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日不上朝 第17章 第 17 章

狄叶最终还是决定进去。逢春阁内座无虚席，连二楼也已挤了不少人，瞧着当真是热闹极了。

两人一进来，狄叶便向四周看去，目光四处逡巡，却是没在众多人里找到方才在楼外一瞥的人。

他不免有些失望，谢椋玉虚笼着人的腰隔开穿行其间的人，带着人到了一处人少些的地方停下。他看眼狄叶的脸，“没看到想找的人？”

“嗯，没找到……”狄叶垂着头回了一句，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大人，我有说我是在找人吗？”

“并未，不过…”谢椋玉摇头，眼尾一挑，淡道：“脸上写着。”

狄叶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嘟哝：“有这么藏不住吗？”

“嗯…大概。”谢椋玉笑了笑，瞥到楼上某个方向，目光忽然一滞。

他抓了狄叶的手腕，踩上去楼上的木阶，“既然来了，不妨试一试这里的招牌。”

————

“这就是招牌菜吗？”

桌上摆着两道色泽鲜亮的菜，一道软白的藕糕，上面点缀着几片浅粉的花瓣，瞧着像是副清新的小画，另一道烧鱼，滑嫩的鱼肉淋着可口的汁子。

狄叶一下便被这两道菜吸引了注意，“闻起来好香啊。”

“那是，咱们逢春阁的菜是远近闻名的！往常人多的时候想吃还得提前好些天说呢，”倒茶的小二活泼，闻言很是自豪，“今日二位来的巧，若是再晚来一会儿，这位子可就没有了。”

他放下茶壶，动作娴熟地斟好了两杯茶，“您二位稍等，今儿个人多，还有几道菜马上就来！”

小二很快退出去了，狄叶盯着那道造型精美的藕糕舔了舔唇，“这道菜长得也好看。”

谢椋玉将筷子递给他，“试试吧。”

狄叶眼睛一亮，抓着筷子夹了一块儿，白白软软的一块儿却是没递到自己嘴边，而是到了谢椋玉唇边。

“大人你先吃！”

藕糕的清淡香气咫尺可闻，谢椋玉没想到他这筷子会直接送到自己嘴边，犹一下，还是没能拒绝，轻轻咬了一口。

软糯的藕糕入口即化，属实是上乘的口味。

他以前并非没有来过这逢春阁，也尝过这闻名长安的菜色，只是从前的似乎都不如今日这一口。

狄叶见他咬了，期待的问他：“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谢椋玉抿了抿唇，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耳根子忽然就热了。他拿起小巧的茶杯，掩饰性浅啜一口，垂下的眼睫半遮住漆黑的眼瞳，“嗯，好吃。”

狄叶将剩下的一口塞进嘴里，鼓鼓囊囊的撑起了脸颊，嚼巴嚼巴两下，含混道：“唔，真的很好吃，味道特别香。”

谢椋玉被他逗笑了，无奈道：“慢些吃。”

狄叶连连点头，一口下去嘴巴还是塞得满满的。

“……”算了，喜欢吃就行。

狄叶吃起东西来专注，常常一顿饭吃的比学字都要认真。谢椋玉趁着他吃着，施施然起了身，靠近栏杆。

楼下琵琶声起，乐师正在演奏。他凭栏远看，瞧见刚才在楼下偶然看见一面的裴淞之。

裴淞之就在二人对面，对面不知是谁，大概是正相谈正欢，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谢椋玉静静望着，片刻，转身坐回去。

————

因着狄叶是第一次来逢春阁，谢椋玉几乎是将这里有名的菜都点了个遍，是以一顿饭吃下来，竟是花了大半个时辰。

上的菜里除了道羊肉以外都是狄叶喜欢的，吃到最后肚子都要撑的滚圆。他摸摸肚子，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仰起头，“好饱。”

谢椋玉笑着点点他的鼻子，“别只坐着，起来走走消食。”

狄叶靠着椅背瘫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大人，你怎么只看着我吃，你都没有吃几口。”

“本就是带你来的…”谢椋玉看了他一眼，“这楼里有许多西域来的珍宝，想看看吗？”

狄叶本来就是个喜欢新奇事物的性子，一听这个双眼都放光了，忙点头道：“要看！”

逢春阁收集来的各方珍奇都集中在一个地方，每日会在特定的时间展出，长安里的名流权贵多会来这里挑一些看上眼的带走。

两人来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狄叶刚进来便被一个样子奇特的陶器吸引了目光，谢椋玉站在他身后，没去看那器物，视线穿过几个人，落在不远处同样的裴淞之身上。

他身边站着位红衣女子，二人正在看一支翡翠玉簪。她一只手轻轻扶着他的手臂，一眼看去已是很亲密的距离。

“这上面的图案真奇怪，以前从没见过……大人？”

狄叶没能等到回应，轻轻拉了拉谢椋玉的袖子，“你在看什么呢？”

