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灯照前路 第7章 侍寝

回到云光殿时已至夜时，素华走至床帐边，点起烛光，侧眼看去，透着烛光的雕花窗格间，倒映着婆娑修竹的纤细墨影，随风而动，令人目眩。

楼听晚躺在榻上，手上捧着一卷书，颇为闲适。

素华瞧着她这幅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砰’，殿门突然被推开，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倚晴抚着胸口，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难以忽视的笑意，欣悦开口：“陛下召幸了良人！少府的人已在外面候着了。”

楼听晚尚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素华便被手里拿着的火折子烫了个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吃痛声。

“素华！”楼听晚丢开手里的书，从榻上走下来，仔细地察看着她的双手，担忧地问道，“怎的这么不小心，倚晴，先去拿些药膏来。”

倚晴焦急地点了点头，转头便朝着殿外跑去。

“阿晚……我没事。”素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楼听晚没有说话，而是伸出双手，轻轻拥抱了一下她，柔声开口：“你我都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素华。”

“可是真的等到这一天，我……”素华突然抬头看向楼听晚，眸子里已经含了些水色，又低下头，似是不愿被看见如此狼狈的样子，“阿晚本不用经历这些的。”

“为了达成我们的心愿，素华愿付出生命，对吗？”楼听晚轻声问道。

“在所不惜。”

“那我也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楼听晚坚定地握住她的肩膀，转瞬又笑了出声，安慰道，“你知道我一向不在乎这个，如果这样能够帮助我们更快一点在宫中站稳脚跟，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素华没有再说话，她伸出双手，两人紧紧相拥，渴求那仅剩的温暖与慰藉。

倚晴也在这时把药膏送了过来，楼听晚伸手接过药膏，仔细地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好在伤口面积并不大，药膏覆盖一层后，便只等着它自行痊愈便是。

“良人，”倚晴站在一旁，似是感受到了氛围的不对劲，小心说道，“现下要沐浴吗？”

楼听晚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沐浴过后，按照规矩，妃子们应裹上棉被，由少府的宦者抬到陛下所居住的永安殿。

素华站在殿外，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素华姐姐，”倚晴站在她身侧，温声开口，“你不去休息吗，今夜有语兰守着呢。”

素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无碍，我在这候着良人回来。”

倚晴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劝阻，轻步走回居处。

楼听晚被裹在厚重的绒被之中，只能感知到如战鼓般跳动的心跳声。那些人的脚步终于停下，将她轻轻放置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听见那人的靴子在柔软的毛毯上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动声。

“呵。”一声轻笑从上方传来，厚重的被子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开，楼听晚的视线又清晰了起来，她定下心神，看向站在床侧边俯身看着她的男人。

他应是刚沐浴完，只穿着白色里衣，身上还带着水汽，发如泼墨般披在身后。

这是楼听晚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凭心而论，当今陛下越垣虽恶名在外，可那容貌却实在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俊美，俊眉星目，如白玉般的脸庞上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摄人心魄。

璟朝历来选秀皆为女郎们自愿参选，这后宫中佳人众多，想必除却对钱权的渴望，便是因为眼前这人了。

可即便如此，在楼听晚看来，他与恶鬼别无二般。

她半坐起身，垂下眼眸轻声说道：“陛下，妾为您宽衣。”

“好。”他漫不经心地开口。

楼听晚伸出双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胸膛，触上那根系带，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别怕。”他似乎觉得这是未经人事的青涩与畏惧，拢了拢她的一头青丝，怜惜地说道。

“妾不怕。”楼听晚摇了摇头。

越垣只当是小娘子害羞，低声笑了笑，烛火映照下，女人光洁如玉的**透着莹润的光泽，他目色微暗，低头覆上那抹朱唇。

共沐恩波凤池上，朝朝染翰侍君王。

已至辰时，阿晚却仍还是在殿内睡着，她昨夜直至丑时才被送回来，想必是累坏了。

素华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已经发生的事。

“语兰。”她向着不远处身着青绿色衣裙的宫婢招了招手，柔声道：“你待在这里候着良人起身，我去为良人煮些滋补之物。”

“是，素华姑姑。”语兰乖巧地点了点头，朝这边走来。

素华走到后殿，在锅炉上放入要烹煮的材料，昨夜那人并未给阿晚喂下避子汤，好在她们早有准备。

可避子汤毕竟对身体有所损害，素华虽不晓医术，却也知道如何熬制一些简单的滋养补汤，不能再让阿晚受更多苦了。

过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这汤药才熬制好，素华把它端至盘中，转身朝内殿走去。

进了内殿，便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躺在榻上，无精打采地捧着手里的书卷。

“阿晚。”素华朝她走去，将手里的托盘放置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素华，你来了。”楼听晚惊喜地丢下手里的书卷，看向一旁的汤药，“语兰说你给我去熬补汤了，就是这个吗？”

