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是怎么了?”毡房的门帘被掀开了,冷风带着惊讶的询问灌进帐篷。
“呃呜呜嗯……”
“…………”
“你看到他了吗?他去哪了?”
“他~跑~啦!”
“什么?”
“逃跑了呗!还能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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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褐色的血液从五窍铺张在脸上,已经干涸了,在皮肤歪歪扭扭流淌。
地上的影子从站立变为蹲坐,遮盖住尸体的头颅。
纷纷扬扬的落叶近乎要将尸体遮盖。那个影子握住树叶,攥在手心里发了皱,又丢在尸体上。
黑色的影子沉默地遮住尸体,没有离开过。
树叶或是尸体并没有分别、一样从边缘开始腐坏。不知是不是错觉,尸体好像瞬间便败成腐肉,被浇了血液的泥土逐渐吞噬,牵扯着下沉,一半已经埋在了地里。
黑色的雕像躺在手心里,红色的宝石反着细碎的星光,闪烁着,就好像在眨眼睛一般。他松开手,系着红绳的雕像栽进融了血液的松软泥土,红色的绳结被他揉搓成散乱的细丝,又纠缠在一起。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来,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玻璃一样的苍穹上,半边残月的辉光穿透树冠,落在他的眼睛里。
“没可能了,他已经走了,放弃吧!”
“我们需要他。你去那边找吧,稍后我们在这里集合。”
“我觉得咱们就别费这力气,夜黑风高的,说不定已经被响马吃了呢?”
“你去还是不去?”
“好吧。不过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
草丛的外部传来声音,好像在交谈,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手指紧握成拳,用红绳提起雕像,藏进了口袋里。
神子没有理会拉穆特的聒噪,将武器负在背上,低身接近杂乱的灌木丛。
拉穆特说的对,空气里确实满溢着不祥的血腥气,令人不安,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神子暗自点点头,壮了胆气,撇开了眼前杂乱的叶片。
他没有注意到,在那一刻月光遮盖过星光,明晃晃地照着,光芒让月亮足有往常的倍数大。
视角随着脚步而晃动着,林间遍布着杂乱的枝条,让行走都变得困难。神子慢慢蹚在松软的泥地里。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水声滴答,神子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土地,似乎有一洼积水。说是积水却比水的触感要粘腻些,神子将手指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发现那“水”带有一种特殊的铁锈味。
在再次劈开拦路的枝条与荆蔓时,一个倒挂的黑影赫然映入眼帘,神子心头一紧,也许这正是那令人不安的浓厚的血腥气的源头?
那个人的腹部开了一个洞,空豁豁的,因为肝脏,胃肠都自腹部的洞溢出来,有的挂在身上,有的则掉在了地上,粉色的,红色的,褐色的,血迹斑斑,死状凄惨。因不甘而依然大睁的眼睛昭示着,这个死去的人曾在濒死中绝望地挣扎着。
神子合上双目,皱紧眉头在心里祈祷着。
不过那个人是谁?是他吗?神子又忍不住好奇,又往前走了一些。
嗯,最起码他可以将他放下来,安葬在泥土里。
一步一步地近了,已经死去的人沙袋一般重重地坠着。
神子伸出手,合上那人大睁着的双眼,但是无论如何,那尸体的眼睛仍然睁着。神子疑惑地俯下身,凑得更近了些,歪头去打量那人已经完全变形的五官,却没想到只一眼就愣住了。
那个人是…他自己。
惊骇之中,神子连忙后退了一步,咔哒一声机括的声音,再一低头看到一条绳索猛地在脚下缩紧,紧紧箍住了他的脚腕,瞬间天地倒转,血液霎时向着头部涌去,胀痛难耐。
一个迅疾的黑影自草丛中窜出来,月光一样冷硬的刀光迎面而来,直刺入他的腹部,在血光之间给他的腹部开了一个手臂粗细的洞,而后,腹部的脏器被撕裂,搅碎,他低头望向腹部,浓重的血腥味道中,脏污的脏器自躯壳内翻出来,因着重力垂坠着,血液也流淌着。
他被倒吊在了树上,双手摆作十字,死去了。
长剑落下,插在血色的污泥中,犹如坟冢。
眨眼间长剑便化成了虚像,晃动了两下后在眼前揉成一团,潜藏在草丛里。
草叶刮擦,神子摇了摇头,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去。甚至没有来得及拨开眼前这丛普通至极的植物。
可是刚才的幻觉…如此逼真,甚至胸腔的血腥气也没有减弱分毫。神子盯着草丛,头脑一阵阵发晕,捂着腹部,慢慢蹲了下来,用双手捂住面颊,抑制住翻涌而上的负面生理反应。
“刚刚的是什么?是父神的警告?”神子定了定神,站起身来,心中升起无法化解的疑惑,身后却响起了声音。
“哎,人不就在这呢!”
他者的声音将他唤醒,神子猛然回过头,发现拉穆特站立在视野的中心,正要拨开草丛。
“糟糕!”神子正要上前阻止,野草几乎瞬间便被拉穆特撇开。
黑色的影子。
一句脏字后,尾音还没来得及落在地上,一股蛮力便拽住拉穆特的脚腕,将他倒提起来,倒挂在树上。
眨眼间世界已经上下颠倒,昏暗混沌中人的尸体落着零散地泥土和树叶,还有马的尸体,已经被分割成无数的肉块。泥土融了血液又干涸、成为棕褐色,青年人的背影就在草丛之间,半面衣服溅了血液,却浑然不觉。
他的手指扣在刀鞘上,拔出了匕首。银光闪亮。
埃列诺兹·谢礼卡,正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