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灯照前路 第12章 合谋

明昭殿，瑰丽辉煌，烛龙照耀满殿光。

金瓦琉璃映明月，玉栏瑟瑟舞清风。

灵韵昭昭令人叹，辞章赞颂永流传。

素华看着如今呈现出一番破败景象的明昭殿，连一丝曾经的辉煌都窥探不出，岁月的苍凉刻印在每一寸石砖上。殿宇已然失去了昔日的辉煌，残缺的墙壁与颓废的柱子交织成一个凄凉的图景。微风轻拂时，迸发出一阵阵凄凉的呼啸声，浑浊的空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死气沉沉，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

这可真是……世事无常变，往事随风云。

素华无声地叹了口气，迈步向前走去，这宫殿长时间无人打理，连殿门也变得摇摇欲坠，轻手推开，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正要往后殿走去，便看见熟悉的三个身影从侧殿走了出来，好在身旁恰巧有座假山，素华赶紧侧身躲了进去。

“池子，你怎的还没查出缘由。”其中一个人向另一人说道，声音听起来似是十分疲惫，带着一丝埋怨。

“你嘴皮子上下一碰，说得倒是容易！我上哪去查那劳什子的缘由！”那位被唤作“池子”的人生气地喊道。

“你们俩可别再吵了！”第三人厉声大喊，语气烦躁，“我这两天就没歇过一次好觉，还要听你们俩在这吵吵闹闹，搅得我心更烦！”

他在三人之中应该最有话语权，一发话，另外二人便噤了声，片刻后，那位‘池子’才说道。

“自从被派到明昭殿伺候那个崽种，咱们的日子就没好过过！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咱们三那日揍了他，就开始心悸、梦魇缠身，我瞧着……定是那崽种干的！”

另一人连声附和，说道：“我瞧啊……咱们就得再给他点好颜色瞧瞧。”

三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声音也逐渐消失了。

素华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厌恶地看了一眼那三人离开的方向，随后便收回了视线，朝着此行的目的地走去。

后殿虽然看起来有些残破，但总归还算是规整洁净，一草一木，皆能看出人生活过的痕迹。

素华朝殿门走去，鞋履踏上台阶前那些尚留存的杂草，摩挲出轻微的响声。

殿内突然传出一道陌生的声音。

“殿下，您交代的事……”那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消失不见。

素华正巧走到殿门前，那门便从里面被打开，只穿着一件简单素袍的越昀抬头看向她，瘦弱的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不安。

“殿下安。”素华只当自己从未听见殿内那道陌生的声音，盈盈福身。

“你是……那日的宫婢？”他紧抿着唇，面露疑惑，“你来这做什么？”

“外头风大，殿下可否让婢子先行进殿？”素华垂下眸子，轻声开口。

越昀直直看向她，良久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进来罢。”他侧身让道，低声说。

“多谢殿下。”

素华走入殿内，目光所及，显而易见，那位殿下对寝殿是精心打理过的，然而，略显陈旧的墙壁，已经漏风的屋顶与窗户，足以看出这位殿下一直以来过着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若不是这世道太不公，哪会有人喜欢费尽心思地去谋算呢。

素华转身认真地看向越昀，浅色双眸中闪烁着温柔而明亮的光芒，绛唇轻启：“婢子……想求殿下一件事。”

越昀闻言，惊讶之色显露于面，他眉头微皱，墨色瞳孔中流露出疑惑之意，仿佛对眼前人所言有些难以理解：“何事？”

还未等素华开口，他又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你也曾说过，我这个殿下过得比你还不如，又如何帮得了你？”

小殿下垂下头，一头乌发散乱地披散在肩头，显露出瘦弱的脖颈，茫然而脆弱。

“此事唯有殿下能做到。”素华注视着他，声音平静而坚定：“请殿下……让那三人活到太后寿宴之日。”

殿内寂静无声，过了半晌，才见越昀缓缓开口：“姑姑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时倒叫起姑姑来了。

“我知晓这般有些突兀。”素华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巧妙地绕了个弯，不咸不淡地答道：“那三人的确令人生厌，换做是我，也决不会让他们再这样蹦跶下去。”

“婢子也不是想阻拦殿下的计划，只希望殿下能再忍上一月，等到太后寿宴之时再动手。”

“姑姑可是魔怔了？”越昀面色不安，迟疑地说道，“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素华低头望进他幽深的双眼，长叹一口气。

“那位嬷嬷不是自己掉进去的，对罢？”

“她不晓得调糕点之技，亦不明白照顾生活起居之道，每每动辄打骂手下之人，以折磨他人为乐，傲慢跋扈，令人作呕。”

“你从前奈何不了她，是因为她是当今陛下派来侍奉你的人。”素华低下了眼眸，哀叹之意溢于言表，“多残忍啊，亲生之父……却亲手将自己推入地狱。”