他顺着谢椋玉的视线看过去，脸上表情凝固了。

眼前正笑着的人不是裴淞之是谁？

原来先前在外面看到果真不是他看错了。狄叶往他旁边看过去，看见他身旁女子的清丽的侧脸，攥紧了手掌。

谢椋玉偏头看他一眼，方才还满是欣喜的人此时好像连双眼都暗淡了下来。他皱了皱眉，却是没多言，只道：“去别处吧。”

狄叶没动，紧紧盯着裴淞之，他揪着谢椋玉的袖子，求证似的小声问他：“大人，那个，是明月公主吗？”

他记性好，记得上次自己在平昭公主的生辰宴上见过她。

“嗯，是她。”

谢椋玉低了低头，淡声道：“旁边的…是裴大人吧。”

说完，他感觉到自己袖子紧了紧。

狄叶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低的，“我知道，刚才在外面我就看到他了，本来以为是看错了……”

他正说着，萧明月却恰好看向这边，四目相对一瞬，又很快移开。她看了眼狄叶，又看看他身旁的谢椋玉，似乎很是讶异，凑到裴淞之耳畔说了些什么，于是他也转过身来。

看见狄叶的时候，裴淞之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很快又恢复原样。

“真是好巧，”萧明月看着谢椋玉，眼波在二人之间流转，“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到谢大人。”

裴淞之微微躬身，“谢大人。”

“这位……”萧明月不加掩饰地打量了狄叶两眼，挑眉道：“便是谢相的书童了？”

狄叶没想到她会说到自己，愣了愣，谢椋玉已经淡然开口，“是巧，早知道公主也在，臣该先来拜见。”

“没想到谢大人也会来过这花灯节，倒是新奇，”萧明月笑笑，纤手托了托裴淞之的手臂，“淞之，你说是不是？”

这一声叫的亲近，狄叶身体抖了抖。

裴淞之微笑着点头，“今日热闹，出来走走总归是好的。”

谢椋玉扫他一眼，忽然笑了，“嗯，裴大人说得对，今天是个好日子，是该多走走。”

狄叶一言不发地盯着裴淞之，他本来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眼下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就什么也说不出口。等到几人客套的寒暄完了，他被谢椋玉带出来时都还未回过神。

长街上人来人往，还是如刚来时那样热闹。

狄叶却没了刚开始那样兴奋高兴的心情，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路。

谢椋玉静静跟在他身旁，看着他低落的模样，抬手碰了碰他的耳骨。

“大人，”狄叶突然开了口，眼睛却并不看着他，“明月公主怎么会和淞之哥哥呆在一起？”

不等谢椋玉说话，他接着小声道：“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

谢椋玉盯着他垂落一片的睫毛，没答他，只道：“在这里等着。”

狄叶抬起头，看见他走入人群，渐渐地看不见背影。他又想起刚才见到裴淞之时的场景，要是没有什么关系怎么会那样亲密地呆在一起，其实他也能看得明白，只是有些不愿意相信。明明之前他还在听裴淞之的话就这样待在长安城里等他，等他立稳脚跟、准备好一切。没想到从一开始这等待就是没有结果的。

不愿去想时偏偏想得最厉害，他忍不住想起之前和裴淞之的种种，越想越难受，鼻子都发酸。

狄叶揉了揉眼睛，蹲下来挡住脸。周围人来人往的，他莫名想起初到长安时钱袋被偷走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哭的惨兮兮的，比起来要比现在狼狈的多，可心里却没有这么难受。

“在哭？”

清凌的声音挤开周遭吵嚷的喧嚣，落入狄叶的耳朵里。

狄叶慢慢地移开胳膊，看见一片熟悉的衣角。抬起头，谢椋玉举着一根兔子模样的糖人站在他面前。

他抽了抽鼻子，就这么仰头盯着谢椋玉的脸，隔了好久才瓮声道：“大人，你，是去买糖人了？”

“嗯。”

谢椋玉朝他伸出手，“腿要麻了，起来。”

狄叶看着他的手一会儿，伸手抓住，顺着他的力道站直了身体，起来时趔趄一下，被谢椋玉稳稳扶住。

他锤锤大腿，眼睫上还沾着点儿湿润的水痕。谢椋玉伸手蹭了蹭他眼下，触到一片温热，他将糖人递到狄叶面前，温声道：“看你喜欢，便去买了。”

狄叶擦了擦脸，接过了糖人，正欲说些什么，人群里传来阵惊喜的呼叫。他顺着人群的视线看过去，看见远远的天幕上缓缓飞上了一片明灯，盏盏的灯火照亮了整个夜幕。他仰头看着那些灯渐渐的飘远了，才低下了头。

光亮映照下，琥珀色的糖兔子好像也变成了一盏灯。

来晚了！一个滑铲赶来——

谢相：怎么哪儿都能碰见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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