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见如此情景心中不免多出伤感之意,将剑收起走近少年。少年遥望苍穹良久不言,只将小蛇收入囊中,挥手一翻,那剑在程野手中哐哐作响,腾飞上天化作白鹤绕梁而飞,一瞬便又如雾消散。程野看得入迷,回过神来,少年早已不在院中。轰隆一声,只见巨炉破裂从中滚出许多漆黑丹药,引得众多白衣人上前去取。程野定睛一看,白衣人不过是一众病容憔悴的男男女女,一些面熟的竟是那日迎她入府的浓妆侍女。
众人服过丹药,宛如枯木回春变得面色红润。混乱之中不知何人碰到程野,程野不敢伤了病人,只是爬起身来袖中却无端多出尖锐之物,拿出一看,那物是五色缤纷大放异光的怪石,心想许是所谓灵石,但在场众人却不为之所惊。程野将灵石护在心前,急急跑出府外,忽见少年背着包袱与长旗等在门旁,心中一喜,将石头交与少年。少年见了灵石大喜道:“有救了!此物从何而来?” 程野道:“我也不知。” 那少年低笑一声又道:“不愧是饭桶。” 程野听后怒而把少年白衣一拽,少年将将倒地又被拉起着实吓了一跳不再嘴碎。
二人行了许久未见回到庙中,程野腿酸脚软心想:“这小子不会绕远路报复我吧?” 于是上前攥他手肘问道:“怎么还没到。” 少年有气却也发作不得,耐着性子道:“真蛇仙庙不过是画中景,每日都会变动方位。除过蛇仙能半刻内寻到,旁人一个时辰都算快的,再讲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进得。” 程野道:“那为何不用灵石唤醒蛇仙?” 少年又道:“这灵山精怪数不胜数,若是在我施法间结群而攻,你有几条命够他们吃的?”
少年见程野磕磕绊绊,想到她方才大战必消耗许多,俯首化为老驴,包袱长旗散落在地。程野见状心中一喜,拾起杂物飞身上驴。好在老驴识途,再过一顿饭的功夫总算回到木屋。老驴变作少年,程野见他携灵石在手,又将小蛇供在案上,盘腿后双手只食中二指相抵,口中低吟,突然灵石悬在空中发出异光照拂小蛇,忽而又狂风猎猎,听得清脆一声,灵石炸裂化作彩粉,融进蛇鳞,蛇鳞玄黑熠熠发光。
程野攀住门框几乎抵不过风,却见少年定在原处,疾风肆意却不扰他心绪,不出片刻,那小蛇幻化成人,白发散落,闭眼不醒。
申殊恍惚醒来,瞥见四目圆睁,是脱尘和丫头,二人紧抓床沿,见他醒来皆是惊喜。脱尘喜极而泣,急道:“本以为仙人修为尽失,又将化为原身重头再来。不成想这饭桶取得灵石,才可救回仙人。” 申殊问道:“蜀家和月族呢?” 脱尘微微摇头。申殊缄默半晌才道:“......也是天命。” 忽听轰隆巨响,脱尘拔身而起,左右顾盼怎么也寻不到出处,乍见那饭桶倒在地上,汗如雨柱。
脱尘心中一惊,疾奔门外,四下里宁静祥和并无异常,抹去虚汗,回望木屋,却见那炊烟袅袅,心头火起暗道:“饭桶饭桶真是饭桶!” 又见过那饭桶身手不凡,自己决计不是对手,只得回到屋内,怒意不敢显露半分。
程野饭饱意足独自躺在床上,不知何处传来低语,亏得她耳力过人,细细听来,竟是那一蛇一驴商议如何将她送回云云,心中一震,快步出厅,不见二人,又聚神去听才追出门外。那二人蜷在驴圈,窃窃私语。蛇仙道:“......武、法皆不是对手,届时在饭中下些迷|药,趁其不备,送回原府。” 少年回眸四顾,顿了片刻道:“仙人,那买迷|药的钱?” 蛇仙道:“......当下确是手头拮据......无妨,你待取我元神押给那山神婆子换些钱,同她讲今后定连本带利还回。” 少年支支吾吾,几欲开口,蛇仙见他不走,又道:“快去快去。”
脱尘拿定主意,说道:“仙人,元神......” 未等他把话讲完,便见一股巨大推力将仙人逼至墙角,正要施法去救,见饭桶无声无息,不知何时已站在二人身后,情急之下只得护在仙人身前喝道:“这是作甚?!” 程野知二人密谋,又想几次大战,舍命将他们救出却不得收留,心下一急,欲要施法将死蛇吊在空中,教他知道 “现代大摆锤”之威力。程野灵力流动,在脉中奔走如瀑布倾泻,控制不得,嘴角溢血只将人逼到墙角。