“这样的日子……殿下过了多久了？”

“我听不懂姑姑在讲什么。”越昀面无表情地说道。

“无妨。”素华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婢子今日来只是来向殿下求那件事的，其他所言……殿下便当婢子是在胡言乱语罢。”

她福身行了个礼，温声开口：“婢子告退。”

说完后，便转身朝着殿门走去。

“你能给我什么？”

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却不再像之前那般胆怯干涩，反而如同一条阴沉的毒蛇，紧随身后，随时准备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素华回头看向身后那人，他的面容还是如从前一般稚嫩，苍白的唇瓣却微微上翘，双眼如墨色浸染般，眼底幽黑，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他看着她，眉眼弯弯，说出口的话带着甜腻的语调，又重复了一遍：“姑姑，你能给我什么？”

“既然是求人办事，总得说些你能做的事，不是吗？”

瞧着他这般模样，素华却是突然轻笑出声，越昀的脸上顿时冷意翩飞，语气冷然：“姑姑这是在笑什么？”

“婢子只是觉得……殿下这般模样，看着倒是顺眼多了。”她摸了摸腰间的挂饰，顾盼间微笑道：“婢子说不出能做的事，不过，婢子倒是能做到不说些什么。”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目光锋利，突然又放松了下来，似笑非笑地说道：“姑姑这是在威胁我吗？”

“姑姑应该知道，这宫城中，没人会在乎一个小小宫婢的死活。”

“非也。”素华与他对上视线，声音轻如泉音，“婢子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殿下若执意要这样认为，也并无不可。”

“婢子此番既然敢来，便是笃定了殿下不会下杀手，你我并无利益冲突，相反，若是殿下在某些地方有用的上婢子的地方，婢子定当全力以助。”

她低下头，温柔地轻抚了下腰间的挂饰，说道：“婢子虽是卑贱之人，但至少，这宫城中有人在乎婢子的死活，殿下若真对婢子下手，的确不会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

“可没人喜欢麻烦，对罢？特别是……我们本能成为朋友。”

“朋友？”越昀轻笑一声，眼里流露出几分不屑，“姑姑倒是会抬高自己。”

“总归比看轻自己来得好。”她倒也不恼，温声回道，“朋友也好，陌路人也罢……总比敌人来得要好。”

“殿下羽翼未丰，没必要为了解决婢子而多生事端，不是吗？”

殿内的气氛再度陷入了沉寂，只听得见二人轻浅的呼吸声，窗外微风轻拂，轻轻吹散院中枯叶。

片刻之后，越昀终于开口，话语里带着难掩的笑意：“姑姑慈悲为怀，待到那日，我定要叫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不忘了要感谢姑姑让他们多享受了几日人间之乐。”

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讽意。

素华闻言，也只露出一个笑容，轻笑道：“谬赞了。”

越昀挑眉，眼底眸光微转，说道：“姑姑可还有些别的什么要求，我可有千百种方法让他人看不出他们的死因。”

他说起最后二字时，语气平静，倒像是谈论今日的天气一般简单。

“长乐宫后头有个池子，平日里不常有人经过，一到了夜，那就看不太清。”素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真是危险啊。”

越昀嗤笑一声，饶有兴味地看了眼素华，点了点头，道：“知晓了。”

“姑姑当真是好谋算。”

“殿下谬赞。”素华婉声道谢，忍不住盯着越昀散落在肩头的那一头乌发，终是忍无可忍，温声开口：“殿下……可否背过身去？”

他盯着她，唇角轻扯了下，像是好奇她想做什么，竟当真如她所要求的的一般转过了身。

素华走上前去，玉手轻挥，绾髻束发，挽好了头发之后，手边又实在没有固定的簪子，便从自己头上取下了一个木簪，轻柔地插在发髻上。

“这般看着便顺眼多了。”她轻呼一口气，心情也欢悦了许多。

“束发并不难，殿下依着婢子刚刚的动作照做就是，披着头发，总归有些不便。”她盈盈福身，朝着他行了个礼。

“婢子告退。”

说罢，不等他的回答，便转身走出了殿内。

素华一走后，殿内便出现一个身着暗色衣袍的人，他围着面巾，看了眼素华离去的方向，俯身行礼，对着越昀说道。

“殿下……可要属下解决了此人？”

越昀默然无语，他转身望向殿外，过了片刻，突然取下头上的那根木簪，满头乌发顿时倾落而下。

他凝视着手中的木簪，目光停留良久，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却并未将木簪抛在地上，而是转身迈入内室，言语尽含冷意。

“有这闲心，不如去找我身上那毒的解药。”

“区区一介宫婢，掀不起多少风浪。”

越昀，你小子就等着吧（叹息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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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合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