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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明亮,院里静静的,隐约可见宴上传来的阵阵弦乐。
狄叶坐在一块儿石头上,临着水流编花环。
生辰宴上热闹是热闹,伴奏的乐器、桌上的器具佳肴,全都是些他没有见过的新奇事物,可刚开始的那阵好奇过去后,就只剩下无聊,他寻了个空当偷偷跑了出来。
狄叶将手里的花一朵一朵地编进去,很快便做好了一个漂亮的花环,他举起来对着月光看看,觉得十分满意,只是看着那月色,不由地开始想起家来。
不知道这个时候,阿娘在做些什么呢?她一向睡得早,此时或许已经躺下,说不准,也正看着月亮想他。
想着想着,便不由发了愣,狄叶双手撑着石头,鼻腔不觉有些酸涩。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他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从初到长安直至今日,自己竟是已经在这里待了有一月多!
可他这一趟来就是为了裴淞之,既然那天淞之哥哥那样说了,那他岂不是要再等很久?不然今日回去写一封信寄回家好了……
狄叶打定了主意,想自己虽然回不去,但总得报个信叫家中人知道自己的近况。
“小公子一个人在这里?”
身后忽地传来一道清丽女声,狄叶刚才只顾着想事,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肩膀抖了抖,险些从石头上摔下来。
他扶稳了身体,看向来人,就着月色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眼前女子正是前不久他在明月公主身边见到的那位粉衣侍女。
狄叶跳下石头,拍了拍衣裳,“对,里面太闷了,我便出来转转。”他走进了些,看着女子道:“姐姐,你也是觉得闷吗?”
芍药对上他热切的视线一愣,随即道:“不是,是我家公主叫我出来寻人。”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狄叶,“恕我冒昧,你是……谢丞相身边的人?”
狄叶不明所以,点点头,“我确实是跟着大人一起来的,”他好奇道:“姐姐,你出来找谁呀?”
芍药没想到他会追问,思忖片刻,看着他道:“一位大人,”她顿了顿,忽然开口:“我有一事疑惑,不知道你能否解答。”
狄叶不疑有他,点点头,“你问就是。”
“你同裴淞之裴大人,是旧识?”
“你怎么知道?”提起裴淞之,狄叶笑起来,“我和裴大人认识很久了!”
“原来如此。”
芍药点点头,上下打量他一眼,眼中探究,“多谢。”
言毕,她转身离开。
“诶,这就走了吗?”狄叶挠挠头,莫名觉得这位姑娘有些奇怪。
算了,想不通便不想了——他举起手里花环,看着看着,想起还在席上的谢椋玉。不知道大人喜不喜欢花,他长得那样好看,肯定很适合这个。
狄叶想到这里,雀跃地带着他的花环,又沿着来路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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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上热闹非凡,一片欢愉祥和气氛。
狄叶小心探头看了看,正要寻个时机进去,视线往里面一扫,却是没看到本该坐在席间的谢椋玉,原来的地方此时正是空空如也。
奇怪了,大人这是去哪里了,按理说,不好无故离席的呀……
狄叶没能看到人,自然也没了进去的必要,转身跑进了院中。不知道绕着跑了几圈儿,就是没能看到谢椋玉的影子。
他蹲下来喘了口气儿,月亮悬在头顶,水面上倒映出一张白净的脸。他捡了颗石头石丢进去,水面波纹荡起,搅碎了映在上面的倒影。
大人不会是忘了他先走了吧?
狄叶忽然冒出来这样一个想法,刚一冒头,他就拍拍脸打断这个念头,大人记性那么好,怎么能忘了自己,而且他也不是那样的人嘛。
他在原地待了一阵子,打算再去找一遍,公主府这样大,刚刚他才找了那么几个地方,肯定有漏了的,说不定大人就是像他一样觉得里面又闷又无聊所以才出来透气。
这般想着,狄叶二话不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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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木柱的手猛地用力,青色血管因着猛然加重的力道骤然凸起,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显明显。
谢椋玉重重地喘出一口气,站直了身体。
月色下,他的面色有些发红,眉头紧蹙着,看起来并不好受。
方才喝过平昭公主给的酒后,他等一曲过后便寻了个借口出来。他喝那酒时并未全吞,只是没成想只是喝下那么一点儿,此时竟也如此难受。
思及此,谢椋玉神色更冷,他缓缓收回手,正了正气息,正要离开,忽地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
他眉头一皱,正要快步离开,听见个熟悉的声音。
“大人!”