“那药对身体有损，我便想着去给你熬些补汤。”

楼听晚点点头，迟疑地问了句：“可会很苦？”

“我又会不知阿晚的习性？”素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自然是不苦的。”

“那便好。”楼听晚双眼一亮，坐直了身体，乖巧地望着她。

素华低声笑了一下，举起汤碗，用勺子舀出后小心翼翼地吹凉，再喂到她的口中。

寝殿内宁静无声，两人默默相对，一人静静地喂汤，一人乖巧喝下。

“阿晚今日有何打算？”喝完汤后，素华拿起手边的帕子轻轻擦拭楼听晚的嘴角，温声问道。

“兴许会去拜见一下笠皇后。”她沉思片刻，说道。“昨日那个少年应是笠皇后的阿弟，笠珩。上次生辰宴时我虽坐着比较后面的位置，看不真切，但瞧那身形，再有……除了他，还有哪家儿郎能这么大摇大摆地从皇后寝宫出来？”

“我想着趁今日笠皇后得空，去和她聊聊天。”楼听晚想了想，说道，“我们离京多时，对这丰京实在是缺少了解，现下这样的情况，多知晓一份情报，对我们也越有利。”

“阿晚想的颇有道理。”素华点点头，说道，“你我的计划若是想要实现，只靠我们二人是决计不可能的，因此也不能只将目光局限在这宫城之中，多知道些情况，总归是好的。”

二人正轻声聊着今后的打算与计划，外头就传来一阵喧哗声，随后是一道尖利的声音。

“云光殿，楼良人可在？”

两人对视一眼，楼听晚整理了一下衣着，与素华一同缓步朝殿门走去。

一位宦官手里捧着金黄色的谕书，瞧见楼听晚的身影，便朝着她点了点头，说道：“楼良人，奴婢来传陛下书谕。”

楼听晚听此言，便俯身下跪，云光殿的宫婢宦者们皆放下手里的活计，低下头跪在地上。

“永平七年四月初七日临元帝书：上谕良人楼氏，聪慧敏捷，端庄淑睿，敬慎居心，雍和纯粹，性资敏慧，率礼不越。着即册封充依，比左更，致钦此。”

楼听晚伸出双手，说道：“谢主隆恩。”

宦官将谕书递到楼听晚手上，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笑眯眯地说道：“恭贺充依了。”

“多谢中官。”楼听晚温柔一笑，回道。

素华与楼听晚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走上前去，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递到他的手上。

“有劳中官了。”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将玉佩收至手心，笑着说道：“楼充依备受皇恩，以后这样的东西怕是少不了，奴婢就在此谢过充依。”

“中官慢走。”楼听晚微微伏身，柔声说道。

倚晴从一旁小跑过来，她一向是个安静的性子，此刻也忍不住轻笑出声，脸上洋溢着喜色：“恭喜充依，咱们云光殿往后的日子定会越过越好。”

“你瞧着倒是比我还要欣悦。”楼听晚莞尔一笑。

“充依待婢子们好，婢子们自然也盼着您好。”倚晴似乎也觉得自己失了礼仪，脸颊微红，轻声说道，“婢子失礼了。”

素华瞧楼听晚笑得狡黠，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笑了笑，对倚晴说：“充依这是在逗你呢。”

倚晴的脸更加红了。

“你先下去吧，倚晴。”素华瞧着她涨红的脸，眸子里盛满了笑意，“我同充依说几句话。”

倚晴得了令，便顿时跑走了。

“阿晚还是这般爱逗趣。”素华笑骂道。

“本性难移。”楼听晚眨了眨眼，俏皮地说道，她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反正都出来了，我们就直接去拜见笠皇后罢。”

她摆弄了下头发，便准备走出殿门。

“等一下。”素华走上前去，指了指她手里的谕书，无奈极了，“阿晚，你不会是打算拿着这个去见皇后吧？”

她看向手里的谕书，似是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东西，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讪讪道：“这东西薄得像张纸似的，我都忘记手里还拿着了。”

素华叹了口气，伸手拿过那张象征着权利的谕书，走进内殿将它随意放置在一个雕木盒子中，便走了出去。

“真不知叫人如何说你好。”

楼听晚眯起双眼笑了笑，露出些许讨好的神色，说道：“这不是有阿晚在嘛。”

“共沐恩波凤池上,朝朝染翰侍君王。”出自唐代贾至的《早朝大明宫呈两省僚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