申殊见她凡人之躯竟习得法术,心中困惑不得其解,又见她腹中金光闪闪便知一二,心下一沉问道:“你莫非将厅中那圆白之物吃了下去?” 程野道:“吃了又如何?” 申殊心里一紧,暗想:“决计不能让这死丫头知是我元神,不然必要作威作福。” 面上显得平静祥和又道:“无甚,不过时日一长你便会七窍流血饱尝痛苦而死。”
程野一听,抹去嘴边血迹,心想:“不就是个白面馒头,要是有毒我早重开了,这卑鄙小人一定是在骗人正想着怎么拿捏我。”便丝毫不惧,将撑开手掌攥紧,蛇仙便一瞬倒下,落座在稻草堆上。
申殊以为得逞,略微顺气,身体忽又一飞冲天见脱尘也一并吊在空中,暗道不妙却无可奈何,突然那丫头口吐鲜血昏倒在地,想到定是她灵力剧增又胡乱使用,招架不住才体虚昏倒。
二人摔落下来,急急起身去探。女子满脸是血十分可怖,扛人进屋擦净血迹,却迟不见醒。脱尘急道:“此后如不常常与元神共处,不但此女会亡,仙人也要灰飞烟灭。真是坏事!” 申殊道:“不错。虚尽快寻得脱离之法才是。” 又瞥见丫头睡梦正酣浑然不觉,怒从中来,手掌握圆掐她面颊。丫头惊呼一声,猛然坐起,连连道歉。申殊抬眉不知她又打什么主意,仅坐在一侧,默不作声。
程野看二人审视不语,想起方才虚无脱力不住冒血,心想:“这死蛇说的可能是真的,看他反应那白馒头也不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还得先把命保住。” 便又翻身下床,跪坐在地,低眉顺眼好不卑微,不住道歉很是真诚。脱尘虽与此女相识不久,对她顽劣之本性倒是一清二楚,嗤道:“你死到临头,还是省些力气别做这无用功吧。” 申殊目带怜悯,好似慈悲菩萨,斥了脱尘,叫他别再口无遮拦,说道:“你在庙中无事生非,叨扰为仙修炼,犯下死罪,得此结局是你咎由自取。本该教你自生自灭,为仙慈悲为怀,动了恻隐之心,便留你在此,助你找寻治疗之法。”
程野听这蛇驴你一言我一语,想必也是做戏,暗骂几声,朝蛇仙拜了几拜,诵他功德,又瞥见蛇仙得意洋洋打坐在床,不免愤恨咬牙,却面无异色。
吃过晚饭,程野睡床,那蛇仙与驴躺在厅中,互不打扰。天刚破晓,三人便急着起身去寻那山神婆子寻化解之法。一路顺利,行至山下,见山涧明了,风声泠泠,忽而一女童骑着硕大异兽奔向三人,程野见状飞跳上树,却见那蛇驴定在原地并不逃跑,反而恭敬有加,又行了个礼唤程野下树。程野见山神不是婆子竟是儿童,不免好奇去看,却见山神额间带印,皮肤黝黑,四肢极短。
不等三人陈情一二,山神便道:“难也不难。不过是去那极北、极南、极东、极西之地,借镇地法宝收到一处,念我这决施法即可。” 伸手一拂,额上印生出奇光,天上突然坠下一竹卷落入蛇仙手中。程野一喜,暗道简单却见那蛇驴皆面有难色,问道:“怎么了?”
那驴道:“仙人法力尽失,元神脱离,如若离开此镇遭遇不测,伤及根骨,便会修为尽损灰飞烟灭。一路必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自护不能,如何能去寻那法宝。” 山神不去答他,只目视一侧女子,竟看不出她身世机缘,知她骨骼清奇又吞下蛇仙元神,放声一笑,说道:“有所失,有所得,抉择无数,焉知福祸。”
程野听她朗朗念道,顿时风沙四起,迷了双眼,再一看山神竟已消失。程野心想;“我功夫还行,到哪里都是不怕的,如果老驴能做我向导,倒是不需要蛇仙。” 便道:“小女不愿蛇仙犯险,仙人不如留在庙中,请这少侠助我,定不花多少时日便能归来。” 脱尘得了仙人首肯接道:“你愚笨无知贪吃犯错,吞下之物是仙人元神,如不时常共处,仙人与你都要魂飞魄散。” 程野见他面有凝重不似假话,心中一震也是愁容满面,暗想:“带着这拖油瓶,在这鬼怪世界还要保护他,就是有命也没命了。” 略一思索,又走到蛇仙身侧。
申殊见这丫头直冲而来,不由得后退几步,见她手指青天,神情肃穆,气沉丹田喊道:“怪我贪吃陷仙人于水火,仙人如若相助小女定舍命保全仙人,但听仙人差遣。” 申殊听其言语半真半假,本决意离镇却故作疑虑,略一沉吟才道:“你既认错,我便不追究,尽快寻了法器脱离元神,各走各路才好。” 程野见他面带愁色,不知做戏与否,心中一沉竟生出些许愧疚,只低低点头,挤开少年去扶蛇仙。
少年见此女谄媚至此,想是急着保命,冷笑一声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