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底层夫夫起家日常 第6章 城中村第六日

来到这里之后我一直睡得挺好的，但是今晚，我却有些睡不着了。

身边的苏捷好像已经睡熟了，发出轻微的鼻息声，还有柠檬薄荷的淡淡香气。

虽然只是沐浴露的气息，但和他自己身体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之后，就成为了一种独特的香氛了。

让我回忆起许多深藏在记忆里的，只见过一次和多次的美好景象。

也许是小时候跟着乡下奶奶在田坎上，背着背篼朝着老屋走去的时候，看到被暮色笼罩的收割过的田野，还有远处瓦屋上徐徐升起的炊烟。

也许是劳累了一整天之后，用热水壶里的水烫了脚，穿上新做的布鞋，坐在热乎乎的火塘边，喝一口刚刚煮开的茶水。

也许是加班到十二点，搭乘依旧很拥挤的私营小破车，摇摇晃晃的朝着出租屋驶去。鼻端闻到汽油的臭味，抬起头，却看到天空中没有被污染物遮蔽的一颗星星。

我记得自己抬起手，用两根手指轻轻“捻”住天际那颗独一无二的星星，无声的说道：“你是我的了。”

我要你做我的星星……

我恍惚间好像嘟嘟囔囔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鼻梁上滑过什么冰冰软软的东西，我啪的挥手打过去，还以为是夏天残余的蚊子。

死蚊子，命真硬！

我嘟囔了这么一句之后，翻了个身，彻底睡死过去了。

…………

翌日醒来，总觉得小苏捷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我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看着在灶台边忙碌的他，忐忑的问道：“我昨天的睡相是不是不太好？踹到你了吗？”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苏捷不出声，只是用胳膊肘拐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妨碍他。

我愈发觉得是这个原因了，于是说道：“这样吧，今晚我打个地铺，这床太窄了，睡两个人确实不太行，哈哈……”

话说到这里，我就噎住了。

肉眼可见的，背对着我的苏捷头上都要冒黑烟了。

我从唇缝里“嘶”了一下，再也不敢开口了。

不过我去上班的路上，一边蹬着车，一边想到，不对啊，我为什么这么怕苏捷啊？

思来想去，一定是怕得罪了掌勺的，肯定就是这个原因了！

但没想到苏捷小小一只又白又瘦的，生起气来其实还挺可怕的，不过想想又觉得有点萌。就像是一只被惹急了的小白兔，使劲儿用后腿蹬了你一下。有点疼，又有点痒酥酥的。

想着想着我就笑了起来，吹着口哨停下车，走进了工地里。

今天的活儿有些重，搬的全是沉重的大块水泥砖和钢筋。

我倒是撑得住，不过我看小赵有些撑不住了。

但今天我也只能自己顾自己了，想帮他也是有心无力。

到了下午，已经累得话都不想说一句了。

今天我赚了二百五，拿着钞票踹进怀里的时候，感觉自己才是个二百五。

水泥粉尘吸太多了，呼吸也有些难受。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二十了，一进门，就想着赶紧去冲个澡，这一身的味道我自己闻着都难受。

差不多已经习惯进门就能看到那道身影了，这次打开门看到屋子里空荡荡的，竟然有些不自在。

我进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却还是没有看到苏捷回来。

我走到阳台上，朝着楼下街道望去。

现在差不多是下班的时间了，人多了起来。人来人往的，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终于看到了苏捷的身影。

这具身体的视力很好，我能看到苏捷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疲倦，拖着沉重的脚步，朝着这边走来。

啪嗒一声响，我按下打火机，点起一根烟，咬在嘴巴里。

暮色浓重了，黯淡的天际那边，高高的楼宇之中，一盏一盏的灯光亮了起来。

苏捷上楼的时候，我一根烟刚好抽完。

回到屋子里，我跟他撞了个面对面。这下我能更加清楚的看到他一身的倦意，不觉心里感到不舒服起来。

过了几秒钟我才反应过来，这样的情绪，竟然是……心疼。

奇了怪了，我之前自己一个人打工的时候要多惨有多惨，现在是在矫情什么？

嘲讽了自己一下，我看着苏捷问道：“累了吧？要不要先去洗个热水澡，然后我们出去吃饭。”

苏捷点点头，笑了笑说道：“好，那哥你等着我。”

