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乐楼外的大街从喧哗渐渐变得静谧,打更人在大街小巷里走着,每隔一个时辰就打一次更。榕树上歇息的鸟儿也不如天亮时那样吵闹。整个榕城似乎是在天亮时耗尽了精力,现在留下了的,只有安宁。
“传说,西湖河畔有一白一青的雌蛇,千年修炼化作了蛇妖……”
九乐楼还有几扇窗子是亮着的。
沐槿只点了一柱蜡烛,窗子半掩着,风一吹,火焰飘忽不定。几个比沐槿还要年幼的女孩挤在沐槿身边,听着她讲民间故事。
“两人借伞成缘,白蛇对那个书生一见钟情,于是两人相恋成婚。”
几个女孩听得入迷,沐槿也讲得眉飞色舞,几人浑然不知,透过木门外,一个影子在她们的房间门口停留了许久。
曾越提着一盏明灯,悄悄地来到了曾眠的房间门口。
在闻夕的“怂恿”下,曾越被闻夕连人带那两套洗干净的中山装赶出了客房,让曾越去找曾眠说明心意,美名其曰让两兄弟尽早理解双方的感情。
闻夕和曾越相处了那么久,能不知道曾越的小小心思吗?
他肯定也是爱着曾眠的啊!
不然他守节十年干什么?
屡屡推辞团长让他成家的意愿是为了什么?
这不就说明曾越心里爱的就是曾眠吗?
断袖之癖,虽然喜欢自己的亲弟弟是这个时代的禁忌,但两人你情我愿,世人又能怎么说呢?
在曾眠房间门口伫立许久,曾越经历了很多的心理思想,最终,还是敲了敲曾眠的房门。
房门开了。
曾眠半披着头发,睡眼蒙眬,脸上是一副淡淡的被人吵醒的怒气。看到曾越在门口的时候,曾眠有些诧异:
阿哥大半夜不睡觉,来找自己做什么?
不会是准备询问自己下午的那般做为吧?
“先进来吧。”
曾眠侧过身子,想着让曾越先进来。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总不能把他当日本鬼子吧?
进屋后的曾越站立难安,把中山装放在曾眠房里的桌子上后,恰好对上了曾眠蒙着一层水雾的眸子。
美,美得像他们的母亲。
“哥,你来是做什么啊?”
曾眠挽着长发,眼皮沉重道。他已经很困了,身子也熬不起这等待。
“曾眠同志!我,我喜欢你!”
曾眠把吓了一跳,连瞌睡都被吓跑了。
只见曾越羞红了脸,身子绷得笔直,攥紧的手快被指甲刺破了皮肉。
好丢人。
“……哈哈哈哈哈……”
曾眠被曾越这种呆板的行为给逗笑了。银铃般的轻笑声传入了曾越的耳里。还未来得及睁眼,曾眠便抱住了连表白都那么呆的曾越。
“那么正经干嘛?不是说喜欢我吗?”
曾眠紧紧地拥抱着曾越,感受着对方的心跳。
“你的心,跳的好快……”
曾眠捧着曾越的脸庞,小麦色的脸和白皙的手指竟意外的融洽。
昏黄的烛火映出曾眠眼底里的爱意。
“哥,我爱你。”
我爱你,就是再等上十年、一百年、我都是爱你的。
“哥,吻我好吗……”
曾眠温热的呼吸吹在曾越的脖颈间,手指不经意间划过他通红的耳垂。
忍……
唔!
见曾越不为所动,曾眠搂着曾越的脖颈,踮起脚吻在了曾越冰凉的嘴唇上。
甚至还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拉过曾越无处安放的手,让他揽住自己的腰。
曾越的脸爆红!
情到深处时,曾眠面红耳赤,扣开了自己衣服的扣子……
“不要!”