狄叶惊喜地看着眼前的背影,顾不得擦汗,忙跑上前去。
“果然是你,”他擦了擦汗,露出一个笑脸,“我找了你好久,可算是找到了。”
谢椋玉紧绷的心神在看到狄叶的脸时猛然松懈来,他看着狄叶脸上的汗,正欲开口,忽然觉得喉咙如同着火一般,又渴又烫。
“狄叶,”他忍着出声,一把抓住狄叶的手,“这里不能待了。”
狄叶被他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一时间担心地连手上被捏着的痛感都忘记了,“大人,你是不是生病了啊,脸也很红……很难受吗?”他焦急地伸出贴了贴谢椋玉的额头,“好烫啊。”
平日里狄叶的体温都很高,可今晚不知为什么,他的手贴上来的时候,谢椋玉竟觉得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他抵着狄叶的手心,喘着气,“回去吧。”
狄叶忙担起他的一只胳膊,可谢椋玉本就比他高许多,此时卸了力,几乎是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他走了没几步,就累的喘气。
谢椋玉自然注意到他的异状,强撑着直起身,搭着狄叶的肩膀,忍着喉咙间的滚烫,“去那边。”
狄叶艰难地将人带到了临近的一个凉亭,急地在原地转来转去,他看见亭外的水,灵机一动,扯下自己头上的发带,浸湿了水贴在谢椋玉滚烫的脸上,一下一下轻轻为他擦脸。
凉水终于压去一点儿热意,谢椋玉半眯着眼仰起脸,看着狄叶沾了水的指尖,喉头滚了滚。
“有没有好一些啊?”狄叶急得要冒汗,手上动作却是极轻柔的,发带很快热起来,他停了停,正要再去沾些凉水来,就被捏住了手腕。
谢椋玉攥着他的手放到唇边,舌尖舔了舔狄叶的指尖,湿润的皮肤贴上来的时候,干燥如火的唇间有瞬间的舒缓。
狄叶愣住了,只觉得自己被舔了一下的手指头像是着了火,他忙收回手,试探着叫了一声,“大人,你,你怎么样了?”
谢椋玉咬破了舌尖,攥着狄叶的手缓缓松开,他皱着眉舔了舔唇,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凉亭外水月一色,若是没有仿佛被灼烧一样的触感,当时个赏夜景的好地方。
舌尖的刺痛叫他缓过神来,谢椋玉看着一脸焦急的狄叶,吐出一口滚烫的呼吸,伸出手,道:“抓着我。”
狄叶点点头,忙抓住谢椋玉的手,未曾想看着像是生病的人力气却大得很,险些将他拽的一个趔趄,他一只手撑着谢椋玉的腿才好歹稳住了。
平昭找到人时,看到的正是这副场景。
夜色深深,可她不必看,便知道亭中的人正是她遍寻许久的谢椋玉。
可他身前的人是谁?!
平昭紧紧攥着掌心,艳丽的脸上显出怒容,死死盯着那个陌生的背影,此时背影的主人正弯着腰俯身在谢椋玉身上,从背后远远看去,是再亲密不过的姿态。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碰她看上的人!她倒是要把这个小贱人揪出来,看看她到底是谁!
“公主!”
一道低声的呼唤叫住了平昭。
她皱着眉转身,看见红莲小步朝这边跑过来,不耐道:“这么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红莲脚步一顿,面色为难道:“公主,是陈公公来了。”
平昭面色一变,她回眸看了一眼亭中的人,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跟着红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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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医背着药箱匆匆而来,狄叶刚想要跟着进去,就被何安揪住了领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安难得一脸严肃,“你扶着大人进来的时候我都吓死了,还以为大人遇刺……呸呸呸,我这嘴巴。”
狄叶擦擦额间的汗,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找到大人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看起来就像是得了风寒……”他疑惑地托着下巴,“可是之前大人也没有生病的迹象呀。”
“问题就在这儿,”何安皱着眉头,“算了,等大人醒来再说。”
狄叶点点头,焦急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不多时,府医推门而出,看见狄叶,笑着道:“大人没什么事,这药本是需要发泄的……咳咳,”他掩了掩唇,“不过好在摄入不多,一会儿只需泡个药浴将剩下的药物逼出来即可。”
何安放心不下,拉着府医左问又问,确认是真的没事了,才放下心来照着府医开的药去准备药浴。
狄叶想跟着一起,被拒绝了。他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小声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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