我们坐在麻辣烫的小摊上，打开冰啤酒，开始吃起来之后，我才知道苏捷今天去做了发传单的工作。

但他忙碌一整天下来只得了七十块，因为脸皮薄不爱说话，发出去的传单并不多。

苏捷昂起脖子喝下一大口啤酒，然后用纸巾擦擦嘴说道：“看来我不适合这个工作，明天我再试试别的。”

反正就是闲不下来，我也能理解，他那种生怕自己显得没用，赚不到钱养活不了自己，焦虑的心态。于是我点点头道：“也行，你不要着急，慢慢试着来，实在不行，还有我呢。”

苏捷莹白纤细的指尖一点点缓缓擦过啤酒瓶的染着水珠的瓶身，于是他的手指也沾染上了水珠，晶莹的几乎半透明的样子，让我耳根微微发热。

“哥是说，要给我兜底吗？”苏捷慢慢的轻轻的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低垂着细密的睫毛没有看我，路灯昏黄的光芒在他背后洒落一地，也照出他发端几缕暖色调。苍白的脸在这样的时候有了一种温润的瓷器一样的质地，很温柔温和的模样，让我想起岁月静好这个词。

于是我重重的点头，道：“当然。”

苏捷却轻笑一声：“哪儿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哥，我们有那么亲密的关系吗？”

我不懂他说这话的意思，他此时却骤然抬起头来看向我，那种眼神我很难形容，让我有些发愣，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悸动。

我好像明白了他希望我说什么，于是我开口说道：“你可以信任我……依靠我。”

苏捷与我对视半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拿起啤酒瓶跟我碰了碰，笑靥如花的说道：“哥你现在也只能养活自己吧？还打算养活我，是不是困难了些？”

他虽然这样说着，眼睛却亮晶晶的那么好看，一扫之前的颓然之态。

于是我也高兴起来，灌下一口酒，大大咧咧的说道：“怕什么？我肯定做得到，不信你就看着吧！”

“嗯，我当然相信了……”

两个人的胃口都好了起来，我又去选了一些菜让老板煮下去，看着翻滚的鲜辣的红汤，感觉生活真的是有滋有味。

辛苦一些怕什么呢？我现在感觉好极了。

回去的时候，我跟苏捷都有些微醺了。

苏捷喝酒上头，但没有那种红头胀脑臭烘烘的感觉。他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一层薄红，像是某种很可口的食物，桃子果冻之类的。

快到午夜了，路上的行人已经很稀少。

偶尔有几个醉鬼勾肩搭背的走过，鬼哭狼嚎一样的唱着不知名的难听的歌。

我偶尔瞟一眼身边苏捷的侧脸，两个人虽然不怎么交谈，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平静的陪伴就很好。

接下来的几天，苏捷骑着一辆从垃圾站淘来的二手破自行车，开始试着跑起了外卖。

“我当然是相信哥会给我兜底的，不过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跑跑外卖也不会觉得累。再说远的地方我也不接，就接这附近的，就当是熟悉一下环境也好。骑着自行车，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苏捷这样跟我解释，我也没有办法，只能随他去。

就这么着，又是一周时间过去了。

这天我一早去了工地开始干活儿，还没多久，就开始下起绵绵细雨来了。淋点雨也不算什么，我这具身体实在健康强壮，就当是洗澡了。

我有点担心苏捷，不过想想他应该也不会淋着雨跑外卖，随即也就放心下来了。

可是当我回到家中，发现苏捷并没有回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我打电话催他赶紧回来，他居然还舍不得回家，说什么今天单子不少，想再跑一会儿。弄得我都要发火了，他这才连忙说马上就回来。

半个小时之后他才到家，打开门我看到他穿着单薄的一次性塑料雨衣，脸色煞白煞白的，但是精神还很好。

“哥要是不催着我回来，我今天兴许能赚到二百五呢！”他一边脱下淋湿的衣服，一边意犹未尽的说道。

“我看你是个二百五，赚钱重要还是身体重要？”我沉着脸，催着他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兴许是看到我真的生气了，苏捷不敢顶嘴，低眉顺眼的就去洗澡了。

换上干燥的衣服他走出来吹头发，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看我皱眉看着他，他连忙说道：“哥我没事，这点小雨不算什么，明天就好了。”

好不了了。

第二天，我还没有彻底醒来呢，就感觉到身边苏捷的呼吸很是沉重。

苏捷的呼吸平时是轻轻的，跟身边躺了只小猫一样。今天早上这样，多半是生病了。

我摸摸他的额头，滚烫的。脸上烧得红红的，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感觉到我的触碰。低低的叫唤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