曾越止住了曾眠的动作。他拉开曾眠正在解衣服的扣子,嘴又贴上了曾眠温热的唇。
“这样子,就好了……”
曾眠眼里冒着水光,小心翼翼地攀上曾越的手,贪婪地感受着曾越掌心里的温度。
他似他的明月,在十年前照着小小的他。
他似他的艳阳在十年前温暖着他。
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亦是这样。
谁阻挡他的脚步,我就恨谁。
“阿眠,我能爱你吗……”
“嗯……”
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一个影子正在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当然了,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影子的作者是谁……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小贩在大街上吆喝起来。
闻夕还在床上躺着。昨天晚上他总觉得窗外有人,一直醒着,差不多在曾越回来的两个小时后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预想翻身时,闻夕只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重重硌着了,他差点儿惊呼出声——什么东西!
“起来了啊。”恰巧曾越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壶刚烧开的水。他看到闻夕扶着额头坐在床边,脸色有点不大好。
“怎么了?不舒服吗?”
闻夕整张脸都是苍白无色的,嘴唇还有点发紫。冲了一杯茶递给闻夕后,曾越问道。
喝下一口热茶后闻夕才感觉身体好了一下。他捏了捏鼻梁,有气无力道:“可能是没睡好吧。对了,那个我们带来的相机……我们现在不能出九乐楼,章七和吴敏我们又不能确定是不是组织上面真的派来的。你说,怎么才能拍到日本人放在兵营里的资料?”
“棋子已经下下去了,不能更改……我原本是想让媚娘和阿眠帮帮忙的,可……”
可论私情,阿眠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爱人,媚娘是阿眠的养母,算是我们的恩人。
论公,阿眠没有经历过,是生疏的,媚娘只是和组织有许些交情,不能保证她会不会……
反正,就算是团长他们,也不可能让两个老百姓有牺牲的风险!
“我有一个办法。”
日军宴请宾客那天,我或你去营救海城同志们时,顺势去日军内部拍集资料。然后和海城的同志先找个地方躲藏着,等城外的同志应援。
“听你的。”闻夕也没有想到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我们好像忘了什么?”
听到曾越的这句话,正在喝水的闻夕突然想到,他们好像还没有把曾眠和曾越的关系告诉沐槿耶!
呵呵……这个记忆力,不要也罢……
闻夕起身放下杯子,道:“还是我去说吧。”
“那我?”
“我怕到时候沐槿太激动,抓着你不放。”
“……”
曾越只是默默地拍了拍闻夕的肩膀,以示鼓励。
沐槿还是有点大小姐脾气的,换作谁突然听说这个消息,都不会很冷静的。
闻夕,辛苦你扛下所有战火了!
曾眠站在曾越闻夕客房对面的长廊上,躲在柱子后面看着闻夕出来,走向沐槿所在的房间。
他是去干什么?
曾眠对此并不好奇,闻夕又不是他哥哥,干嘛这么关注他呢?
话说曾眠确实是个痴儿,脑子时不时就会有些痴傻——不能完全说是痴傻,比如现在,他是不会费多少心思在别人身上的——除非是自己爱的人
“哥?我能进来吗?”
门外响起曾眠的声音,正准备拿出相机看看还有哪些零件没有安装上去的曾越吓得把伸向床下一个箱子的手猛得缩了回来。
阿眠来是有什么事吗?
“等一下儿。”
迅速整理好情绪的曾越走向门口,把那吱吱作响的木门拉了开来了。
“阿眠,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还不能来找你吗“……媚娘让我叫你去一趟客室。闻先生呢?”
“噢,闻夕他去找他妹妹了。媚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
我又不是媚娘,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还是先去看看吧。 ”
“嗯。”
媚娘扶着额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今早**给她寄来一封信,说是章七吴敏来到榕城了。想到昨天那三个小子已经去找过他俩了,媚娘正在思考她到底要不要去。
“媚娘,我哥他来了。”
曾眠的声音打断了媚娘的发愣。媚娘揉了揉太阳穴,冲门外喊到:
“进来吧。”
反正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还不如趁今天有空先和他们说了。
曾越啊曾越,好好珍惜和棉棉在一起的时间吧 ,老天爷留给你爱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