兴有人问起，话也多了起来，“我从小就特别喜欢拍照，觉得镜头能定格时间，特别神奇。我爸那台老海鸥相机，被我摸得油光发亮……”

他絮絮地说起小时候如何用旧相机拍下第一张模糊的照片，如何省下零花钱买摄影杂志，如何梦想着有一天能举办自己的摄影展。陆聿礼没有打断，靠在旁边的书桌边，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灯光柔和了方韫的侧脸，那双谈起摄影时闪闪发光的眼睛，比窗外所有的星星都要亮。

这时，已经预习完功课的李吾合上书，默默爬上了床，示意自己要休息了。

方韫和陆聿礼立刻收了声，相视一笑，也轻手轻脚地准备就寝。方韫睡在陆聿礼的上铺。他爬上去时，床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宿舍陷入一片宁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虫鸣和陈皓明均匀的呼吸声。

黑暗中，下铺传来陆聿礼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晚安，方韫。”

上铺的方韫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嘴角在黑暗里无声地弯起。

“晚安，陆聿礼。”

开启大学啦，这块的剧情就是比较轻松啦。[让我康康]

谢谢大家的阅读，你们的观看会带给我很大的动力，真的非常感谢[合十][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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